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59章

59.059章

徐婉在這頭甜蜜煩惱,朝陽殿裏,含真卻正領着一干宮人,在哄勸鬧酒的衛東陽喝醒酒茶湯。自回來的一路上,李眉便沒再發一言,此時沉着臉坐在綉榻上,只讓滿殿的宮人都小心翼翼得屏聲靜氣。

因衛世子爺的不配合,一盅湯喂得潑潑洒洒,等好不容易喂完,含素趕忙擰了溫帕子來,含真接過手,小心的給衛東陽擦著臉和脖子,嘴裏哄小孩似的哄道:「世子爺乖,擦了臉,再抹個身子,咱們就換衣裳安置了啊。」

扭著身子不讓含真擦臉的衛東陽聽了這話,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本來就一片赤色的耳尖,倏地紅得像是要滴血,扭得跟蛇似的身子也僵了,伏着枕上,半眯半闔著雙眼,微揚起臉來讓含真擦。

含真稍愣了下,便回過神來,忙趁着他配合,同含雲含素一起,手腳麻利給他擦身子,換衣裳,一溜煙的折騰下來,等衛東陽重新沉睡過去,已是近三更時分。

這時,雖已是夜深,但衛候爺因白日去了晉王府,積攢下許些公事,還在書房同一眾屬僚秉燭,李眉回到前殿,卸了釵環,換了衣裳,便倚靠在綉榻上,枯坐着出神。

時節已近秋未,更深再添露重,夜裏寒氣已經能凍人了,含真見狀,忙讓人燒了手爐來,捧著遞給李眉:「現在天冷了,這樣坐着傷身,公主就是再睡不着,躺到床上去,闔闔眼也好……」

李眉一聲冷笑,接過手爐:「我倒想闔眼呢,就是闔不上……」

含真聽李眉話頭不對,忙掩住口,不敢再說話,李眉拿手抵住額角,煩躁的吐了幾口氣,半晌,身子往後倒到靠墊上,帶着幾分傷感的嘆息道:「算了,兒大不中留……我也犟不過他,隨他吧……你回頭去吩咐尚儀司,讓她們制個章程出來,等過了太子的千秋,就讓她們去宛香院,教導她把該學的規矩禮儀學起來……」

李眉話雖吐了口,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緩和一分,拿綢毯給她蓋腿的含真看她的表情,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到底沒敢說,只點頭應了是。隨後,李眉孤坐了會,未等衛候爺回來,便讓人熄了燈燭,上床安置就了寢。

按例,凡皇子,親王,世子等等大婚,隔日都要領新婦進宮,朝見太后皇后並及東宮,李丹即要帶蕭明珠進宮朝見,李眉一眾公主並幾位王妃,少不得也要進宮。

因此,隔早起來,照舊將醉后自己乾的糗事忘得一乾二淨的衛東陽,尚來不及去宛香院跟徐婉一起做早課,就跟李眉進了宮。

李眉衛東陽到了慈寧宮,王皇后,二公主李蕊和三公主李蝶已是先到了,三人正陪着張太后在說話,張太后雖偏心寵愛小兒子,可對着李丹衛東陽,反而又更喜歡衛東陽。

算來衛東陽好些日子沒進宮了,張太后正說叨想他得很,一見了人,便拉住不放,先是東長西短的問了許多話,然後摩挲著衛東陽的背,說李眉道:「錦哥兒都成了親,衛哥兒的親事,也該給他張羅起來了……頭年你說相中的那兩個孩子,是哪兩家的來着?得空帶進來叫我看看……」

衛東陽不知李眉還給張太后露過這樣的話頭,一聽變了臉,正要辨駁,李眉卻沒好氣的瞪了衛東陽一眼,朝張太后委屈道:「他哪裏還用我替他操心……自個都找好了,你要看,回頭讓他自己帶進來給你看吧……」

李眉的話說得像捻酸賭氣,實則卻是別樣的把衛東陽同徐婉的婚事遞到了太后的跟前,張太后一聽,哪裏還忍得住好奇,連着坐在左下首的王皇后,都話趕着話的開始追問衛東陽。

「姓徐,閨名一個婉字……祖母想見她,等哪日閑了,我帶她進宮來給你看就是……」衛東陽面帶赧色的回答著張太后王皇后的話,目光卻落着去看李眉,心裏止不住奇怪:好好的一夜之間,他娘怎麼就想通鬆了口了?

張太后臉上露出幾分疑惑:「這名到耳熟,像是在哪裏聽到過一樣……」

王皇后同張太后一樣,先疑惑了下,跟着轉念恍然記起來,問衛東陽道:「可是前年在梁園,同你一起救過駕的那人?!」衛東陽點頭,王皇后側首對着張太后道:「要是這樣,想來到是個不錯的孩子了……」

李蕊李蝶算是見過徐婉的人,雖沒什麼深刻印象,但聽衛東陽說后,略一回想回想,腦中大致也能憶起幾分朦朧的影像來。因此,王皇后話音一落,兩人就笑起來,跟着開口道:「皇後娘娘說得沒錯,人長相品貌到是都好,武藝更是頂尖,但只出身上差了些……」

李蕊李蝶的話說得公允,語調神態中卻帶着幾分模糊的曖昧,李眉聽出她們話中的欣然之意,嘴角不自覺的綳了綳。

說來,李蕊和李蝶儘管和李眉一樣同為公主,但兩人因不是張太后所出,從封號府邸到食邑大小,樣樣都低李眉一等,兩人就有了不平,等到及笄選婿,公主封號有差,但挑選駙馬的程序卻沒半點差異,二駙馬江朝和三駙馬石浩兩人還出身世家貴族,比衛候爺高出不知多少倍,然而這些年下來,李眉衛候爺夫妻恩愛如舊不說,衛候爺還累軍功位至人臣,爵封一品,二駙馬和三駙馬卻暗地四處眠花卧柳,養外室占花魁,干頂着駙馬都尉的名頭,沒做出半點建樹。

封爵食邑比不過,駙馬比不過,到了兒子這裏,衛東陽更又比石浩江牧都出類得撥萃,人生比什麼輸什麼,就是聖人賢人也要生出幾分忿慨,更何況凡夫俗子?!再者嫉妒懷嫌之心,向來不分男女尊卑,人人皆有的,天家公主有時亦不能免俗,李蕊李蝶心中,自然對李眉深埋着幾分嫉恨之情。

此時居然聽得衛東陽,要挑徐婉這麼個身世萬登不上枱面的世子妃,話音中,少不得就帶出了兩分興災樂禍之意。

若換作別的事,李蕊李蝶就是再表露什麼,李眉都不會在意,可對衛東陽徐婉親事這塊,李眉自已都沒完全跨過自己心裏的檻,別人就是不說什麼,她都要多心,何況李蕊李蝶還有意奚笑。

心裏瞬間有些動搖,李眉暗自後悔,她把話說早了,正遲疑着要不要再找補兩句,外頭卻傳來李丹蕭明珠請見的宣報聲,李眉只得咽了話頭。

皇孫終歸比皇子隔了一層,進宮拜見的禮儀並不複雜,李丹蕭明珠進來對着張太后王皇后和李眉一干公主行完禮,略坐着說了幾句話,便留下蕭明珠,示意衛東陽同他一起去東宮見太子。

兩人到東宮時,才四歲的小太子李解,正由一幫小太監陪着在玩『圍獵』,一干身為獵物的小太監,頂着頭上的羊角,鹿角,熊頭狼首在院裏東躲西藏,李解舉著鑲金嵌玉小弓箭,趴在大伴馮新的背上,把箭矢躲得東倒西歪。

看到李丹衛東陽,李解高興得很,等兩人行完禮,便鬧着要李丹衛東陽陪他玩,李丹是一點興趣沒有,衛東陽出於……咳,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情,到是接過李解的小弓箭,逗著教了他幾招花樣。

從東宮出來,李解和衛東陽又去了前朝見了安平帝,等一溜煙的人見完,李眉和衛東陽出宮回到公主府,已是下午時分。下了馬,衛東陽正想趕回後殿,換身衣裳,就過候府去找徐婉。

不想才走到二層儀門口,到看到徐婉正領着柳枝,走在右側的游廊中。衛東陽眉梢一挑,臉上不自覺的就帶出笑來,幾步走到徐婉跟前,笑問:「怎麼過來了?」

徐婉抿起唇,莞爾笑了笑,沒有說話,只對着不遠處書房的院門微抬了下巴。衛東陽瞬間會意,知道徐婉是過來見衛候爺的,頓時沒勁的輕哼了聲。

徐婉看李眉被眾人簇擁著,進了宮門,便忙上前去行禮,李眉昨天本決定了今日要招徐婉來,好好吩咐叮囑她些話,然則現下驀地看到人,想着宮裏那點不虞和遲疑,一時心裏又有些隔應,說出口的話,就如同潑出來了的水,不好再收回去,再者李眉看着自聽得她點頭后,眼裏的笑意就沒散過的衛東陽,又只得勸自己算了,李眉淡淡的看了徐婉一眼,頷首叫了起,問了兩句話,知道徐婉過來見衛候爺,便道:「既是這樣,一會兒說完話,留下來陪我用膳吧!」

徐婉愣了愣,忙點頭應是。

要趕着回後殿換衣裳的衛東陽看到徐婉,自然不趕了,李眉看着自家兒子挪不動腳的傻樣,心裏沒好氣,也沒心情再說他,眼不見心不煩的領着人往後頭去了。她一走,衛東陽看着徐婉,到後知後覺的害臊起來。

本來衛東陽心裏,是萬分迫不及待的想跟徐婉說李眉同意了他們親事,並且話都在張太後跟前說開了,可等把廊下站着的奴婢宮人揮退得遠遠的,衛東陽滿腔的話,反而一下子都說不出口來了,脖勁耳根此起彼伏的泛起層層躁熱,衛東陽甜蜜又有點慌張的想:……自己這樣會不會顯得有點太急色了?!

徐婉哪知衛東陽心裏所想,看他好好的,莫名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只當他想起了昨夜的事,在不好意思,正想開口,主動把話提出來笑他,就聽衛東陽干著嗓子咳嗽一聲,道:「今兒在慈寧宮,娘把我們的親事在太後跟前過了明路……你明天起可以開始給自己準備嫁妝了……」

好似被一個九天玄雷炸到頭頂的徐婉,瞬間愕然的定在了當地,半晌,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公主怎麼會……」

眼神飄着望巍峨的朝陽殿,徐婉後面想問的話自動消了音,想到昨夜自己預料亂想的那些有的沒有,徐婉心上到浮起幾分慚愧,訕然的笑了下,看着衛東陽:「世間慈母之心,到公主待世子爺之里,真算是盡了……」

「嗯!」衛東陽應合著徐婉的話點頭,眼神卻飄飄乎乎的似躲非躲著徐婉視線,面上露出幾分期待的神情。

徐婉:「………………」

等了半晌,都不見徐婉再開口,衛東陽瞬間不害臊了,眉鋒一揚,沒好氣的怒瞪着徐婉:「你就再沒其它的話要對我說了?!!!」

話自然是有許多想要說的,可徐婉再穩重成熟,叫她在迴廊一堆圍着的情況下,直言著就跟心上人說婚事佳期,她總歸還是做不到的。臉頰上慢慢暈染開兩抹紅霞,徐婉不好意思的避開衛東陽的視線,垂頭側身往書房院門走,口裏輕聲道:「我去見衛伯伯……」

看着徐婉落荒而逃的模樣,衛東陽倏地神清氣爽,心滿意足,勾起嘴角得意的一笑,趕着腳步跟上徐婉,嘴裏打趣徐婉道:「一會兒見了老頭子,你好改口了……」

徐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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