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81.第 81 章

這、是、放、盜、章、節,我試試技術老王的高能放、盜!王樂在房門口靠著門框皺著眉看著他,也不知道他怎麼了。自打聽了講座回來,就一個人站在屋子裡寫毛筆字,從傍晚一直到現在,一刻都沒停過。不知不覺間天色都已經很晚了,屋子裡一片沉沉的黑暗,他卻還是立在那兒,腰背筆直,就像把刀一樣。

王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只隱約察覺到王悅現在心情不好,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明明出門前還好好的呀。不解地看了半天,王樂的眉頭越來越緊,卻到底沒出聲打擾王悅,她伸手將房間里的燈摁開了。

屋子裡一下子亮堂多了,王樂看了眼依舊負手寫字的王悅,轉身往客廳里走。

王樂走到廚房給自己下了碗速食麵,坐在客廳裡邊看手機邊吃面,吃完面后就窩在客廳里拿出畫筆和畫板開始練習,一幅底稿不知不覺畫了好幾個小時。

封閉的房間里,王悅提筆一遍遍寫著,滿篇寫得全是「得意」二字。

他一遍遍地寫,筆下淡青色的宣紙上似乎浮現出一幕幕鮮活的場景,很多人熟悉的聲音從記憶的遙遠處傳來,他不停筆,他一遍遍地寫。

胸膛中所有的意氣同時劇烈翻湧,撞上的那一瞬間,他腦海中意識一掃而空,只剩下了這兩個字。

得意。

生而琅玡王長豫,如何不得意?

一滴粘稠鮮紅的血順著下巴滴下,砸在了淡青色的宣紙上,而後是第二滴,第三滴……王悅的眼前漸漸開始模糊。

靈堂。

黑魆魆的棺槨擺在正中央,招魂幡一動不動,青銅鈴鐺沒有絲毫的聲響,靈堂前,描金的棺槨被人蠻橫地掀開了棺蓋。

紫衣的貴婦人蒼白著臉色搖搖欲墜地坐在棺槨邊,一雙眼卻是殺氣極重,她橫眉掃了眼冷冷階下跪著的一眾縞素男女,眼神過處,眾人紛紛斂聲屏息,連大氣不敢喘一口。

曹淑慢慢起身,握住了棺中覆著白布的少年的手,一點點握緊了,她替他暖著手,眼神也漸漸溫柔了起來,曹淑從懷中掏出系著紅繩的長命鎖,小心翼翼地纏著少年的手腕,她低著頭淡漠開口,略帶沙啞的聲音在一片死寂的靈堂里響起來。

「死的人,是當朝丞相的嫡長子,堂堂武岡侯世子,大晉朝的中書侍郎。」曹淑回頭看向站在堂中沉默不語的男人,一字一句緩緩道:「王茂弘,死的人,是我唯一的兒子。」

見男人默然不應,曹淑回身輕輕攥著少年冰涼的手,就像王悅小時候一樣輕柔地摸著他的臉,她蒼白著臉色,一雙眼卻是溫柔,她低聲道:「皇族又如何?當朝太子又如何?司馬紹,他得給我兒子償命!」

話音剛落,堂下所有跪著的僕人全都猛地撲通一聲伏地,渾身顫抖得有如驚弓之鳥。那男人看著悲痛的結髮妻子,聽了那一句極為大逆不道的話竟是難得沒有開口勸兩句,他只是疲倦地立在那兒,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靈堂里又只剩下了曹淑和那躺在棺槨里的少年,她靜靜坐著,摸著少年手腕上精緻的金絲長命鎖沒說話。不知坐了多久,她輕輕吸了下鼻子,抹了眼淚看向那少年,輕聲笑道:「冷嗎?長豫啊,這兒實在涼得很,母親再給你抱床被子過來,等著啊。」說著話,她起身拖著酸軟的腿往外走。

「母親!」

曹淑剛走下台階,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這一句,整個人轟然一震,她渾身一抖,猛地回頭看去。

清冷幽靜的靈堂,月下林木扶疏,一兩隻飛燕振翅掠過檐下,驚起青銅鈴一道清越聲響,空無一人。

她怔了片刻,而後猛地沖了回去,燭光婆娑,她扶著棺槨強撐著筆直站著,顫著手摸著棺槨中沒了氣息的少年的臉龐,低聲哄道:「長豫,母親在啊,母親在這兒呢,母親哪兒也不去坐在這兒陪著你啊。」

一句安慰的話說到最後,沙啞哽咽到幾乎沒了聲音,曹淑猛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抬手隨意地揩了眼淚,溫柔地低聲緩緩笑道:「長豫,別怕啊,母親在這兒呢……」

房間里。

王悅猛地睜開了眼,「母親!」昏黃的燈光直直照進了他睜大了的雙眼,無數紛飛的光點湧入了他的視線,亮晃晃的一片,他大口地喘著氣,「母親!」用盡全身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腳一軟,竟是重新摔了回去,他低頭看了眼,鼻血還在止不住地淌,順著下巴滴滴砸在地上,膝蓋邊已經淌了一大攤鮮紅了。

王悅看著一地的血發矇,腦子裡卻還是剛才的畫面,有些震驚,有些不可思議,他剛才……剛才是看見了什麼?

「母親。」王悅撐著凳子一點點站起來,低頭一看,發現手裡還捏著那支毛筆,筆端已經吸飽了血。他顫著手撐著牆,想穩住自己的身形,忽然聽見咿呀一聲推門聲。

王樂畫了好幾個小時的畫,困得直打哈欠,隨意地看了眼牆上的鐘,她忽然詫異地發現這都快零點了。她回頭看向王悅的房間,心中咯噔一聲,心道不是吧?王悅還在寫字?她放了畫筆往那還亮著燈光的房間走,還沒走到,忽然聽見裡面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人狠狠摔跪在地上的聲音。

就在同一時刻,王樂伸手推開了門,入眼的血腥一幕差點嚇得她魂飛魄散,開口就喊了聲,「王悅!」

王悅倚著承重牆,一隻手擦著臉上的血,另一隻手顫抖著捏著筆,白色的衣襟已經血染透了,一大片刺眼的血紅色,這一幕就已經夠嚇人了,更別說地上還有一大攤血。

王樂刷一下驚得回魂了,她立刻飛奔出去拿了紙巾回來,沖回來抬手就替王悅堵住了鼻子,「王悅!你、你別怕,我給你叫救護車!對,救護車!」她顫著手就去掏兜,掏了半天忽然想起手機落在了客廳,她轉身就想跑去客廳拿手機,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了。

王悅眼前又開始發黑,頭腦卻是異常的清醒,他一手拽著王樂,另一手沉穩地擦著臉上的血,低咳了聲緩緩道:「王樂,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說個屁啊!操!」王樂猛地拔高了聲音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王樂甩了王悅的手就跑去客廳找手機,慌亂地找到后,顫著手瘋狂地按鍵,半天才發現手機沒電了,「操!」她轉身就跑回房間,「王悅你手機呢?王悅!手機呢!?」

王悅看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到處翻找手機的王樂,怕自己這一臉血嚇著她,強打起精神從一旁抓過一把紙巾按住了血,隨便地抹了兩把,低聲道:「王樂,過來。」

王樂正在找手機,聞聲一回頭卻忽然發現王悅臉色難看得跟個死人似的,眼見著他似乎要倒下來,她猛地衝上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聲音開始發抖,「王悅!王悅你別嚇我啊,撐著點啊!」

王悅抬眼望著她,昏黃的燈光下,驚慌失措的清秀少女頂著一頭瀲灧的粉色頭髮,這樣貌就像他一直覺得那樣,實在漂亮得過分。這樣貌真的像一個人。

他想伸手摸一下她的頭髮,卻在看見自己那一手血時生生忍住了,他抹了下鼻子開口道:「王樂,你床頭的柜子里有張卡,卡里有四十萬,我讓謝景幫著拿了你的生辰做密碼,二月二,我……」

「操!王悅你在幹什麼啊?你哪兒來的錢?」王樂嚇得更厲害了,這回她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開始抖起來了,「別,王悅,你別說了,你手機放哪兒啊?操!王悅你媽逼的你說話啊!」

「王樂。」王悅按住了鼻子,鼻血跟剛才相比已經少流了不少,王悅眼前卻依舊在發黑,他撐著牆筆直地站著,看著手忙腳亂的王樂,「別找了。」他低聲道,「王樂,別找了。」

王樂剛從紙堆里摸出了手機,看見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她猛地捂住了臉,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就下來了,她邊撥號邊碎碎咒罵著,「王悅你他媽流個鼻血跟要死了一樣,你他媽的你敢死了留我一個人試試?你媽逼的,回回都嚇我,我他媽就你一個哥了啊,你他媽當我愛管你死活?!王悅你王八蛋!」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王樂眼淚瞬間就飆下來了,「醫院?操這兒快死人了你們他媽的快過來啊!」

王悅想說句什麼,不,應該說他想交代句什麼,可那一瞬間,看著驚慌失措的王樂,他竟是一字都說不上來,他到底不是王悅。

他是王長豫,琅玡王長豫。

他在這兒耽誤得太久了。這兒的日子安逸,平穩,沒有算計與謀殺,更沒有那些要人命的繁華,他在這兒渾渾噩噩過了兩年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過得稀里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過得尚好,總之是一轉眼就過下來了。回想這兩年時光,他竟是也會有那麼一瞬間貪戀這兒的安逸,貪戀這裡的太平。

這兒沒有兵荒馬亂,沒有饑饉和瘟疫,沒有山匪強寇,比起兵荒馬亂人命草芥的晉朝,這兒實在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這種海晏河清的太平對王悅來說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他們這一代建康門閥子弟大多是是西晉亂世流亡者的後人,家國天下是他們從小聽著父輩一遍遍講下來的,天下太平是他們這一代江東少年人的情懷。

可這兒再安逸,他再欣賞,這兒到底不是他的家國啊。正如昨日那人所說,他的家國,狼煙滾燙,數百萬漢人還在北方被人踐踏,那是他曾許諾與人一起守護的瘡痍天下,這些少年志誰忘記了都可以,他不行,他琅玡王長豫絕不能忘。

屈指算一筆,他的家,他的國,他的姓氏,他的雙親,還有他的少年得意,他王長豫到底負了多少?

王悅咬牙撐著牆,一點點站穩了,待到眼前的黑暗散了些,他抬手抹了把血,抬腿往外走。

王樂正打完了電話心裡正發慌,一轉頭就看見王悅徑自往外走,她心中一緊,上前就一把扯住了他,「王悅你幹什麼去?」

王悅回過頭,王樂巴掌大的臉上全是緊張和驚慌失措。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跑哪兒去啊?」王樂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一對上王悅的眼神,她整個人忽然就徹底慌了,拽著王悅不撒手,「王悅,你沒事吧?你怎麼了?王悅你他媽的你別嚇我啊。」

王悅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下王樂的粉色頭髮,低聲道:「差點忘了你了。」

王樂也聽不懂王悅神神叨叨說些什麼,就是下意識拽著他的胳膊知道不能撒手,正慌張著,卻忽然感覺到王悅攬住了自己的肩輕輕抱了下自己。

「沒事啊。」

王悅渾身都是狼藉的血跡,靠著牆才能站穩,看上去尤為狼狽,可就是這麼個虛弱的人,他抬手摸著自己腦袋的那一瞬間,王樂的心卻忽然莫名就定了下來。王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都覺得安定多了,抬頭看了眼王悅,眼淚一個沒收住又突然啪嗒往下掉,惹得她自己也尷尬,偏偏一邊尷尬一邊眼淚又掉個不停。

王悅摸著王樂的頭髮,輕輕抱著她聽著她輕微的抽泣聲,沒說話。

醫院。

餵了兩粒葯,腦子裡昏昏沉沉地犯困,王悅窩在病房的床上竟是不留神睡過去了。王樂沒敢叫醒他,念著他好不容易睡一會兒,坐在床邊替他生疏地蓋好了被子。身後有開門聲響起來,王樂回頭看去。

手裡捏著化驗單和病曆本的謝景推門走進來,看了眼窩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王悅,放輕了腳步。

王樂看著謝景,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和王悅對醫院啊化驗啊這些事兒都不懂,這些天忙裡忙外的全是謝景一個人,她還回回凌晨兩三點打電話把人叫過來,也虧得謝景這人心地好,脾性耐心都極好,肯三番四次地出手幫她和王悅,要是沒了謝景,王樂都不知道這些事她該怎麼辦了。想著,她看向一旁的謝景,忍不住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了句謝。

謝景掃了眼她,沒說什麼,視線落在床上睡得正沉的王悅身上。

王樂猶豫片刻,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哥、我哥他到底怎麼了啊?」這他嗎的一天天的實在太嚇人了,王樂覺得再來這麼一兩次,她估計能給王悅嚇傻了,這哪兒受的了啊,她看著謝景,怕吵著王悅小聲地問道:「我哥他,他回回這麼流血,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謝景望著王悅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低聲回到:「沒事,天快亮了,你去隔壁睡一會兒,這兒我來守著。」

王樂抬手揉了下自己的黑眼圈,聽謝景這麼一說,忍不住就打了個哈欠,回頭看了眼還安穩睡著的王悅,良久才道:「那謝謝你了。」

「嗯。」謝景在床邊坐下了,伸手將王悅的半露在外面的手輕輕放到了被子里。

王樂出門前忍不住回頭透過門縫看了眼,病房裡遮光窗帘拉上了,隨著門漸漸合上,房間里也愈發昏暗,謝景坐在王悅床頭,微弱的光勾勒著他的臉廓,看不清表情。

王樂只看了一眼,心頭莫名一悸。

謝景被他盯了全程做完了筆錄,他見王悅在封閉的空間似乎愈發心緒不寧,索性將王悅扯到了自己身邊,自己一個人邊對答如流邊填完了兩份資料,兩人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兩人站在路邊打車的時候,謝景忽然問了一句,「沒來過警局?」他扭頭看向王悅。

王悅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心中也明白過來,警局這地方就跟晉朝那官衙是差不多的性質,官衙他沒少去,但是這經歷倒真是頭一次,他想著慢慢點了下頭,大概是覺得自己難得慫一把,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下。

謝景靜靜看著他笑起來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王悅笑,那一雙淡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溫潤極了,那就是個該有的少年樣子。謝景莫名沒能轉開眼。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王悅頭上的傷口上,一輛計程車停在兩人面前,謝景拉開了車門,忽然伸手將王悅推了進去。

「幹什麼?」王悅被推了一個踉蹌,不解的抬頭看向謝景。

謝景撐著車門低眸看著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拋到了王悅懷中,「給你妹妹打個電話報個平安。」說完這一句,他揚手關上了車門,從另一側上了計程車。

王悅拿著那手機,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身側的謝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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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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