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4.11 最後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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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孩子們會得到一個新的身份。

除了保留自己的姓名以外,敦克村挑選了那些勤勤懇懇為村子幹了幾十年活的那些人,大多都是些職業騙子,他們通過自己那些年的努力,為敦克村帶去了財富的同時,敦克村也協助他們創造了一個優秀的身份,以便以後讓他們頂着這些身份帶着自己的孩子適應外面的生活。

「他們會放心把自己孩子交給這些人嗎?」

克諾多帶着沈白離開了普林尼奧的新房子,那是一個雙層的豪宅,作為普林尼奧「父親」「母親」的男人女人長相端正,身上的氣質也讓人完全聯想不到他們的出處。

「讓那群人自己帶孩子才讓人不放心,而且那些人自己知道利害的,敦克村雖然不會和孩子們保持聯繫,但是那些人還在村子的監視之下。」

不像沈白,克諾多則是態度相當隨意。

「好了,小傢伙,等會兒帶你看看你的小夥伴之後會去的學校長什麼樣子。」

普林尼奧的父親為了兒子也是相當費心,不像其他的原住民,他花了自己前半輩子攢下的錢四處打點,才找到了一所有錢人才進得去的貴族學校,且不說學費,為了之後自己孩子的出身不讓別人看不起,那座別墅和些轎車之類的財產都是他置備起來的。

沈白覺得很好,普林尼奧以後會有新的身份、新的家庭和新的朋友,這些起點會讓他們今後的日子有一個完全嶄新的開始。

只是,為什麼不從開始改變,從基本開始努力呢?

「你要是想進去看看的話也可以,因為那應該就是你以後的學校了。」

沈白本來陷入自己的思考想的出神,聽到這句話,立刻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克諾多,但是對方沒有看着他,而是繼續望着被鐵門攔起來的校園,光是那些建築,就已經可以感受到那非同一般的氣派。

「你會送我去上學?」沈白頓了頓,後面的話說出來的時候,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堅定又冷靜,「我以後可是會自己逃出村子的,你沒必要送我去學校。」

沈白仰視着手邊的克諾多,而對方也低下頭來,那雙翠綠的眼睛裏可以看出他的溫柔。

克諾多摸了摸沈白的腦袋:「我們回去再說吧,先走,別讓你的富貴在家等急了。」

這個世界正處於一個科技蓄勢待發的年代,沈白幾年前從敦克村逃跑出來的時候,對這個世界留下的印象只是鋼鐵和磚瓦相結合的世界,而現在,已經有了取代人力和牲口的交通工具。

「要不要坐坐看?」克諾多看到了沈白盯着那公交車的雛形階段看,以為他是好奇,於是特意帶着他買了不知道去哪一站的票,坐在了上面。

這個白人帶着東方小孩的組合有些顯眼,沈白感覺自己身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目光,甚至有些人往自己這邊靠來,其中就有一個褐發藍眼的孩子。

莫不是自己對小孩子很有吸引力?

沈白本來是這麼覺得的,直到感受到自己口袋處傳來的拉扯,就立刻意識到這是怎麼回事了。

估計是遇上村子裏的老鄉了,沈白想着。

將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沈白正好和那隻正作亂沒有來得及收回的小手在那裏相遇。

那雙手冰涼涼的,沈白一來是想給他個教訓,二來也是不讓這個孩子去別人那裏作亂,於是將把他的那隻手抓住,放在自己口袋裏面不動,接着轉頭看着那個小孩慌亂又尷尬的神情。

就在這個時候,沈白的後面傳來了「有小偷」的喊叫聲,回頭望去,是一個瘦弱的男人被另一個一身健壯男子當場抓住。

小偷自然是令人厭惡的,尤其是他偷的是你重要的東西的時候。

健壯男子就是這種情況,按照他的話,「老子辛苦給別人點頭哈腰一個月掙來的錢你也好意思偷」,然後不管不顧就朝着男人一拳錘了過去。

最開始,沈白是同情那個被偷錢的男人的,畢竟是血汗錢,卻差點別人隨便用些手段輕而易舉的拿走,但是當那個被抓的小偷被錘倒在地縮成一團的時候,弱者和強者的位置開始顛倒,沈白更多的目光放在了那個躺在車廂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還在一拳一腳的打,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提出來報案,也沒有人站出來制止,有的冷眼看着,有些說着「打死他這種人打死了最好」,就連同司機,也只是轉回頭看了幾眼,便沒事一般的繼續駕駛着車子。

沈白克諾多離男人比較近,沈白抓住的小男孩往沈白身上靠了靠,像是感到了害怕。

「那個孩子和他是一夥的,他們一起上的車!」

就在這個時候,前排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指著沈白身邊的男孩開口,這時候,全部人都望向了沈白身邊的這個男孩。

眼看着地上的男人被打的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他把目光放到了沈白身邊的男孩身上,一隻手直接拎起了男孩的領子,像是要將他直接提起。

孩子放在沈白口袋裏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沈白,他的眼睛裏,能夠看出來是滿滿的恐懼。

沈白自然握緊了對方的小手,然後鬆開抓着的扶手拉住了孩子。

於是,全車人的目光又放到了沈白的身上,那種帶着惡意的眼神,沈白彷彿都能夠猜想到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麼。

無非是東方的小孩果然如此,穿着這麼好的大衣還不知道是從哪裏偷來的,諸如此類。

就在這個時候,克諾多說話了。

「你可想清楚,如果對無辜的人動了手,事情鬧開了以後,銀行的貸款就很難拿到手了。」

沈白呆在克諾多的身邊,看到最多的便是這種表情,那種「你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的傻乎乎的表情。

「躺在地上的那個也一樣,雖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真的把他打出了問題,他和他的家人照樣可以找你索要賠償,我不知道以你現在的情況還能不能應付這些麻煩。」

男人臉上見鬼的表情越來越放大,這種表情一般是出現在沈白身上的,現在他看着別人露出這樣的神情,內心莫名地覺得有些好笑。

男人鬆開了男孩的領子,然後也不再對地上的男人拳打腳踢,男人似乎也沒什麼報案的準備,自己錢沒有丟就可以了,那個地上的男人看周圍沒什麼動靜,在後車門打開的一瞬間站起來迅速的跑掉了。

一車上的人對沈白和克諾多投來視線的更多了,尤其是那個健壯的男人,他的臉上帶着警惕,不敢上前搭話,克諾多完全不在意他們的反應,而是到了他和沈白該下的那一站帶着那個孩子一起下了車。

「跟着我們是沒用的,我們也是敦克村的。」

男孩下車后一直跟在沈白和克諾多的身後,最後克諾多停了下來,對着男孩說道。

說實話,站在一邊的沈白看着男孩驚訝的神情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他沒有笑出來,因為更多的是悲哀。

估計他是想要跟着沈白他們離開,不想回去敦克村吧,畢竟如果今天沒有克諾多,他有可能直接被打個半死,就好像那個男人一樣。

回去的時候,只剩下了沈白和克諾多兩個人,沉默了一小陣,克諾多突然開了口。

「記不記得你以前總是問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給孩子新的身份讓他們上學,為什麼只有上學才是走出村子的唯一途徑嗎?」

沈白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他一直疑惑的問題,而克諾多每次都會告訴他,以後再說。

「現在我們難得出來一次,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

克諾多向著沈白的方向走了一步,之後彎下了身子和沈白平時,把手上那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錶遞給了沈白。

「脫下這件大衣,然後我給你二十分鐘,你把這塊手錶隨便什麼價格賣給這路上的人。」

沈白接過那塊手錶,有些不清楚克諾多什麼意思,不過既然對方說了,總有他的用意,沈白拿着這塊手錶,找到了在路上穿着打扮稱得上上乘的男女。

問完第一個人被拒絕後,沈白大概就理解克諾多的用意了,果然,二十分鐘后,依舊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去買,哪怕只要一個硬幣。

「知道什麼原因他們都不敢要嗎?」

克諾多看着走回來的沈白笑着問道。

「哪怕你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們欣賞甚至是花費金錢精力的東西,只要你不足夠走到他們眼裏,那那些也會被完全忽略。」

這個世界和曾經沈白經歷的世界一樣,和他最初世界有着相近世界觀的地方,它仍舊帶着自己的特點,有着放大的一面,只是沒有了系統的提醒,現在只能由著克諾多來告訴他。

「還記得那兩個小偷嗎?」克諾多繼續問著。

沈白很老實的點頭,表示自己記得。

「他們最開始是無辜的,由於進了敦克村被動的被社會進行了第一次的拋棄,等到他們再次走到這個社會中的時候,已經被拋棄了的他們很難再獲得社會的接納,等待他們的通常是再一次的拋棄。」

「你可以說這些是敦克村造成的,但是敦克村的人,那些原本住在那裏生存的人,也是被拋棄的一部分,如果不讓這個社會懷着寬容甚至欣賞的心情去接納他們,那些已經經歷過暴力教育的人們是不會容忍第二次的拋棄的,到時候等待他們的不是重新回來就是進入監獄。」

沈白看着克諾多,男人沒等他給出什麼回應就站起身,拉着沈白的手帶着他繼續走上回家的路。

這一路上,沈白思考了很多,他和克諾多之後便沒有再交談,晚上,沈白在富貴睡着以後又悄悄爬了起來,穿上衣服,找到了在看書的克諾多。

「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克諾多第一次被沈白的話驚到,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絲怔愣,讓沈白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只不過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喜歡。」

「那你和我說過,趁着你喜歡的時候,我提一些過分的要求也是被允許的對嗎?」

克諾多像是終於跟上了沈白的想法,他臉上那抹慣常的微笑讓人討厭:「對,完全正確。」

沈白看着面前的克諾多,認真說道:「那我可以請求你以後把富貴送去上學嗎?」

克諾多笑了,他乾脆放下了書:「我喜歡你,我會送你去上學的,我也希望你不待在這裏,但是富貴他不會的。」

沈白有些不解,他看着克諾多問他為什麼,但是克諾多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提出了第二個賭約。

「我們來打賭吧,你和富貴,我需要一個留下來為我做事,如果你在自己到達了入學年齡之前說服了富貴願意去上學,那麼我就會送他去,不然的話,你要麼選擇去上學,要麼和富貴一起留下來為我做事。」

說服富貴,沈白覺得這個賭約比上一個要輕鬆太多,而且期限也還長,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為什麼不願意呢,沈白想,但他發現,富貴真的不願意。

至於原因,也是極其簡單可笑,沈白追問了幾天才撬開富貴的嘴巴,因為學校那裏沒有沈白。

不急,沈白告訴自己,他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他可以慢慢等著,潛移默化地改變着富貴,讓他意識到外面世界的美好,比困在這裏陪着自己要好得多。

沒有了普林尼奧,村子裏其他孩子和沈白的關係也不算親密,沈白把更多的時間留出來給自己和富貴學習外面的東西,他讓克諾多買了很多雜誌和趣味讀物,甚至這期間時不時地會央求着克諾多帶着兩人去城鎮里轉轉,但是富貴沒有對什麼表現出特別大的興趣,在沈白帶着富貴去村子中心的時候,他也沒有對那裏表現出什麼厭惡來。

「你不能代替別人選擇,沈白。」

克諾多曾經這麼說過沈白,但是沈白並沒有這麼覺得,這是難得一次沈白覺得克諾多說錯的時候,因為現在的富貴如此依賴著自己,現在沈白不帶着他走出這份執著,那麼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負擔不起。

這是沈白結合自己和之前那些世界得出來的經驗,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只是可能在剝離富貴和自己的時候產生一些疼痛感,但是至少,會比以後疼痛猛然而至要好得多。

克諾多每次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任由著沈白去做,若是沈白向他提出什麼要求,也幾乎全部答應下來。

一年過去了,村子裏的孩子走了一批,他們離開的那一天,沈白像剛來到村子裏的時候一樣,透過窗戶望着他們,想到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聯繫的普林尼奧,只是偶然一次聽到他的父親和克諾多談到他,只說他現在很用功的在學習,適應的很好。

本來就是個會招人喜歡的傢伙。

又是一年,沈白這一次看着那些人離開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讓富貴成為他們之中的一份子,他能不能上學都不要緊,但是富貴,絕對不能一輩子待在這裏。

沈白的心情難得的急切起來,即使是天氣開始轉熱,春天讓這個小村看上去出乎意料的美麗,也不能讓他感到開心,連續幾天的心情不好,讓沈白看到和自己一樣倔強的富貴,都有些提不起勁。

沈白開始思考自己以前面對這種情況會做些什麼,然後他發現,自己一般會有兩種方法,第一步,帶着那個人去接觸更加廣闊的世界,讓他的心中存在更多的東西。

但是過了這麼多年,富貴的世界裏面小的也只有他一個。

第二步,就是沈白自動地退出。

想着只能這樣了,沈白開始想要減弱自己在富貴生活中的存在感,但是僅僅這麼做了兩天,他看着默不作聲站在他面前試圖討好他的富貴就知道,他沒辦法做下去了,富貴也不會接受的。

不如放棄吧,乾脆讓富貴留在這裏,自己陪他一起留着,留到系統完善好,反正能拖多久是多久。

沈白看着面前的富貴,最後一次問他願不願意。

這一次不同於之前,面部輪廓已經慢慢張開的富貴並沒有立刻拒絕,而是望着沈白,停了一會兒后才開口。

「你怎麼想?」

「我當然希望你去,只要你離開了這裏,哪怕不和你見面我都會非常為你開心,你要是留在這裏,那麼可能會有一天,我們都變成了現在我不喜歡的樣子,那樣才是我真正討厭的。」

沈白知道,無論富貴怎樣他都不會討厭對方的,但是現在富貴的是非對錯、喜歡討厭全部都是建立在沈白的世界觀上,所以他要把自己的立場先亮的明確。

兩個人對視了很久,望着沈白琥珀色的眼睛,富貴最後點了點頭。

剩下的那大半年裏,兩人再沒有聊起這件事情,他們就好像真正的親兄弟,總是形影不離地走在一起,很少會看到他們單獨行動的時候。

富貴去的和普林尼奧一個學校,在他被送去學校的那一天,沈白很狼狽地選擇了跑去樹林那邊,沒有和對方道別,他和克諾多說不想看到富貴離開,但其實他有些害怕,自己會讓富貴留下來。

富貴真的是沈白遇到所有人中最不一樣的,他像是完全由沈白塑造出來的,只有通過沈白,這個原本閉塞又空無一物的罐頭才可以去體會世界。

克諾多看到回來的沈白,想着那個走之前一直望着樹林的富貴,搖著頭嘆氣,然後把沈白拉到了自己面前。

「難過嗎?」

沈白看着他,也搖了搖頭:「不難過。」

「後悔嗎?」

這一次的搖頭更加堅定。

「不後悔。」

克諾多看着他,沈白髮現,克諾多看他的眼神永遠都是帶着一點溫柔:「但是富貴難過,他不願意去。」

沈白聽到克諾多的話,感覺自己的心也揪了一下,但是他依舊維持着神色不變回答道:「那是最好的選擇。」

「最好的選擇永遠是做選擇的人自己做出的。」

沈白沒有再接話,他跑去洗了個很久很久的熱水澡,然後跑上了床,床的另一邊,已經沒有了那個朝夕陪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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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忠犬系統(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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