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攻守勢異

郎正戴着帽子,又抬頭看了一眼茶館。他拉低了帽檐，快要將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剛進茶館，服務員便過來了，服務員領郎正上了二樓。二樓沒有什麼人，大概是被侯強包下了。郎正剛到樓口，便被兩個保鏢攔下了。侯強背對着郎正，正弓身站在不遠處,他拿着茶杯搭在扶手上。似乎從郎正一進來,就在觀察郎正。「讓他進來。」

「是。」保鏢這才放行。

侯強將茶杯放在桌邊,又看着郎正。「坐啊，看着我做什麼？」

「強哥，你找我……」

「怎麼跟做賊似的,把帽子摘了。」

「誒。」

侯強也坐了下來，提着茶壺似乎想給郎正倒茶。郎正連忙拿起了茶杯。「強哥,你太客氣了。」

「怎麼會，這些年，辛苦你了。」

「上次回去，跟弟妹說好了嗎？趕緊復婚，別虧待人家了。」侯強說道：「對了,你還有一個女兒是吧？在哪裏上班？要不要去我表弟那裏干。」

「不用不用。我怎麼敢麻煩強哥。」郎正說道：「而且她在施達幹得不錯。」

「施達啊,不錯的企業。」

聊了會家常，侯強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我給你看樣東西。」

「啊？」

看了文件后,郎正一愣一愣的。「強哥,你懷疑……」

「爸,你工作找的怎麼樣了？」郎正出茶館，便收到女兒郎佳音的短訊了。

「還在找，你別打錢了，爸爸做了點兼職，手裏有錢。」當初他進去的時候，手機還沒有這麼智能。郎正捧着手機，專門站在路邊給女兒打字。

郎正看着手裏的銀|行卡，他轉頭又看了看茶館。這錢是侯強給的，侯強對他有知遇之恩，當初被抓進去，他也沒有供出侯強。侯強一定要他收下這個錢，這錢，郎正是不打算用的。妻女不易，當初年輕氣盛，現在可不能再去趟渾水了。

可是不幹這個，他還能去幹什麼？拿什麼求生？他現在也是壯年，總不能把負擔都放在女兒和妻子的身上吧？

比起之前的膠着，現在的會議氣氛有些激烈了。訂單出了一點問題，老田在會議上有點跳腳。郎佳音轉了一下手裏的筆，又低頭看了看文件。郎佳音去茶水間的時候，又撞上了老田，老田正在和一台飲水機置氣。飲水機似乎壞了。見到郎佳音，老田鬆了一下領帶，腳尖輕輕踢蹬了一下飲水機，似乎是通過這種方式向郎佳音表達不滿。出了茶水間，老田還在前頭走。老田故意把步速慢了下來，和郎佳音并行。

陰陽怪氣說了一些話，郎佳音只是低頭笑了一聲。

「怎麼？」

郎佳音將手放在了門把上，看上去十分謙讓，讓前輩先進去。「田哥，吃人可是犯法的。」

這些陰陽怪氣的話，讓郎佳音想到了當初，老田把她拖入電子眼的死角。「我可是會吃人的。」

「您是前輩，您先進。」郎佳音扶著門把，看着老田。

穿着高跟鞋的郎佳音，快要和老田一般高了。

看着郎佳音，老田有一剎那的錯覺，彷彿面前站的是宋元明。笑着吃人的女人，並不多見。

「別這麼緊繃，又不是打擂台。」老田的語氣帶了點玩笑的意思。

郎佳音笑了笑，沒有答話。要說破罐子破摔也不是，就那麼一瞬間，發現職場上的什麼事都不算事了。到今年，也是郎佳音的本命年了，母親還專程過來了一趟。老一輩，都有點迷信，認為本命年是一個坎。

開會的時候，宋元明似乎也發現了郎佳音手機上的紅色吊墜。「本命年嗎？」

「嗯。」

宋元明一會沒說話，等郎佳音再抬頭的時候，才發現宋元明在摩挲她的手機吊墜。

「宋經理喜歡嗎？」現在會議已經結束了，與會人員漸漸散去。郎佳音只是在會議室整理文件。

「喜歡。」難得郎佳音願意和她說話，宋元明抬頭，朝對方甜甜地一笑。

郎佳音的手果然伸了過來，拿走手機，一併拿走吊墜。「我也喜歡。」

「……」這好像和一般的情況不一樣？之前都不用問小白兔，她只要多看一眼，小白兔便會把胡蘿蔔給她。哦對，現在已經不是小白兔了，是多看一眼，都會呲牙咧嘴的小狼狗。宋元明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你晚上有空嗎？」

「什麼？」

宋元明笑得很風情，倚在桌邊。「附近有家咖啡廳……」

「沒時間。」

「我還沒說完呢。」宋元明反應也快。「環境不錯，我們去那裏加個班怎麼樣？」

「那經理去吧。我在公司加班，取材料也方便。」

小狼狗說了這麼一段話，就給她留了一個倔強的背影。那天宋元明被郎佳音咬傷，想着第二天，小狼狗會來她辦公室提辭職的事。結果風平浪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郎佳音不再向她提辭職的事情。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郎佳音都沒有回應。除了工作上的安排。作為上司，不是應該很開心這一點嗎？

郎佳音說她套路，說她不真誠。看這個情況，明明是她被套路了。她已經這個年紀了，還會有這樣的困惑，難道不是被套路了嗎？年輕人，老是看表面。要宋元明說，郎佳音本來就在這個年紀上，即便不是她，還有另外的人。然而年輕人並不能聽進去這一點。

「本來就是你不真誠。」徐南星幸災樂禍了。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真誠，你就不能敞開你的心扉嗎？」徐南星比宋元明還要大，不嫌噁心地在胸前比了個「愛心桃」。

「我現在說，也晚了。」

「嘖嘖你還真準備說啊？」

宋元明轉頭看了一眼徐南星。「你把李仁看好了。」

「放心，她現在躲郎佳音還來不及。」

「嗯？」

「之前郎佳音要跟她確定關係，把她嚇得夠嗆。」徐南星枕在宋元明的肩頭。「你說你是不是情聖？現在黑鍋都在你身上，就是你設計的。」

「這個倒無所謂。」宋元明說道：「只要是我想的結果，那就沒問題。」

「過程無所謂啊。」徐南星笑了笑，修長的手指劃撥著宋元明的肩頭。「你想不想知道，郎佳音怎麼上李仁的？或者李仁怎麼上郎佳音的？」

宋元明握住了徐南星惡作劇的手。

「是不是和年輕人玩，也變得幼稚了？」宋元明說道。

徐南星笑了一聲，只是點了一下宋元明的下巴。

徐南星有一點說對了，宋元明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和郎佳音解釋一下。態度要端正，別又惹小狼狗咬人。

「你幹什麼？」逮了個空，小狼狗喝了點酒。臉頰紅撲撲的。

聚餐下來，郎佳音便一直覺得有人跟着她。回頭一看，是宋元明。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了半口氣。宋元明這才從猥瑣的角落走出來，她抬手，似乎想扶住郎佳音。倔強的小狼狗，不願意她碰，擺了好幾下，身子還有點搖晃。

「之前，我還以為你會辭職。」宋元明輕輕地走上前。

宋元明身上的香水味，又鑽進了郎佳音的鼻腔里。郎佳音的手，微微貼在門上。

「佳音。」宋元明靠近了郎佳音。

「做錯事的不是我。」郎佳音抬起眼瞼，灼灼地看着宋元明。

「你當然沒有做錯事。」宋元明摟着郎佳音的後頸，高挺的鼻樑蹭了一下郎佳音的臉頰。「你做得很好，我相信，在接下來的日子，你會做得更好。」

氣氛真好。宋元明都忍不住要吻小狼狗了。

「我當然會好。我會越來越好。」郎佳音看着宋元明。「畢竟我的未來，不會有你。」

這話就傷人了。

「試試看。」宋元明眨了一下眼睛，吻了一下郎佳音的額頭。

休春假，郎佳音回了家。記事以來，這還是頭一回團團圓圓地過新年。他們去了樊阿姨家，駱威已經和女朋友結婚了，目前正積極地備孕。也難怪母親催促，這一個張笠，一個駱威，都結婚了。

「你別催佳音，佳音現在在上升期。」郎父和郎母說道：「等佳音上升到更好的平台，還怕沒男孩子追？」

「你說是吧，佳音？」郎父幫襯道。

「佳音，你和李仁是不是吵架了？上次我去你公寓，李仁還說要來咱們家。現在不說來咱們家，連電話都少了。」郎母到現在，還惦記着李仁給郎佳音找對象。

「沒。」郎佳音只是低頭扒飯。

看出郎佳音不開心，晚上看電視的時候，郎父也和郎佳音說了。「佳音，你別陪我們了，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不困，我再陪你們看會。」

等郎母去切水果，郎父和郎佳音說了。「佳音，說到男孩子，你怎麼一臉的不開心？」

其實母親說的時候，郎佳音就想開口了。她現在可能沒法和男孩子談戀愛，更別說結婚了。之前郎佳音便做好了打算，和父母說自己和李仁的事。結果李仁……

「爸……」都沒對象，坦白好像沒什麼必要，還讓父母提前擔心。要不要打點預防針？

「嗯？」

「要是我一輩子不結婚，你們會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