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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客運會在沿途停車休息,姜瑤就是在那個時候不見的。

「我要去找她。」沈知寒說。

張超眼如銅鈴瞪得老大:「不是吧?你這是去找死呢???」

沈知寒略一考慮,便給夏薇薇打電話,這種場合她肯定會去,他可以跟著她混進去。

夏薇薇很快電話,聽到他單刀直入的請求,一顆心冷個徹底:「沈知寒,見過渾的,沒見過你這麼渾的。」她好歹也算他前女友!

「嗯,確實挺渾的。」張超在旁邊附和點頭。

懶得多說,他耐著性子聽完那頭怒罵,開口又是:「你能不能帶我混進去。」

夏薇薇怒,深深呼吸,問道:「你和姜瑤到底是怎麼回事。」

「……」

「我在你家見到她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一起了?」

「……」

「她什麼情況,你都清楚吧?」

「……」

「我現在是以朋友的身份問你!」

「……夏薇薇。」

「怎麼?!」

沈知寒說:「不要打探我的私事。」

他不喜歡對外人敞開自己的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朋友?那也只是朋友。

夏薇薇怒火衝天:「沈知寒,你就自己孤獨到死吧!」

電話掛斷。

「……」

張超轉過來:「怎麼樣?」看他垂首搖頭的樣子,「我就猜會這樣。」

沈知寒頹著的身形突然立起來,張超嚇了一跳:「怎麼?」

找不到捷徑,那就不走捷徑,沈知寒說:「有辦法了。」

**

夜晚,華燈初上,豪華酒店的大門口,賓客絡繹不絕。

門童小哥面帶微笑,上前打開一輛轎車車門,油頭粉面的男人穿著正式的西裝,捋一把大背頭,大腹便便往裡走。

今天他受邀參加京大一百周年校慶晚宴,作為畢業十幾年的京大學子,能收到這份邀請,他覺得很榮幸,雖然成就比不上常上新聞的那批人,但他奮鬥大半生,也混了個小老闆的頭銜,夠了夠了。

老男人笑眯眯地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邀請函。

硬質的請帖,封面是低調的紅色,角落綉一朵綻放的康乃馨,單是這精緻的做工,就值得他好好收藏,可不能丟了。

轉角立著醒目的指示牌,說明宴會廳在二樓,男人剛要上樓,右邊推來一輛餐車。

「請讓讓!讓讓!」

他躲閃不及,被撞個滿懷,湯汁濺上西裝。

「哎喲!」推著餐車的服務生點頭哈腰地道歉,「先生,非常抱歉!您沒事吧?」說著便從餐車下層掏出紙巾給他擦拭。

「行了行了!」男人煩躁地拂開他,「別碰我,都把我給碰髒了!」

服務生急忙後退:「對不起對不起,真不好意思,宴會要開始了,我都忙暈了!非常抱歉!」

「真是的!」男人很不滿地瞪他一眼,低頭使勁擦了擦身上的油漬,沒用,根本擦不掉。

「先生,要不我聯繫酒店,給您再送套西裝來?」

「不用了!」有這時間折騰,晚宴都該結束了!

男人不耐煩揮手:「去去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服務生又是一陣點頭哈腰,這才推車離開。

男人拿著小手帕使勁拂了拂衣服,煩躁地把手帕揣兜里,轉頭去衛生間。

抽出請柬放在旁邊,把外套脫下,尋著鏡子前明亮的白色燈光仔細照了照,油漬滲進面料,印出些斑駁痕迹,不仔細看並不明顯,勉強能穿,就是他得小心遮著點,省得給人笑話。

旁邊響起抽水聲音,隔間里走出個西裝革履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氣場強大。

男人往旁邊挪了挪,偷眼瞄他,估計也是來參加京大周年校慶的,不知是哪個企業的CEO。

這年頭長江後浪推前浪,創業成功的年輕人比天上的星星都多,直叫人眼花繚亂。

年輕人低頭洗手,察覺到目光,向他頷首,禮節性地微笑著打招呼:「您好。」

男人忙扯開一個微笑,回道:「你好。」

那雙溫潤好看的眸子透過眼鏡盯著他,他無端生出點心虛窘迫,把西裝外套往牆上一掛,慌張張去後面的小便池解決生理問題。

沈知寒笑容不減,低低地甩了甩手,取下一張面巾紙擦拭,餘光瞟到大理石台邊,扔紙的同時順手一撈。

……

男人系好腰帶再轉過來,暗紅色的請帖不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也不見了。

**

把請帖交給侍者,沈知寒闊步進入宴會廳。

大廳里高朋滿座,衣香鬢影,金色水晶燈璀璨奪目。

他在角落坐下,目光逡巡。

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談笑風生,言笑晏晏,推杯換盞間儘是不動聲色的恭維與試探。這是最深藏不露的斗獸場,心懷鬼胎,暗潮湧動。

門口有些微動靜,沈知寒的身體直起,他看到眾人聚攏過去,林子凡推著姜瑤進入會場,風度翩翩,儀錶堂堂,姜瑤在他的耳語下低柔微笑。才子佳人,門當戶對,不過如此。

沈知寒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呼吸。

他呼吸困難,猛地站起,又坐下,手掌壓在膝頭,五根指頭煩躁地彈奏。眼圈被場內熱鬧烘烤,漸漸有灼熱感覺,他注視著她,虔誠地注視。

可注視著她,卻又害怕她看過來,身體在那道溫柔的目光中不自覺地卑微彎下。為什麼突然窘迫,窘迫得不敢讓她看見自己。

「你果然來了,」夏薇薇不知何時發現他,輕蔑地擋在他面前,「我就知道,你自己有辦法混進來。」

他悶頭飲一杯酒,舔了舔乾燥的唇。

「怎麼,這是為她擔心,還是為自己心痛啊?」

夏薇薇倚著桌子跟他一起望向那邊:「你們不是一路人。」

他嘲諷地淡笑:「什麼叫一路人。」

「她應該站在高處,」夏薇薇晃著手中酒杯,出神地看著被眾人簇擁、被林子凡呵護的姜瑤,「你配不上她。」

沈知寒抬眸,兩道目光從鏡片后射出來。

夏薇薇說:「姜瑤比我想得聰明多了,你玩不過她。」

沈知寒不接話,她看出他並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姜瑤似乎終於察覺這邊兩道熾熱的視線,她微微側頭,目光蜻蜓點水,一晃而過,沒有在沈知寒身上多做停留,猶如對待陌生人。

夏薇薇笑得得意:「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一直在利用你。」

「……」

沈知寒眼眸深黑,直直地盯著那邊。

姜瑤似無察覺,只留給他一個優美的側臉。

夏薇薇又說:「姜瑤從小養尊處優,你供不起她的。你們倆不合適,從裡到外都不合適……沈知寒,沈知寒?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沒有。」沈知寒忽然站起,夏薇薇愣了一下,他表情淡淡,「你廢話真多,我要走了。」說完就轉身,毫無留戀。

夏薇薇愣在原地,如果她沒看錯,沈知寒轉身前那表情分明隱含笑意。

轉頭再看姜瑤,不知何時也露出微笑。

剛才發生了什麼,她錯過了什麼?

林子凡剛和人寒暄完,低頭看見姜瑤摸著下巴微笑,貼到她耳邊,陰測測地問:「在笑什麼?」

笑容隨即消失,姜瑤借著把空杯放在桌上的機會躲開他:「沒什麼。」

「沒什麼,」他低喃重複,手掌壓在她後頸,用力揉捏,將自己的存在感放大,姜瑤不適想躲,他說,「我看到那個人了。」她一怔,放棄反抗。

林子凡笑著,柔聲說:「他今晚會死,你信不信?」

寒意從腳底爬上脊背,姜瑤面色陡然蒼白:「我已經回來了。」

她扭頭,看向遠處的夏薇薇。

夏薇薇也看著她。

兩廂凝望,夏薇薇唇角微揚,手舉高腳杯,一口一口地抿酒,鮮艷紅唇像暗夜嬌花,濃烈又妖異地綻放。

姜瑤說:「我回來了,我自己回來的,你不能要他的命。」

林子凡說:「是你不聽話,我才要給你懲罰。」

姜瑤一錯不錯盯著夏薇薇。

夏薇薇似乎喝厭紅酒,舉高的手一松,盛著紅色液體的高腳杯墜落在地,血色流體蜿蜒在晶瑩剔透的水晶花中。

林子凡問:「他有沒有碰過你。」

「……」

「姜瑤,」他控制她雙肩,一字一頓地問,「他有沒有碰過你。」

姜瑤說:「……沒有。」

林子凡沒有情緒地笑:「是嗎,那我們今晚檢查一下。嗯?」

夏薇薇高挑的眼尾最後掃她一眼,然後踩著那堆玻璃渣,頭也不回地高傲離開。

姜瑤答:「好。」

**

沈知寒從酒店後門出來,張超已經等在車裡,他打開車門鑽進去。

「剛接到電話,紹磊在賭場出現了,我送你過去。」

車開出小路,匯進車流。

沈知寒在後座換衣服,張超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帽子和口罩在袋子里。」

「舊倉庫的鑰匙我也給你了,你晚上別睡車裡了,去倉庫睡吧。」

「還有啊,紹磊的照片你看過了嗎,聽說他……寒哥,你照什麼呢?」

沈知寒壓著前排座椅,把車前鏡子翻下來照了照,看著自己的下巴,想起姜瑤剛才偷偷摸下巴的模樣,笑了笑。

張超奇道:「寒哥,你剛才見著姜瑤了嗎?」

「見到了。」

「你倆談攏了?」

「沒談。」

但她給了他一個手勢,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手勢,就足以讓他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她沒有動搖,她讓他放心。他絕不會讓她失望。

**

車開進陰暗小路,下車前,張超喊住他:「寒哥。」

「嗯?」沈知寒面容隱在帽子下。

張超擔心:「你可得安全回來……」

沈知寒淡笑:「照顧好你自己先吧,小八已經倒下了,我看下一個就得是你。」

張超急:「呸呸呸!你可別咒我!」

沈知寒擺擺手:「走了。」

「哎!等等!這個差點忘了給你,這可是重要的寶貝!」張超從兜里掏出一盒軟化膠水扔過去,沈知寒接住,淡淡一笑,壓低帽檐,打開車門離開。

高大的身影佝僂著,漸漸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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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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