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番外07

87 番外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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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太公大覺顏面掃地,訓斥蘇一,「你還當我是你爺爺不當?」

蘇一不理會這話,轉了身沖周安良,指着他道:「你自己沒本事,也不能佔了別人的地方,偏還理直氣壯。這事兒在頭裏我就料到過,說了不給就是不給。你但凡要些臉面,也不該還舔著臉還來要了做新房。要是我,不吃饅頭攢口氣也不受人這臉子!叫人拒了,就該給自個兒留些面子!這三番五次的,虧你們做得出!」

周安良被她罵得氣結,手掐腰哼哼,倒是周安心伸長了脖子,「道是沒娘養沒爹教的,瞧瞧做出來的都是什麼事兒?潑婦一樣,不想想自個兒為個什麼嫁不出去。這是太公的家,哪輪到你做主?但凡有人要你,這家早跟你一厘關係也沒有了。太公應下的事,偏你從中作梗,忤逆不孝,鬧得一家子不得安生。不過是借住幾日,你發的什麼狗瘋。」

前頭說了,蘇一這輩子沒什麼聽不得的,偏就聽不得這沒爹娘的話。她也懶得再動嘴皮子,二話不說衝過去抽周安心大嘴巴子,一個比一個響。打得正得勁被蘇太公拉了回來,又好一通訓斥。他家蘇一性子野,慣常就愛動粗,有時他便懊悔,小的時候不該拉着她練把式,好好毀了一姑娘家。嫁不出去,滿鐮刀灣招人笑話。她這粗蠻勁,連他這個做爺爺的也看不下去。他又想不通,借住幾日算不得大事兒,到時還還回來,不過給周安良充個面子,她怎麼就這麼不依不饒?鬧得鄰里鄉親不和睦,忒不懂事!

周安良和周安心打小就是挨打的料,從來不敢還蘇一的手。這回周安心被打,也只能氣哼哼白挨這幾巴掌。她又眼淚汪汪裝可憐,沖蘇太公撒嬌,「太公你看蘇一,你不管管么?從小到大,我和哥哥對你比之蘇一又差什麼?一院裏十來年,跟親人無異,偏她欺負我們,不過仗着自己有些身手!」

蘇一跳着步子要越過蘇太公去,「你再說,仔細你的皮!」

「蘇一!」蘇太公攔她下來,大覺傷他顏面又傷情面。

那廂周大娘狠嘆了口氣,「罷了,安良安心,把東西挪出來吧。」

蘇一聽這話甚好,便收了勢。這邊蘇太公聽着卻不是滋味兒,他見不得,忙伸手去擋,「不必挪,這事兒我做得了主,就給安良做新房。橫豎我樂意,別人說什麼都無用。安良跟我孫兒一般無二,住幾日無妨。今日我便定下這事兒來,往後誰都別再提!」

「爺爺!」

蘇一再是說一不二態度堅決,也擋不住蘇太公胳膊肘子往外拐。她又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兒的,這事兒蘇太公應下口來,她還真做不得主。卻又咽不下這口氣,索性一犟到底,「您要把正堂給周安良,就別要我這孫女兒了!」

「這是什麼教養?」蘇太公也生氣起來,吹鬍子瞪眼,「怎就這般不讓人安生?原沒多大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你就滿意了。到頭來人也都說你,說你小雞肚腸!你爹娘那般仗義的人,怎生出你這麼個事事算計,心眼比針眼兒還小的?!」

「不知道誰算計來!」蘇一竟沒算到蘇太公會如此,也委屈得一眼裏攢淚。卻又是不願低頭的,跺腳進了東偏屋,要收拾了東西走人。那東偏屋又哪裏還有她的東西,盡數換成了蘇太公的。她又抹淚,翻箱倒櫃地找了家裏的地契房契,揣兜里出來,「我衣衫包裹呢?」

周大娘看蘇一和蘇太公鬧開了,心下又不忍,忙上來拉蘇一,「可別鬧了,這大晚上你往哪裏去?黑燈瞎火不說,天兒也是要上凍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不安全。恐遇着壞人或凍出了病,又要遭罪。」

蘇一撩開她的手,「大娘但凡真顧念我和爺爺的感情,斷然不會挖空心思要這房子,壞我和爺爺。這番你們且得願了,我便看着,你們如何說話算話呢!」抽了下鼻子又問:「我東西在何處?」

周大娘還要再勸,蘇太公出聲兒,「要走便讓她走,教出這麼個孫女,是我的無能。小氣刻薄不說,還忤逆不孝!放眼整個鐮刀灣,哪家的姑娘敢跟她親祖父這麼杠著來?聽話還來不及,沒有跳腳唱反調的!算我慣壞的,這回就讓她出去好好想想,想明白再回來!」

「您且放心,出去我便不回來了!」蘇一仍是犟嘴,自往東偏屋裏去。到了那邊兒,原以為該騰出間房來給她住着,卻不成想,她要與周大娘同擠一間,而周安心早把周安良騰出來那間佔了。她又在心裏罵了百八十遍不要臉,把周安心的衣裳鞋襪盡數抱到院子裏摔在地上。

泄完憤,拎了包裹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周大娘兩面為難,問蘇太公,「真讓一一這麼走?她一個女孩子家,遇着事可怎麼是好?」

蘇太公仍在氣頭上,擺手進東屋,「她那身手和脾氣,能吃什麼虧?讓她走,誰也不許去找。這樣兒的性子,不壓一壓,誰敢娶她?」

那邊周安心和周安良得意,周安心過來拉着周大娘的胳膊,「娘你別管,蘇一她活該,遲早該有這麼一天。」

「這話不該說。」周大娘打一下她的手,「不過,讓她長長記性也好,確是太粗蠻了些,女兒家不該這個樣子。趕緊把你東西收拾了,咱進屋去,待會兒叫太公咱們一處吃飯。太公幫了咱們大忙,咱們不能不知恩。」

「省得。」周安心去拾自己的衣裳,「要不是蘇一,咱們也不必一直兩屋裏吃飯。她走了正好,咱們一家親。」

周大娘出了口氣,也不念著蘇一了。照理說她走了是好,那丫頭心思多,一直挑得家裏不得安寧。若不是念著恩情,她也不必一直哄著捧著那丫頭。這會兒她周家揚眉吐氣,得了太守家的三小姐,心境上有了變化,大不願意再低着頭。

蘇一無處可去,逛了一晚夜市,攤位上吃了碗餛飩,身上荷包也見了底兒。

溜達着逛到陶家金銀鋪,她便曲著身子抱包裹在門前坐下。下頭石板陰涼,躥了一身的寒氣。她便靠着門牆,歪頭遠遠瞧那半明半暗的街景。頭上掛一輪毛月亮,散了一圈白環。她又想起諺語來,嘀咕了打發時間,說什麼「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月暈而風,礎潤而雨」。

這入冬的時節極冷,寒風刮在臉上,拉皮子。她又把臉埋在包裹里,縮起身子取暖,卻並無大用。扛了一個半時辰,正到子時的時候,竟也累到在這冷颼颼的寒風裏眯了一陣。

迷迷濛蒙中有人戳她肩窩,她便仰起頭來叫師哥,問:「開鋪子了么?」看清時,卻不是他師哥陶小祝。師哥沒生得這麼好,粉面朱唇,一對桃花眼兒。

蘇一認出是那侍衛小白,定了睛子再看,他身後還站了兩人,紅衣扣彎刀,氣勢凜凜。她想起那晚被擒的事情來,有些生怕,忙站起來,往後退兩步扶著門框斂起下巴,「你們……有何事?」

小白看她驚慌,手摸門框藏了半張臉的樣子實在好笑,卻也不逗她,只問:「這麼冷的天兒,深更半夜的,有家不回,你在這裏做什麼?」

蘇一嘟噥,「被趕出來,沒家可回了,可不就在這裏?」

他意想細問,聽到身後有人扣了刀鞘,噔地一聲響,念起時間不對。因而也不問了,上了手去拉她,牽了與他們一道兒走,「既無家可歸,跟我們走。」

「去哪裏?」蘇一一慌,已叫他拽出了三五十步。

「吃些熱的暖暖身子,找個地方安置你睡覺。你這小身板,在這冬夜裏扛寒風,也真是夠能耐的。」

小白拉了她到一酒館,撂她下來與另外兩人坐着,自個兒外頭買小食去了。蘇一收胸弓腰坐在長凳上,低着頭不說話。摸了摸長凳面兒,撐了身子起來要溜,忽聽其中一人說:「小白去去就來,你這會兒走,我們怎麼交代?」

「哦……」蘇一又坐下,開始無意識地抖大腿兒。

三人不說話,氣氛比照外頭的空氣還冷百倍。蘇一抱着包裹,腿抖得不受控,咬唇不出聲兒。酒家燙好了酒送上來,對面的人給她倒一盅,她端起來就吃盡了。身子剛暖了些,小白從外頭回來。手裏拿了許多吃食,旋煎羊白腸、鮓脯、姜豉、抹臟、滴酥水晶鱠……都是南大街冬季夜市裏最有名的吃食。

他坐下吃口酒,搓了搓手開始絮叨,整個氣氛又不一樣了。他問蘇一,「說說吧,怎麼無家可歸了?」

蘇一嚼著鮓脯,轉頭看小白。別說在他們這些冷森森的人面前說不出冤屈來,在尋常人面前也要思量一二才能說呢。家事不外揚,也算一樁傳統了。她搖了頭不說,小白也便禁口不問了。他又去撩撥對面兩個面生寒意的,「待會你們兩個,誰帶她回去過一宿?」

原好心也有不問緣由的,蘇一忙放下筷子擺手,「不必不必,吃了你們的東西已是不該了。」

小白不理這話,但說:「我是住王府里的,不好安置你。咱們韓總管宅邸甚大,就他一人住着,你隨他去。住一晚不打緊,他雖不言不語,心卻是熱的。」說罷看向對面毫無面部表情的韓肅,「是吧,韓總管?」

韓肅只是吃酒,「她一個女兒家,恐不方便。」

「你那宅子裏院子不少,隨意找一間把她歇一歇,有什麼不便?都是老熟人,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小白給他斟酒。

韓肅抬頭看向他,「什麼時候的老熟人?」

小白收回酒壺,打了個響指,「早前她從咱們王府抄道兒,叫咱們捉了,你還試了她筋骨,忘了不成?怕她扯謊掩蓋,你還叫我跟了她到家,次日又到的鋪子裏探了虛實。那日因公,我損了銀簪玉玦的錢,忘了問你要了,你可得還我。」

韓肅點頭,「那確是老熟人了。」

蘇一記不清他們誰是誰個,總歸都穿差不多的衣裳,紅衣綉金線,腰間別把彎刀。她轉眼瞧那韓肅,確是那晚的頭頭兒。眉梢似劍,冷顏冷麵。她又擺手,「不必為難,我隨意熬過這一夜。」

「過去也沒什麼,住一晚罷了。」韓肅話少,每說出來卻又都不容人駁他。蘇一有些不知所措,再轉頭瞧向小白,他臉上已吃酒吃出了紅意,飄着兩朵粉雲一般,襯得臉色極為好看。他拍拍蘇一的肩膀,打了個嗝,「幫你安排下了。」又說:「今兒得虧我換了勤過來尋摸吃的,否則你要挨凍一夜。得虧我,是以片子坊吃茶,要請我兩頓。」

蘇一撓額,「還是不麻煩了吧……」

「已經麻煩了。」韓肅瞧她一眼,再無話。

是以,蘇一隻能隨他回去歇了這一夜。

招待的又是軟被香褥,府邸上也沒公雞打鳴,這一睡便是五個時辰,醒來時天兒已近晌午。她跳着腳兒套衣衫,開了門有身着青衫背褙的女孩子打水來服侍她洗臉。這可生受不起,蘇一忙接了銅盆巾子,自己抹洗了一番,又照常綰起簡單髮髻來。

要走也該辭了客人,她問那女孩子,「韓總管王府里去了罷?」

女孩子搖頭,「這一日休息,在家呢。」

原想着不在也便不辭了,這會兒在,卻也不想當面辭去。她有自知之明,不能睡了人家房舍一夜再白佔了人家時間,惹人生厭。誰記得她是誰,權做個要飯的一樣發一回善心罷了。因叫那女孩子若他問起來便回句話說她走了,若不問也便罷了。如此,自己先抱包裹跑了。

出了府邸角門,大舒了口氣。瞧著今日出了日頭,明白透紅的一輪,正懸在當頭上,再急也不成了,橫豎都要挨師父的罵。她動身要走,瞧見大門裏又出來一人。那人一身淡灰深緣兒衣袍,外頭披着月白大氅,領沿兒上密密的白兔毛托著一張如畫如刻般的臉。日頭灑下的光暈在他身上籠了層金邊,貴不可言的視感。

蘇一覺得小白生得好,這人卻比小白生得還好,只年歲大了些。沒有生嫩氣,素淡卻矜貴。她又心生感慨,念叨着什麼人與什麼人來往,想起一句詩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也不知稱不稱這意思,瞎念叨念叨罷了。在她那一方天地里,哪裏能見着這些人物。周安良那樣兒的拎過來,提鞋也不配!

她兀自瞧著人發痴,那人卻已到了她面前,開口問了句:「昨兒借宿在此的姑娘罷?」

那聲音帶着空闊遼遠之意在她耳朵彈開,蘇一醒了神,要抬手擦口水,先問一句:「你與我說話?」問罷自覺此番樣子過沒出息,忙又跟一句,「是了。」

「難得在韓肅府上見着外來的姑娘,一道兒走吧。」他說着話,平穩地邁開步子。

蘇一竟不覺得他生分,不自覺地跟着他,「爺是韓總管好友?」

「算是吧,偶來他府上轉轉。」

他走路的姿勢也是極好看的,步法勻稱。蘇一跟在他身側,那曳曳的大氅不時掃到她胳膊。天氣清寒,她把雙手往袖子裏縮。這位爺瞧見了,從大氅里伸出手來,把手爐給她,「拿着用。」

「不必。」蘇一抽出手來擺動,恰好被他塞進了手裏,便也只好抱着了。她心裏生暖,越發覺得他是好人。

這位爺瞧著貴氣,卻又不倨傲,一路上走着與她說話,哪哪都好。他問起昨晚的事情,她也不顧忌地說了,又問他,「我真如爺爺嘴裏說的那般,粗蠻小氣么?」

「這事兒不好評判,但看你那位周大娘什麼心思。若真是借幾日,也無妨。怕只怕心思不限此,佔了便不還了,叫人氣不順。」

蘇一抱着手爐,歪頭仰著看他,「周大娘倒沒什麼,只是我不放心那周安良和他那個妹妹。依我的了解,佔了必不會想還的。又不知沈家三小姐什麼脾性,若是沆瀣一氣,我和爺爺還吃那啞巴虧不吃?到時周大娘再拿情義的話來哄騙我爺爺,怎麼了局?難道我家的東西,最後要改了姓周?」

他身直面淡地邁著步子,「你將房契拿出來,別易了手到時沒了依據。先這麼僵著,得需叫你爺爺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有他後悔,才好辦事兒。到時到衙門裏擊鼓告狀,就說他周家霸佔家宅,必是能定罪的。若你爺爺護他,這事兒就告不成,是以需得他心生懊悔。若你的推測不對,他們真就借了幾日便歸還了,你還回去,好聲好氣兒道個歉,仍是一院裏相處。」

這話甚和蘇一的心意,原她也是這般打算,只是還沒想明了。經他這麼一說,便通透了。她要謝他,借口又問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他忽停下步子來,轉身正對她,說:「我到了。」

到了……

蘇一轉頭去瞧,卻是驚了一跳,面兒也呆了。不知不覺,她怎麼竟跟着他走到咸安王府的大門前了?!

她收了口氣,「大娘真掛心我,也別生搭着我和安良,實在相差甚遠,挨不上。倒不如,您給我四下留心。有合適的,您就屈尊給我當回媒婆。相上了,都是大娘的功德,免了我的不幸。也不需多出息,踏實能幹,知道心疼老婆孩子,足夠了。」

「你要是跟安良攢著一口氣,那可真沒必要。偏生跟自個兒過去,圖什麼?安良不比其他個好些?」周大娘看蘇一仍是在婚事上打背口,死不下心還是力勸。她是好心,總覺得自個兒家裏的,不能讓蘇一受了委屈。他兒子周安良又是有學識有相貌的,比那些個田裏幹活鋪里打雜的粗人好了不知多少,怎麼要挑揀別個?以她的處境,也挑揀不出好的,多是旁人揀剩下的。

蘇一把周大娘手裏的棉袍接過來繼續壓邊兒,「大娘我也跟您亮個底兒,話說得直您別往心裏頭去。您和我爺爺一樣,只當我是攢著一口氣和安良拌嘴,說的都是話攆話攆出來的氣話,卻不是。不怕您心裏頭刻薄我不自量,掂不清自個兒幾斤幾兩,我是真看不上您兒子。咱們一院兒里十幾年,誰是什麼樣哪裏需得旁人過話?大娘您常年做些豆腐買賣,安良搭過手幫過您一把?怕是一粒豆子也沒磨過,那石磨怎麼使的都不知道。安心倒是幫,可也是得空能躲就躲了。您性子剛強,頂下那片天兒來,倒叫他們兩個不知甘苦。依他們的作性,當真得配個生活如意些的人,大不是我這樣兒的。我也不想配安良那樣兒的,若是一輩子考不上,到頭來只是個廢物秀才,怎麼過活?我是沒人瞧得上,沒人愛娶的,但也不想隨意湊合了。這事兒湊合不來,一輩子呢。搭進去了,可就回不了頭了。」

周大娘臉色變了幾變,笑掛在嘴角直往下掉,好一陣才收住。這事勸不得了,只好說,「你這麼說我也就明白了,是我淡吃蘿蔔閑操心,瞎忙活一場。旁的不多說了,趕明兒我出去扒聽扒聽,有合適的給你說和。安良那邊兒,也再看吧。他是不愁的,好歹是個生員。」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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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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