31.第 31 章

「你這青年，胡說一通甚麼」被周堯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肉攤兒大媽心虛的把手往後縮了縮,梗著脖子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扯著嗓子喊道。

周堯嗤笑一聲，指著攤子上掛著的牌子說：「這上面寫著14塊錢一斤，你剛才稱是二斤三兩，沒算錯的話，這價錢怎麼著也該是三十二三來塊，敢問大媽你怎麼好意思張口要五十五？！你這心也太黑了吧？！」

馮九一臉不解,還維持著遞錢給豬肉大嬸的姿.勢，她看著手裡拿著的100元紅票,再看看周堯氣憤的樣子,心底似乎有什麼情緒在生根發芽，她聽著周堯說的話，神色黯然的悄悄地收回了手。

只見那大嬸臉漲得雙下巴都紅了，還死不承認：「你聽錯了吧，俺哪裡要這麼多錢啦？俺一個老實人從來都沒有短斤少兩的,你這青年說話要憑良心咯——」

「——別廢話！」那大嬸嗓子一嚎，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周堯懶得被人當猴戲一樣圍觀，因為沒有現金，便抽走馮九手裡的錢氣勢洶洶地拍在案板上厲聲說道，「找錢，老.子懶得跟你這種做慣虧心事的人閑扯，六十七，趕緊找，少一毛我都跟你沒完！」

豬肉大嬸也是心虛，巴不得趕緊把錢找了讓這兩人從自己眼前消失。

她稱豬肉用的秤是老式的，本以為馮九帶了不認識的男人來，看他還穿得還很時髦，就覺得是城裡的公子哥兒一定不知道柴米油鹽的，便像往日一樣多收馮九的錢，誰知道今天栽了，偏偏遇上個識數的。

本來吧，這鎮上的人都認識馮九，她以前第一次來買東西認錯了價.格，大家都以為她眼神不好，本來她在鎮上的風評就很差，大傢伙就覺得多收這種人的錢，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可久而久之他們發現馮九一直都不識數，每次都把價錢看錯，要麼看高要麼看低，看高了大家自然高興，誰不想多賺.錢？若是她把價錢看低了，還得上演一番老實農.民遇上黑心買客的戲碼，叫馮九承認是他們要的那個價.格后才算收住手。

這麼些年來，坑馮九的錢已經成了這個小鎮共有的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要說也有那看不下去不忍心的，要按正經的來和馮九交易，但是就這麼一個小鎮，商戶之間都是有利益來往的，若是獨獨哪一家要去唱那紅臉，影響了別家生意，其他商戶是萬萬不允許的，所以長此以往，誰也不去做那個好心的出頭鳥了。

如果不是她認識了周堯，如果不是她和周堯在一起，如果不是周堯跟著她一起逛市場，她馮九啊，可能到死哪天都被所有人都蒙在鼓裡吧。

「走了，不買了，這些夠了。」

周堯替馮九拿著買好的食材，空出一隻手牽著她的手往回走。

馮九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青石板路的街道兩旁，那些眼神冷冷看著他們走出這條街的商戶，心裡有股難以言明的情緒。

周堯看馮九還回頭，心裡越發的惱怒，用.力扯了扯她的手，讓她把心思都從那些人身上移開。

他走得很快，馮九幾乎是走幾步跑幾步才能跟上。

「周堯，你慢點。」她喊了聲。

周堯就像聽不到一樣，一直走到上山路口才放慢腳步，看著一望無盡的長長的上山路，忽地回過頭朝馮九爽朗一笑：「小九，我背你上去。」

「不要了，你背不上去的，這路遠，」馮九幾步上了台階與他並肩，「我自己走。」

她知道周堯在生氣，即使他現在笑得光芒四射，可她仍然能感受他一身的戾氣。

周堯心情不好，也不勉強她，只要她高興，怎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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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後的路途兩人都有些沉默，馮九向來是習慣沉默和安靜的，只是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裡覺得有些難受，悶不住。

兩人都不說話，她偶有偷看周堯，他緊繃著的側臉的線條告訴她，他真的很不高興。

「周堯。」

「嗯。」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我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她看著青綠的階梯，聲音是難得一聞的有了上揚的語調，「沒關係，我又不在意。」

周堯身形一頓，他很想說，他不高興。他不高興那些人昧著良心這樣欺負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如果他的小九沒有遇見他，要什麼時候才能知道這些帶著偽.善的面具的人們都在欺.騙她？

他很想這樣說，可是他聽出馮九話語里的安慰，她既是在自我安慰，又是在安撫他煩躁的心情。

這樣善解人意的馮九，他又怎麼能拂了她的心意？

所以他別的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馮九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其實周堯說出那番話后她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還是她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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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堯還沉浸在剛才那些畫面中。

他跟著馮九在市場走了那麼一圈，但凡有標價的物品，她沒有一個看對了價.格。

起初他以為是馮九不識數的緣故，可仔細一回想，馮九不至於不認識這些，比起讀過書的人，她確實文化上差了一點，但是他知道她一直有在自學，不會差到連一年級小朋友的算術題都不會做。

他揣著這個疑惑看了很久，直到豬肉鋪給錢那裡，他才猛然想起衡子曾經無意中當笑話一樣說給他聽的馮九的事，還有大哥提到的關於馮九的那點小插曲，綜合起來，他才漸漸醒過神來，小九，在數字認知上似乎總是和人有偏差，並且她一直深信自己看到的都是對的。

這種種一切加起來，讓他想到和宋醫生閑聊時他曾經提到過的一個病。

閱讀障礙症。

小九……會是這個病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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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堯。」馮九喊了周堯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馮九從他手裡拿過食材走到小廚房裡去，一邊挑選著洗菜，一邊想著停車坪上的那輛車。

好像還是那個封老闆的車。今天早上她去找李琛時還沒有車的，現在回來又停著了，這是說那個封老闆又來看誰了嗎？

許是周堯對那個封老闆有敵對的意思，所以馮九也忍不住多想了下這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們這個不起眼的小鎮。

她兀自想著，手上的動作一點都不耽擱，一看就是經常下廚房的。

周堯就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心裡忽然間湧上一股難以忍受的難過。

他走過去，突然從身後抱住她。

馮九被他突然一抱，受到了些許驚嚇，失手把洗好的菜又不小心的撒在了水槽里，她趕緊撈起來在洗，也顧不得叫他不要抱著自己了。

「周堯你怎麼了。」

「小九，」他的下頜抵著她柔.軟的頭頂，輕輕地蹭了蹭，「我帶你走吧，我們離開青石鎮。」

馮九洗菜的動作一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細聲回道：「沒有做錯，為什麼要走。再說……是我的問題，我有閱讀障礙症，我大概是控.制不住自己看錯那些……」

自打李琛告訴她那天起，她對這五個字就在意上了。

「不是你的問題，」周堯驚詫她竟然知道癥結所在，本來他不確定的，經她一說，十有八.九是這樣了，「這些人就是這樣，利字當頭，什麼黑心眼的錢都敢賺。他們對你不好，我們離開這裡，我養你，我帶你去看醫生，一定會治好你，這不是什麼大事。」

馮九沉默著，不說話。

周堯垂下眼眸，又接著說：「不管他們怎麼看你，馮九，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女人。」

在逛市場的時候，馮九走得快，他當時被甩在後面，便聽到了那些人看見馮九后七嘴八舌說了一通，那些話自然是不堪入耳的，如果不是念在馮九的份上，他早動上手了。

他眼睛不瞎，馮九有多好，他知道就行。

除了她還會有誰能讓他時時刻刻念想著，除了她，還會有誰能三言兩語就輕易化解他的怒火？

如果她不好，又怎麼會驅使他想要用一顆真心去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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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堯話音落下許久都不見馮九有反應，他有些著急，將她轉了個方向面對自己。

視線相對上的這一刻他傻了眼。

他看見馮九眼圈微紅，心裡驀地升起一股暴怒的情緒，想殺了那些人的心都有。

他和馮九相識不久，但他知道她是個極其堅韌的性子，如果是其他的女人，被他肆意逗.弄，早就哭了不知多少回了，可她從來沒有。

他一直以為，她是不會掉眼淚的女人。

可今天，可現在，可此時，他竟然看見她紅著眼圈，眼神無措地看著他，嘴唇微張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周堯當即氣血上涌，惱怒的不行，明明她還沒有掉眼淚，他還非要伸手粗.魯地抹了抹她的臉，然後惡狠狠地狀似威脅的說：

「不準哭！你的眼淚只能為你男人我一個人掉，聽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