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躺在床上的蘇秦並沒有真的入睡，而是整理一整天的記憶分門別類的將它們放入記憶宮殿的書架上。
今天一整天的信息量足以讓她徹夜難眠——疑似特工的跟蹤者，存在舌尖上美食家真變態的兼職心理醫生，肌肉杠杠顏值也在線最主要是居然對她有點有待的狼叔，最後——超人大表哥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來的路上突然對著她說了句『別去做危險的事Suzy。』。
蘇秦當時就小心臟抖三抖，然後硬生生穩住自己臉上虛弱的表情，用像是隨時嗝屁的語氣說：「克拉克，她跟我搭話的時候，眼神瑟縮語氣猶豫，她看上去無助又可憐，我想幫幫她……她很像曾經遭人議論所以想要藏起來的我……我做錯了嗎？」
克拉克看著蘇秦那鉻綠色的眼裡滿是茫然迷惑，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放緩了語氣溫柔的安撫她：「No，Suzy，你的想法是好的，幫助有困難的人並不是一件錯誤的事情，只是你要衡量自己的能力，也要記得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希望當你在遇到有困難的人，你依然樂於伸出援手，只是你要衡量出自己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幫助他，甚至你可以聯繫我讓我一起幫助他，不要輕易和任何人在不告知我或者你母親的前提下去陌生地域……」
他用手攬住蘇秦，以自己的臂彎給妹妹隔絕處於陌生人之間的距離：「我願意你能永遠保持這份善良，可這個世界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溫柔美好，而我也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聽得清你的聲音，如果，萬一某一刻我沒能聽到，而你又遇到了這樣的事……Suzy，我不敢想象那個後果，你也不忍心再看到格蕾娜哭泣，對嗎。」
克拉克是對的。
蘇秦也許誰都不會放心裡稱一稱重量，但格蕾娜在蘇秦心上就如同一座泰山，重得無法撼動。
蘇秦所有的記憶力未曾遭遇過這樣的事——長輩的眼淚，或者更確切一點的說，是母親的眼淚。
出生就沒有見過生母的人，懵懂時把保姆當母親，繼母過門生過念頭想親近，可是又無從親近，太后對她總是不冷不熱，不管著她但又不會真的放縱她，感覺是掛著母親名義的阿姨，細節上不跟你計較，大方向卻還是會跟你提一提……
但無論怎樣，終究沒有那種母女的親密，兩人之間的相處就如同一杯白開水，平淡到令人乏味。
蘇秦從來沒有感受過那種濃烈的母愛，於是當她借住在Suzy身體里，遇到了格蕾娜，即便知道這不屬於自己，也還是如獲至寶，珍之重之，捨不得她。
甚至，甚至有時候，蘇秦隱隱的有著一個念頭，不經意里冒出來就會像鳩毒腐蝕了她的心脈，痛到徹骨，讓她害怕的趕緊把它壓下去，彷彿藏到記憶宮殿的那個地下室密碼箱里，只要不去開啟就能夠讓它完全不存在一樣。
偌大布滿書牆的宮殿里，蘇秦披著烏黑的長發蹲在地下室的入口，漆黑點漆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門鎖，目光沉沉如一口深井。
「別去打開它。」
突兀出現在身後的老者聲音讓蘇秦面色一沉，下一秒那佇立在四周一圈又一圈的書牆紛紛縮回到地下，整座宮殿從穹頂開始粉碎，無數的粉塵泯滅在風中，蘇秦站直身體看向那不知為何闖入到她記憶宮殿里來的人。
當看清那人是個坐在輪椅上的光頭老者后，蘇秦的目光凝結一瞬，臉色卻依然冰冷：「我以為您是一個紳士。」
老者眉目慈祥，看著蘇秦的目光就好像在看自己一個鬧脾氣的孩子，連說話的聲音也都輕柔：「我很抱歉自己突然闖入……孩子你的情緒波動太劇烈，我無法放任一個孩子陷入困境。」
蘇秦靜靜的盯著他看，腦子裡也不想別的，就單純的想——這腦袋光溜溜成這樣一點毛都沒有是天天都剃才保養那麼好的吧，輪椅不像是常見的那種估計是有錢自己定做的，不對重點錯了這裡是我的記憶宮殿吧怎麼會有人能進來呢，難道是我深度意識想要一個長輩開解自己所以映射出來的……
「……是因為一些事故，我長不出頭髮。」老者似乎並沒有蘇秦的那些奇怪想法而感到不快，依然非常和氣並且十分親切的朝著蘇秦靠近過來；「這輪椅確實是特別製作的，而我並不是你思想構造出來的，我稍微有些神奇的能力，偶爾我會放任自己去意識流空間散散步，今晚很湊巧進入到了你的房間……是的別驚訝，也別害怕，我能聽到你的思想，但我沒有惡意，這是我的一個天賦，我無法控制它停下來。」
蘇秦撇了撇嘴：「你這樣會很討人嫌的……爺爺？」
「……你可以稱呼我X教授。」不知為何覺得自己膝蓋有點痛的X教授，有些茫然的想怎麼這姑娘的地盤自帶神經修復功能不成；「我在經營一所學校，自稱一聲教授應該是可以的。」
「經營學校的那叫做校董或者校長。」蘇秦貼心的為他科普；「所以校長先生，我其實沒什麼事兒，你可以離開我的房間了嗎，我作為女孩子是非常矜持的！」
蘇秦說話口氣其實有點沖，但在X教授看來這只是性格敏感的孩子，因為私人領域被入侵應有的脾氣。
不管他是不是出於好心，未經允許擅自進入別人的記憶宮殿都是事實，所以對於蘇秦的針鋒相對，X教授並不會覺得生氣，他甚至有些歉意：「是我冒犯你了，你沒事就好……那扇門既然鎖上了，你應該將它放下了，我相信你是想得很透徹才這麼做的不是嗎。」
蘇秦沒回答他，在這座自己用意識建造的記憶宮殿，她是絕對的主宰者，利用這一點，蘇秦將這位睿智的老者拒絕了出去——
下一秒睜開了雙眼的蘇秦看到的是已經日漸熟悉的天花板，她抓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快要五點四十——昨天回來后，她絞盡了腦汁來安撫格蕾娜，又花了不少力氣說服格蕾娜能讓她繼續打工，有些用腦過度以至於忘了調鬧鐘就匆匆洗完澡上床入睡。
好在多日的晨練已經養成了習慣，生物鐘能自己在每日晨練的時間點醒過來。
蘇秦簡單的洗漱換上方便活動的運動裝，臨出門前確認了一下格蕾娜還在休息——估計格蕾娜昨晚並沒有很早休息，大概還是很擔心女兒的情況，或許還一個人默默想了很多東西才躺下，以至於被女兒進了房間替她掖了掖被角，她都依然睡得很沉毫無察覺。
從家門出來的蘇秦，沒想到的時候彼得居然已經等在她家門口，少年似乎是有打算敲門，結果正好蘇秦就開門出來了，於是舉著手有些尷尬的站著：「早上好Suzy……」
蘇秦心態已經調整的差不多，但是對著彼得她覺得不用太藏著掖著，所以很直白的翻了個白眼：「相信我，你要是前一晚從警局出來，更早點還遇到了一對變態父女，你一點也不會覺得好。」
「哈？」彼得被這一連串機關槍似的話語打得毫無招架之力，聽得雲里霧裡單腦筋轉個彎之後摸索到了什麼，整個人就緊繃起來了：「你沒受傷吧？」
蘇秦已經開始做伸展運動，邊做邊回答他：「沒……遇到個好心人救了我。」這話算不上假話，要不是狼叔幫忙竄口供，自己總不能真的直接暴露出來，其實她是個隱藏暴力並且武力值很高的少女吧……
「那就好那就好……都怪我。」彼得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我應該先送你回家在去找哈利……」
蘇秦直接找他腦袋就來了一下：「少把自己看難么重！怎麼怪你？你指使阿比蓋爾來騙我上車的？你讓加勒特用□□追殺我的？你早就知道無畏號門前會發生變種人事件的？你能預測出我會跑進那條巷子走到那條街道？」
彼得被蘇秦一個個問題問的不停搖頭，看上去就跟磕了葯一樣。
蘇秦看不下去直接伸手扣住他下巴不讓他再搖頭晃腦，臉色冷淡的說：「行了別搖了，也不怕脖子斷了。」
彼得渾身僵硬的不行，由於兩人身高太過接近，突然被蘇秦這樣擒住下巴，感覺就像是……他沒敢往下想，只能愣愣盯著蘇秦鉻綠色的眼眸手足無措。
好在蘇秦也沒抓著他太久，只不過手拿走前還在他臉上抹了把：「怪了，怎麼我覺得你皮膚比我還滑溜……」
「不，不知道……」感覺臉頰都燒起來的彼得腦子已經完全亂成一鍋迷糊糊。
蘇秦也沒糾結太久，熱身完成後她便開始慢跑，心裡嘀咕著是不是該多喝點牛奶，看彼得就每天都在喝牛奶，牛奶也確實富含高蛋白對皮膚好……唔，決定了，領工資就去定早餐奶！
彼得跟著她跑，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就不再說話，怕讓她分心，不過他自己也需要想想——蘇秦的話其實他自己也懂，最簡單的說，你和一個老人擦肩而過，老人走幾步之後突發心臟病……你要怪自己沒有再跟老人擦肩時候發現老人有心臟問題嗎？
沒人能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彼得跟蘇秦分開的時候下午不過兩點多，街上行人那麼多，再這樣的熱鬧環境下安全係數是非常高的，可誰能想到變態就這樣也還是會出現呢？
罪犯不會因為今天是聖誕就停止犯罪，人們能做的就是遇到犯罪時儘可能的自保，警方能做的則是接到報案及時趕到現場，儘快的搜查到罪犯將他繩之以法。
蘇秦依然能感知到昨天遇到的那名疑似特工的男人在那個制高點監視著自己，這種痴漢一樣的行為讓蘇秦有點煩躁，以至於蘇秦有考慮是不是正面肛他一波讓他消失比較好。
只是擔心送走這一個，接下來就要迎來一大波，她只有自己還好，萬一對方捉住格蕾娜……那才是蘇秦害怕的。
緩慢加速奔跑的蘇秦臉色始終保持平靜無波瀾，但心裡千轉百回的想法早已經刷亮了好幾次警報，當她跟彼得終於跑回到起點，遠遠就看到了一輛黑色的越野停泊在她家門前，這輛車蘇秦有些印象：「……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彼得茫然的看了看她，又看向那輛車，有些遲疑的開口道：「要不，我陪你進去……我是說要是有什麼，你就躲我身後。」
蘇秦挑著眉看了看彼得的小身板，隨即哥倆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意我心領啦，不過這種不詳不是說會有危險，只是有點小麻煩而已。」
進門看到瑞德跟霍奇的事後蘇秦就知道自己猜的恐怕沒錯，尤其格蕾娜拉著她坐下開始解釋這兩位BAU探員怎麼會有空來他們家之後，蘇秦差點沒憋住翻白眼——
「Suzy，我知道你會有些抗拒。」霍奇做的很直，整個人流露出的氣場是十足的正義凌然；「但考慮到今後你的心理健康狀態，我和你的母親都認為，你需要接受一段時間的心理輔導，希望你理解我們絕對是善意的。」
「你直面了一場謀殺。」瑞德其實也認為有必要給蘇秦安排心理輔導；「但你的反應還有情緒都不是正常範圍，這並不太好……」
「你認為我有可能被污染成了新的精神犯罪嗎。」蘇秦用的甚至不是疑問句，她看向瑞德的目光讓瑞德呼吸一滯，但還沒等瑞德開口，格蕾娜反而幫這兩位探員說起話來：「Suzy，別這樣，我們只是擔心你太過壓抑自己的情緒，如果不能引導你發泄出來，這會成為你的陰影，而我不想你活在陰影里孩子。」
蘇秦有些泄氣，她不情願跟格蕾娜對著干，但就這麼順從他們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畢竟她很清楚自己就算有問題也不會是遭遇變態犯罪引起的，可目前的狀況來說……她只能順從吧：「……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瑞德鬆了口氣，他有些靦腆的笑了笑說：「Suzy你也不用太害怕，漢尼拔醫生是個很有魅力的醫生，我去過他的課堂，他富有感染力，相信我，你會喜歡上他這個朋友。」
蘇秦差點沒從沙發上滾下去：「你說什麼醫生？」
「漢尼拔，漢尼拔·萊科特。」瑞德有些激動的眼睛都閃亮起來；「他寫有一本《人□□望根源探索》，那本書就人□□望究竟是什麼，愛欲食慾還是金錢欲亦或者其他更多……」
「停！」蘇秦趕緊叫停，「剩下的我自己去查，我有電腦！把他的地址跟聯繫電話留下就好！」
格蕾娜不好意思的拍了下她的腿，朝瑞德歉意的笑笑說：「抱歉，這孩子性格有點尖銳……」
「沒事，完全沒事……」瑞德滿不在乎的笑著搖了搖頭，一旁的霍奇把事先準備好的材料遞給格蕾娜：「你們家的情況是可以申請助援，所以心理輔導的費用會由青少年助援社團負擔，Suzy只要人按時過去就可以了。」
格蕾娜沒想到居然能不用付錢，對於霍奇頓時充滿感激：「謝謝，真的，非常感謝您……」
「這是我應該做的。」霍奇只是謙虛的笑了笑，隨即看向了蘇秦：「羅西讓我幫他問你，這周日是否有空，想請你賞臉去他家吃牛排。」
蘇秦頓時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那必須有空，我能把我的電話給你，麻煩你幫我轉交給羅西嗎？」
「當然，我很樂意為你服務，我的淑女。」霍奇公事辦完之後倒是非常的平易近人。
格蕾娜多半也猜到那個羅西也是BAU的成員，所以在這個邀約上也不怎麼過問，只要蘇秦高興就好。
送走兩位探員，蘇秦抱著那一疊資料內心有些沸騰，卻還是要繼續裝作很平常的模樣跟格蕾娜一起用早餐。
但這一天註定是沒法好好過的，畢竟瑞德臨走前再三叮囑蘇秦下午一定要按時去赴約——是的，這第一次的心理輔導課，就在今天下午的三點。
蘇秦一放學就必須趕緊坐車滾過去，儘管蘇秦對於這部美劇的記憶已經久遠，但是翻一番記憶宮殿就能完全溫習回來，她很確定一點——美食家心理醫生討厭不守時。
話說回來……漢尼拔·萊克特……漢尼拔·萊科特……蘇秦嘆口氣覺得這世界真巧，名字一樣的人多得有點令人髮指啊。
緊趕慢趕踩著時間到達漢尼拔醫生宅邸的蘇秦，站在門前深呼吸好幾次才按下了門鈴，迎接她的是前台秘書瑪麗小姐，跟蘇秦確認完預約信息之後，瑪麗告訴蘇秦直接往裡走，漢尼拔已經在會談室裡頭等著她了。
蘇秦當時就覺得腳軟——不是吧喂她不時準時來的么！！！
心慌氣短的蘇秦有些踉蹌的走到了那扇門前，硬著頭皮敲了敲門。
幾秒之後，這扇木門從裡邊打開，頭髮梳得十分整潔，穿著燙的筆挺西裝的高挺拔男人站在門口俯瞰著她，那雙深褐色彷彿透出一絲猩紅光澤的眼眸里倒映著她嬌小的縮影，在他的身上有著淡不可聞的百合香味。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往後推開一些給蘇秦留出通行的空間：「你來得剛剛好，我準備了下午茶，但願你會喜歡熏肉沙拉。」
蘇秦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直接轉身就走，但她卻忍住了逃跑的**，雄赳赳氣昂昂的踏入了房間，然後一臉強硬的對漢尼拔醫生說：「我是素食主義！我討厭吃肉！」
——蘇秦覺得要是能重來，她會選擇在看到那輛越野車的時候，就直接去彼得家裡。
這特么才不是什麼小麻煩，這特么是天大的燙手山芋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