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4.6 最後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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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不歡而散后,沈白拉着富貴站在原地,他側過身看着身邊的富貴,他的臉上還帶着剛剛別的孩子的抓痕,因為冬天,富貴的皮膚本就乾枯開裂,所以那被抓的地方很快滲出了血來。

「痛嗎?」沈白問道。

男孩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好像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沈白輕撫了下富貴的腦袋,接着就看到自己伸上去的手接住了一粒細細的雪花。

將自己的衣服從富貴的頭上罩住,沈白拉着對方往前走,卻感覺到富貴的姿勢有點不對勁,沈白往富貴的腿處看去,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薄薄的褲腿上面沁出了紅色。

沈白蹲下去,站起來后兩隻小手忍不住帶上力道捧住了男孩的臉,但在感受到入手的冰冷時,又放緩了些。

「富貴,告訴我,你痛嗎?」

沈白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動作和克諾多有一種微妙的相似,他半強硬的姿態讓那個男孩正視着自己,他的眼神中帶着不做假的擔心,他擔心的不僅僅是男孩腿上的傷,而是他從沒有表露過一點情緒,即使是剛剛混亂一片,即使其他孩子的拳腳讓他本就受冷乾枯的皮膚裂開,他也只是站在那裏,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白體會到了一種莫名地害怕,就是一個人把自己所有的感受全部泯滅,他就站在沈白的面前,但是沈白覺得自己已經摸不到他了。

但是富貴並不是面對克諾多時候的沈白,他就像一個封閉的罐頭,沈白的目光像是一把小刀,只切開了罐頭的一個縫隙,富貴和沈白對視了良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痛。」

沈白沒了辦法,天上的雪粒已經有變大的趨勢,比富貴高出一個頭的沈白蹲下了身子,他讓富貴趴到自己的背上,用沈白的大衣罩住兩人,然後帶着他往村子那邊走去。

冬天的天總是黑的很早,尤其是在這裏,看着不遠處慢慢點亮的窗戶就好像孔明燈一般,帶着叫人安心的明黃透了出來,但是當沈白帶着富貴走進時,卻感受不到了其中讓他溫暖的成分。

這雪不知道會下多久,一整個晚上都有可能,這樣把富貴丟到那個該給家畜待的棚子裏,沈白不忍心,但是他也沒有任何可以收留富貴的地方,就如同普林尼奧所說的那樣,他自己也不過就是克諾多一時興起養著的寵物。

沈白的腳步停了下來,克諾多那亮着燈的大房子就在他的面前,但是他卻沒有走過去,旁邊來往的原住民冷眼看着沈白和他背上的男孩,還有一些從屋子裏投來的目光,那種眼神像是在觀看着什麼電視節目,讓沈白站在那裏有種莫名的孤獨感,這種孤獨感很奇怪,不是他的內心感受到的,而是外界給予他的,通過他們的目光,硬生生的想要鑽進沈白的皮囊里。

不過沈白不會讓這種自我可憐的情緒感染進身體,他向右側偏了偏腦袋,讓頸側和下巴的皮膚與富貴的頭輕輕摩擦了幾下,像是這樣就可以分享二人的體溫。

沈白沒打算帶着富貴進克諾多的房子,如果那房門晚打開一秒,沈白估計就會轉過身帶着富貴去其他地方,他想着若真的以生存下去為目標,人類總歸可以找到辦法。

但是那扇房門在沈白的視線中被打開,然後克諾多出現在了門前,他並不是要出門,而是站在那裏面對着沈白的方向,像是就是來迎接他回家。

「怎麼這麼可憐我的小傢伙?」

男人的翠綠色眼睛中的笑意帶着一絲嘲弄,但是並不讓人覺得討厭。

「我以為你很聰明沒想到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克諾多一邊說着一邊往前走,走到了沈白的面前,「在遇到別人喜歡自己的時候就要把握機會,好好享受好好利用,這才是人類應該做的事情。」

克諾多蹲下身,他的笑容難得的讓沈白看的有些愣。

「現在我很喜歡你啊我的小傢伙,所以你有什麼請求嗎,即使是過分的我說不定也會答應哦,總之不要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的房子,那樣我才會傷心的。」

沈白看着對方,他想要說,自己才沒有用可憐的眼神看着克諾多的房子,但是克諾多的眼睛像是有着神奇的力量,沈白知道和克諾多辯解這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的眼睛在告訴沈白,他和沈白在討論的是另一件事。

他願意給沈白提供幫助,但是他在等著沈白開口。

沈白不知道克諾多對自己做這麼多的意義在哪裏,但是這個善於蠱惑別人的男人真的很強大,在他的注視下,沈白覺得自己精神恍惚,但是又無比清醒。

「你能幫助我嗎?」

克諾多笑着摸摸沈白的頭:「當然可以。」

跟着克諾多進了屋子,那扇門關上的時候,阻擋了外面所有探究的視線。

有的時候有人幫助真的是件相當幸福的事情,沈白看着克諾多叫來了阿姆,讓阿姆去請了村上的醫生,在這段時間裏,他帶着兩人吃了點東西,等到沈白坐到餐桌上的時候,才突然現,桌子上有三副餐具。

克諾多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沈白現自己一點也看不透他。

克諾多對於富貴的到來像是早有預計,看着吃到一半被進來的阿姆和醫生打斷晚飯的富貴,他朝着沈白輕笑道:「你找了個很不一般的朋友呢。」

沈白看着被帶到旁邊的富貴想要跟過去,然後就聽見克諾多繼續說:「不用擔心,不如坐在這裏和我說說話好了。」

旁邊的富貴正在擦洗消毒,沈白看着他面無表情好似全然無覺的臉,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克諾多,還是先坐在了原地,認真地又和克諾多道了一遍謝。

「不用道謝,我很喜歡你和你今天帶回來的小朋友,不過我很好奇,你打算之後怎麼安置他呢?」

沈白看着克諾多,其實他也並不知道,富貴沒辦法繼續當這裏孩子們的玩伴,如果沈白希望他留下來不要回去,那麼至少需要給富貴找一個留下來的身份和理由。

下意識的想到了有能力幫助沈白的克諾多,但是這就像是千萬思緒中的一小條,被沈白的大腦感知了一下后就迅跑開。

克諾多看的出沈白的思緒,他將一塊肉放入嘴裏,但是眼睛卻一直含笑的看着沈白:「你為什麼就覺得你的朋友不應該回到他來的地方呢?」

克諾多沒等沈白回答,就提出了下一個問題,饒有興趣的看着沈白。

「你對你的朋友不好奇嗎?不好奇他為什麼不說話,不好奇他怎麼來到這裏的,也不好奇他為什麼不怕痛。」

沈白看看克諾多又看看旁邊的富貴,沈白怎麼會不好奇,他有想過富貴的父母可能是第一代的移民者孩子來這個國度想要賺上一筆,所以富貴現在還聽不懂這裏的語言,他也有猜測過富貴是不是育遲緩所以總是反應遲鈍,沈白還有想過,富貴的父母家庭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他會想他的父母嗎,他想回家嗎……

他對那個孩子有過很多很多的猜測,但是他不是克諾多,沒有看穿別人的能力,所以一直都得不到答案。

「那個孩子的父母是偷渡者。」克諾多突然說的話讓沈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很多偷渡者把這盤土地看作埋藏着金子的地方,但是就統計,他們的下場只有兩種,毫無例外。」

「一種是被現,然後遣送回去,第二種就是犯罪,因為他們除此之外他們沒有任何生存的機會,你猜猜,他的父母是前者還是後者。」

沈白覺得克諾多有時候總是把話說的過於絕對,就好像之前他對於敦克村人的未來做出的評價一樣——如果沒有學習,就沒有其他任何機會——沈白從很多個世界走過,人類的社會是自己給自己編造的規則框架,他相信克諾多說的那些「任何」總是會出現例外。

不過現在不是和克諾多爭辯這個的時候,富貴才是他們討論的中心。

「你猜到了呢,是後者。你的小朋友是他要被處死的母親在牢裏生下來的,他的母親應該感謝他,或者說他們,這是我們從那個女人那裏接受的第三個孩子了,並且每一個,都是敦克村的福音。」

克諾多看到沈白的視線擦過他望着那個小男孩,也順着望過去,然後接着說道:「這個男孩應該是那個女人送來的最安靜的一個,可能是因為每個孩子都是在監獄出生的緣故,那兩個孩子一來到這裏就像是魚兒找到了水,上次我見到他們是因為那兩個人刺傷了鎮上的巡邏官員,相比之下,你的小朋友看上去則乖巧很多。」

「但是你知道,有的人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呢,要我說,他比他的兩個哥哥更適合這裏。」

「你有聽說過天生犯罪人嗎,一群無聊的人研究監獄里那些人的骨頭大腦等等等等,然後有一天,他們說,有一種類型的人天生有着犯罪的天賦,」克諾多停了下來,然後他的神色像是意有所指,「那就是對於疼痛感知度低的人,他們自己感受不到疼痛,所以也很難同感與他人的疼痛,你看到那個孩子了嗎,他會說話也可以思考,他的痛覺依舊存在也能夠感受,但是他的表現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引起他反應的事物,這種對自己都毫不在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們會同樣漠視別人的生命。」

那邊的富貴仍然像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坐在那,任由著別人處理他的傷口,連眉頭沒有皺一下,沈白收回視線看着克諾多,那兩次的暗示指向的是誰沈白知道,也正因為知道,他的眼神中帶上了警惕和細微的敵意。

沈白不喜歡克諾多剛剛說的話,好像是宿命論揮到了極致,一個人從出生就可以看出他成為罪犯的概率。

克諾多像是才意識到沈白不高興了,他用旁邊的布擦了擦嘴巴:「不要不高興我的小傢伙,我沒什麼惡意,不過你也知道,你的朋友既然來到了敦克村,那麼就要接受這個村子的款待,我喜歡你所以留下你在我身邊,但是他遲早會回到村子的中心。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因為我敢保證,不出七年,他就可以穿着一身華服在這裏和你再次見面了,因為從很多角度來看,他都有着適應這裏的天分,他身上就散著敦克村的味道,他遲早會變成這裏出名的角色。」

喂喂喂你講的那個才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吧!不想我不高興就不要講了拜託!

但是事與願違,克諾多今天晚上突然變得話多起來,明明對面坐着的沈白已經像一隻瀕臨爆的小獸,只是這隻小獸因為過於矮小,只冒出了餐桌一個腦袋和一截肩膀,讓他看上去有些咋咋呼呼的可愛,但是他也畢竟咬下了敦克村男人的一塊肉。

「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一個孩子,幫他在這裏圍出一片凈土的話,我覺得你或許可以重新選擇一下人選,到時候我說不定也可以幫你一起呢。」

看着克諾多彷彿把一切都看透的樣子,之前接受他幫助時的感激已經快被磨得一點不剩,沈白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容開始搖頭,他心中那股叛逆的情緒在醞釀,而偏偏這時候的克諾多就好像講完了他想講的,端起了旁邊的杯子喝起了水,完全避開了和沈白的眼神接觸。

沈白感覺自己經常被克諾多捏著的小臉有一種扭曲的衝動,於是他直接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然後到克諾多的面前將他的水杯扯下來放到了桌子上。

看着對方一臉的不解,沈白真的很想捏住他的臉然後拚命拉扯,但是奈何身高問題,他只有拉住對方的衣服,然後一字一句表情嚴肅的說道:「如果說一個一個人天生就有他的命運,僅僅因為這個孩子的父母,他的出生地點背景,然後他沒辦法表達出痛苦,就將他視為一個未長大的狂徒,那麼一個人的努力還有什麼作用,那些經歷又有什麼意義,你說的這些真的很可怕。」

沈白想要表達很多,但是他現說話真的不是他擅長的地方,他越是想表達什麼嘴巴就越是組織不好,在克諾多說了那麼多后自己的幾句顯得毫無說服力,甚至都沒能完整的表達內心的氣憤。

「沈白,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樣子。」

如果說是別人那樣對着富貴講一通,沈白會不在意,但是說出那些話的是克諾多,一個智多近妖的男人,沈白說着自己不相信,但是他只是在防止自己聽了進去,沈白心中相信着自己,但是克諾多本人的神奇魔力又好像要蠱惑著沈白跟他一起否定掉富貴的未來。

「但是我看人從來沒有錯過,我的小傢伙。」

「這一次你會錯的。」沈白的目光對上去。

克諾多並沒有生氣,事實上沈白還沒有見過他生氣的時候,即使現在,克諾多的眼睛裏散出來的笑容仍舊帶着笑意:「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如果我贏了,那麼那個男孩會按照原先的計劃被送回村子中心,到時候你便知道我今日說得對不對,如果你贏了,那麼我可以給你們兩在這裏提供庇護,敦克村也不會強迫那個男孩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賭什麼?」沈白鬆開了克諾多的衣領,眼睛中帶着一絲警惕。

「很簡單,我給你一周的時間,如果他能表達他感到痛,那麼你就贏了。」

克諾多的自信滿滿讓人看到以後總有種想要打破他驕傲的衝動,但是他們的賭注是一個第三者,那個比自己還矮一截的男孩。

「學會痛是保護自己的第一步,學會保護自己才會想到保護別人,如果他連自己的傷痛都不在意,你又怎麼替這種人辯護呢?」

沈白的視線由富貴身上轉移到克諾多的眼睛。

「好,一言為定。」

晚上,克諾多看着床上兩個並排躺着的東方男孩,眼中流露出溫柔的笑意。

小傢伙,你告訴我一個對自己的傷痛毫不在意的人如何教會別人痛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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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忠犬系統(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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