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哥，你出錢喔！」

「我出錢，我出！」盈雅急忙說。

「也好，反正你家那麼有錢。」雷靜昆的聲音有點涼涼的。

「不光是打碎東西而已，我們在處理魚內臟時，她竟然一副怕血的樣子，像是就快暈倒似的，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會暈『魚』血，太誇張了吧？」雷妍昆也有話講。

「可是弄得滿手都是血，很恐怖耶！」盈雅小小聲的申辯。

「不只這些，洗菜時掉了許多菜葉，真是糟蹋糧食。」雷媽媽還沒說完。「吃飯時還很挑食，一點都不愛惜食物，簡直是夭壽喔！」

「不要忘了，她還用西瓜皮扔我！」雷小弟還嫌指責的聲浪不夠多，也跑出來摻一腳。

盈雅都快覺得自己待不下去了，而阿沐則是面色鐵青的看着自家人。

「繼續講啊！反正你們也沒當我們就在這裏！」看着替盈雅撐腰的雷家老大，雷家姊弟有誰還敢說話？

「阿沐，你難道真想娶這個小姐？」不過，雷媽媽的反彈仍然持續，且火力很強。

「沒錯。」

「阿沐，你是長子，你娶的老婆就是長媳。」

「我知道。」阿沐就事論事的說。

「要是想當長媳婦的話，就得替弟妹們做表率……」

「媽。」阿沐很突兀的打斷了雷媽媽的滔滔不絕。

「我們結婚後，一定會生小孩。」

「哦？」雷媽媽的眼睛突然開始發亮，原本興師問罪的話也全都變了調。「要生嗎？生幾個？」

「現在說這個會不會太早了一點。」阿沐算是很了解雷媽媽的弱點。

「怎麼會早？你年紀不小了，不要弄得老的跟小的差很多年齡。」雷媽媽開始盤算。

「我爸還不贊成我們在一起耶。」

「放心，你爸就交給我，不就是娶盈雅嘛！我看很好。」雷媽媽的臉色變得很快，剛剛還陸小姐東、陸小姐西的數落人家，現在已經變成盈雅了。「你看看，她長得漂亮，又很乖巧，還這麼寶貝你……」

「媽，不要忘記我的額頭是被誰砸傷的！」雷小弟又跳出來想攪局。

「哪裏有傷？真是亂講說，你最近還真是很欠揍，都要考大學的人，還杵在這裏幹嘛？還不快點進去念書！」

說着，立刻趕跑了這個「不識時務」的壞小孩。

盈雅有些跟不上雷媽媽「翻臉如翻書」這麼快的速度。

「伯母，我會努力的，我會學做家事、學做飯、學……」

「這些都不必勉強，我們家阿沐也會做啊！」看來，雷媽媽為了想要有孫子，什麼都不在意了。「你們打算生幾個小孩？如果你們生了卻不想帶也沒關係，交給伯母來帶。」

「哪個，伯母……」盈雅聞言，當下羞紅了臉。

雷媽媽幹嘛說這個，好羞人啦……而阿沐的兩個妹妹則在一旁偷笑。

「媽，生小孩的事就交給我們。」阿沐替盈雅緩頰。「您只需要幫我搞定老爸就好。」

「放心。」興奮的雷媽媽拍著胸脯保證。「不是說要帶盈雅去夜市玩嗎？快點去吧！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裏。」

阿沐「領母命」，立刻帶着盈雅到小鎮上閑逛。

從地獄一下子直衝到天堂，盈雅從出了雷家大門且被阿沐牽住手的那一刻開始，就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在天空中飄蕩。

「阿沐，你要抓緊我喔……」聲音里有着藏不住的雀躍。

「要多用力才叫作抓緊？」阿沐偏過頭，眼裏含笑。

「只要不讓我飛到天上去就好。」

阿沐被她感染，笑得開懷，在胸腔凝聚的感情從喉嚨中溢出。

盈雅被阿沐富有磁性的嗓音迷住，忍不住在街上就撲進阿沐的懷裏，牢牢的抱住他，揚起洋溢着幸福的小臉看着他，覺得自己怎麼都看不夠他。

「這麼熱，要不要回去吹冷氣？」阿沐寵溺的替她拭去額頭的薄汗。

「不要，我們再走一走，剛剛在你家，我都不敢太高興耶！」

盈雅拉着阿沐往前走。「而且我難得出來，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來過鹿港喔！那時候我才剛高中畢業。」

「切，我怎麼會不知道。」阿沐晴自在心中咕噥。「你不認識路，還不是我帶你去的。」

「其實，說來你也許會覺得可笑。」盈雅沒留心阿沐的嘀咕。「雖然我生在台灣、長在台灣，但真正去過的地方就只有一、兩個；念書時有司機接送，也沒什麼朋友，每天就是固定幾個地方出入。」

「那你假期都在做什麼？」

「我媽會帶我到國外玩，呵呵呵。」盈雅有些不好意思，身為一個台灣人，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沒關係，等台中的案子進入正軌后，我們就來個環島旅行。」阿沐揉揉她頭頂。

「耶！太棒了，我就知道跟你談戀愛是件超幸福的事。」

盈雅摟着阿沐的脖子又親又抱，在這古樸的小鎮上，沒一會兒就惹來路人的側目。

可兩人現在什麼都不在意，繼續往前行。

阿沐覺得，整個小鎮似乎都被她給喚醒了，他心想，或許在七年前，這個地方就被播下一顆叫『陸盈雅』的花種子，這些年來雖然沒被注意，卻是悄悄的生長著，直到今天，當與斯人故地重遊之際，才能聞到它散發的芬芳。

在雷家借宿一夜后，盈雅和阿沐回到了台北——盈雅的心中仍是有些小失落，雷父不接受她，甚至自始至終都不肯見上她一面。

「就算討厭我，好歹也要讓我知道我是哪裏做得不好啊！」

盈雅用刀叉奮力的支解牛排。「連見都不肯見我，這沒道理啊！」她實在不懂，為什麼一個素未謀面的老人會討厭她到不願會見的地步。

「你是不是曾經說過我的壞話？」盈雅瞠大雙眼，大膽假設。

阿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專心吃着眼前的食物，對於這種嚴重影響他智商的問題不予置評。

「不會，你這麼喜歡我，要講也都是好話才對。」盈雅又自動否決了這樣的可能性。

唔，看來她的思考能力有了很大的進步，阿沐不由得暗自讚許。

「那就是因為我太可愛了。」盈雅又開始重新假設。

「太可愛？」這個答案倒是吸引了阿沐的注意力。

「一定是這樣的，本來你爸也是非常贊成我們在一起，可是因為一些原因卻不能同意。」

「這跟你可不可愛有什麼關係？」阿沐還是聽不懂。

「你怎麼還不明白呢？」盈雅在表達完『你好笨』的意思后，耐心的解釋給他聽。「我這麼可愛，你爸一見到我就會忍不住喜歡我，然後他就會心軟，但他偏偏又不能同意。」

阿沐白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吃着眼前的食物。好吧！他向神明懺悔，收回剛剛誇讚她的話。

「你說話啊！我分析得是不是很有道理？」

「快點吃！我還有份報告沒看完。」阿沐決定還是做自己的正事比較重要。

「什麼？！你又把工作帶回家裏了？」盈雅忍不住抱怨。「我們約會的時間愈來愈少，現在我們只要一起吃飯就叫約會了，你以前還會記在行事曆上，特地挪出時間來陪我做些什麼。」

解決掉最後一塊牛排，阿沐擦擦嘴，探過半個身子親親她的額頭，「那份報告很重要，我今天一定要看完，你呢，待會兒去廚房練習刷這些碗盤，要乖喔！」

盈雅知道自己理虧，不能說些什麼，可還是氣不過，就只能把滿腔的怒火全部發泄到可憐的牛排身上，力氣之大，從刀具和盤子摩擦所產生的刺耳聲音便可略窺一二。

「喂，這麼不尊重食物，雷伯母可是不會喜歡喔！」阿沐靠在椅背上涼涼的說。

「那我不吃了。」陸家千金開始賭氣。

「別忘了，雷伯母最痛恨的就是浪費食物。」

「什麼嘛！」

不滿歸不滿，盈雅還是乖乖的吃完盤中的食物，然後到廚房去練習刷洗碗盤的技巧，阿沐則是回到書房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和情人之間沒有刻意的安排，卻自有一種默契存在與兩人心中，雖然這並不是讓人滿意的生活方式，因為工作，阿沐不能隨時宣洩突然對盈雅的思念，不能按照正常作息來安排浪漫的約會，只能利用所有瑣碎的時間與她見個面、講講電話，而沒工作的盈雅則是全力配合著他的時間，完全不在乎自己可是個富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