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前一天簽了手術同意書以後,醫生給鄭以晨做了一些必需的手術前準備,也告知了第二天手術的注意事項。
第二天一大早,鄭以晨就打包了些必需用品,和佟越、焦雲一起到了醫院。從辦理住院到確定手術時間,鄭以晨一直一言不發,感覺這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她站在佟越和焦雲身後,看他們一樣樣都給她準備好,慶幸著在她不幸的人生里,還有人願意陪著她。
直到趴在手術台上的時候,鄭以晨才感覺到緊張。她開始顫抖起來,不受控制。林醫生感覺到她的顫抖,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不怕,佟越和阿姨在外面等你。睡一覺就好了。」
鄭以晨硬著頭皮點點頭,不自覺咬緊了牙。
感覺左手臂接收到麻藥泵里緩緩輸送進體內的麻醉藥,鄭以晨疲憊極了,手臂的麻木直擊心臟,讓她覺得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識以前,她輕聲對林醫生說:「謝謝。」
儘管她很緊張很害怕,但這都是她重生的關口。
鄭以晨迷迷糊糊間,彷彿又看見了佟越在她進手術室以前焦慮的樣子。他反覆確認著手術的安全性和步驟,以及大致所需時間。一遍又一遍,像個啰嗦的老太太。
像是靈魂脫離了身體,鄭以晨看見了站在她身後愣愣不語的自己。
佟越和她說:「別害怕,別緊張,手術時間不會太久的,我們在外面等你。病房和各類葯都準備好了,不會很疼的。嗯?」
鄭以晨想回答「好」,卻發現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並未有任何的反應,而是撇開臉去,一副鬧彆扭的樣子。
她有些著急,伸手去搖,手卻從身子上穿了過去。
「他對你那麼好,你怎麼不回答呀?」
「鄭以晨你是不是傻啊?」
「鄭以晨你看看他啊!他在和你說話!」
鄭以晨對著站在那兒的女人這樣說道,著急卻沒有任何聲音。
站在那兒的女人獃獃地望著地板,一言不發。直到她聽話地躺在手術台上,鄭以晨才聽到她悄悄地說。
「他那麼好,債都還完了,就應該得到他的幸福了。等我的背好了,我就放他走。」
鄭以晨急得大哭,怒吼道:「你明明還是很愛他,明明還是想跟他在一起,明明就不想分開,你為什麼要這樣!」
手術台上的女人閉了閉眼,眼角有淚滑落,嘴角是止不住的顫抖,聲音里有委屈有絕望,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配不上他啊。」
鄭以晨傻在那兒,醍醐灌頂般,想要把佟越佔為己有的心,瞬間偃旗息鼓。
……
「鄭以晨,醒了嗎?醒了握一握我的手指。」
鄭以晨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這樣說道,她用力回應,也不知有沒有傳遞到對方那兒去。
「動了動了!手指動了!」
一個女人激動地叫了起來,鄭以晨依稀能夠辨認,那應該是焦雲的聲音。
那佟越呢?
鄭以晨下一秒就又進入了睡眠。
焦雲的話讓佟越緊繃著的身子忽然就放鬆了,他一直因緊張而架著的肩膀著才放了下來。手術時間不長,出了手術室不到十分鐘她就醒了,這說明手術非常成功。
佟越緊握著的手稍稍鬆了松,他覺得手裡濕濕的。抬手一看,手心裡已滿是汗。
身邊的林醫生遞過來一張紙:「擦擦。」
佟越慘慘一笑,有些無奈,接過紙巾把手心的汗擦乾。
「雖然她背後疤痕面積比較大,但是我只選了些比較嚴重的部分植皮,取皮區也取得不多,應該不會特別疼。就是要一直趴著比較難受,盡量減少動作,雖然打了石膏但還是會擔心有位移不好癒合。」
「後面還需要做嗎?」
「看恢復情況和她的需求。」
佟越看向床上的鄭以晨,胸口那塊石頭始終沒有落地。麻醉藥效沒有過去,他就不知道鄭以晨會有多疼。
直到鄭以晨被推進手術室的一瞬間,佟越甚至想過自己這樣的決定到底對不對,他的做法是不是會讓鄭以晨再次受到傷害。
「手術過後,她的傷患處絕不會再有粘連和疼痛的問題了。只要植皮成活能夠癒合,就真的只是看著有疤了。」
佟越點點頭,知道林醫生是在寬慰他的緊張,道了謝。
又睡了三個小時,鄭以晨才悠悠轉醒。她覺得胸口憋悶,大腿和後背的疼痛有些難忍,渾身都是被禁錮著的難受,便輕哼出了聲。
「童童,醒了?疼嗎?」
焦雲的臉在眼前放大,鄭以晨這才迷迷糊糊想起自己剛做完手術。她點點頭,張了張嘴:「疼。」
叫護士來幫她做了止痛,鄭以晨這才感覺自己好了些。
由於她只能趴著,睡了一覺后覺得脖子擰著疼,鄭以晨輕聲叫著:「媽媽,脖子疼。」
鄭以晨話音剛落,就發現佟越的手伸進了她脖子下方,把她緩緩抬了起來,邊動作邊說道:「疼就說。」
佟越把她抬起了些,讓她能把頭轉一轉,把頭扭到另一邊去。
見到佟越的那一秒,鄭以晨才放心下來。她還以為他走了。
「待會兒寧叔和蘇姨還有你姐姐會過來,我爸媽明早過來。」佟越怕她看不見自己,便蹲在她床邊,對著她微微露出的臉,溫柔地笑著。
「好。」鄭以晨輕聲說道:「我挺好的。」
你別擔心。
佟越伸出手來,疼惜地摸摸她的頭。由於手術,她的頭髮被盤了起來,雖說臉色有些蒼白,卻把她線條優美的臉襯得十分乾淨好看。
「等恢復一些后,會更好的。你可以跳舞了,姿勢最標準好看的那種。」
疼痛都未讓鄭以晨流淚,反倒是他這句安慰她的話,似是觸到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下子就擊潰了她。
「希望……可以……」
「是一定可以。」
鄭以晨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顆一粒粒,又大又重,重重地砸在佟越心上。他的本意,不是惹她哭。
佟越忍不住湊上前去,親吻了她的淚水。那一秒間,滾燙的淚就變涼了,這讓他的心也跟著瑟縮了一下。
「半個月左右就能拆石膏拆線了,到時候你就會舒服多了,還得先忍忍。」佟越聲音輕柔,彷彿春風般輕輕拂過,讓鄭以晨渾身的難受舒緩了些。
「我會變回正常人嗎?」鄭以晨的聲音又小又輕,也不知是問的佟越,還是問的她自己。
佟越的大手在她臉上揉了揉:「瞎說,本來就是正常人。」
鄭以晨抿著唇,雖然難受,臉上卻浮現了愉悅的淺笑。
……
半個月過得很快,在焦雲和幾家阿姨們的無縫照顧下,鄭以晨終於拆了石膏拆了線。雖說沒有痊癒,但也比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要好多了。
佟越一直是個大忙人,在這半個月里,也每天都來照顧她,陪她吃飯、聊天,甚至用手架著手機讓她看劇,手臂酸痛也沒有怨言。
鄭以晨怕他辛苦,便每次在他來的時候就裝作要睡覺的樣子。她有次眯著眼瞧他,一副挫敗的樣子,這才發現傷到了他。只能軟著聲音說不想看電視,想和他聊天,這才見他臉色好了不少。
林醫生不愧是從國外研修回來的醫生,縫合技術很好,鄭以晨的植皮全部成活,取皮區也恢復得很好,淡粉色的新生皮膚,幾乎看不出什麼區別來。
那幾個瘢痕粘連、瘢痕腫大的區域,已然修復。佟越親眼見到那些傷疤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實她背後的傷疤並沒有那麼可怖,難看的就是那些凹凸增生的瘢痕。
鄭以晨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她怯生生地問佟越:「我……好些了嗎?」
「當然!都好了!你現在……」佟越的聲音激動到微微有些顫抖:「非常非常美。」
佟越的話彷彿這世上最美妙的音樂,鄭以晨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曾經的灰濛濛已是過去,陽光照進她陰森的心房,由陰冷到溫暖,竟然只是因為他的這一句話。
「恢復得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你體質不錯,新陳代謝不錯。」林醫生被他們感染,臉上的笑容也十分明朗。
「當然,她從小跳舞的。」佟越的話語里有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自豪感。
鄭以晨聽在耳里,心裡喜滋滋地。原來他也很認同她的舞蹈,他也覺得她的舞蹈跳得很好。
「三天到醫院換一次葯,之後做個自體毛髮移植就行,其他我覺得可以不用做了。」
鄭以晨因為林醫生的話,自信心大漲,興奮地應道:「好!謝謝林醫生!」
回到家以後,鄭以晨呼吸著這熟悉的氣味,感覺自己像重新活了一遍一般。
鄭以晨還是只能以趴著為主,晚上偶爾也會因為不自覺地翻身而牽扯到傷口而有疼痛感。思及此,鄭以晨考慮了一下,還是提出要分房睡的想法。
她疼醒的時候會緩很久,中途難免會輕哼出聲。佟越白天要上班,她不想吵到他。
佟越對此卻很是不滿,直接拒絕:「晚上總是要人來照顧你的,媽媽陪了你那麼多天,也該休息一下了。明天就回佟宅,我好不容易能照顧你一晚,你還趕我走?」
從他的表情和語氣里感覺到了委屈,鄭以晨忍俊不禁:「晚上我會比較吵,你別到時候被吵到覺,把我一腳踢下去。」
佟越抬頭,淺淺朝她笑。
「捨不得。」
這下,倒是鄭以晨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