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五十一 詐

兩百五十一 詐

莽古爾泰看著這氣候越來越惡劣,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他的身後是跪在地上的軍需官,恭敬的捧著糧秣的支度簿子。額圖渾知趣的給莽古爾泰擺弄著食物,順便把酒囊放到桌子上。「這仗,可真是越來越不好打了啊。」莽古爾泰搖搖頭,將帘子放下,一時間外面的風雪也是被阻擋在了帳外。

那軍需官面色沉重的點點頭「若不速戰速決,別說我們藍旗,后海也撐不久的;今年季候本就異常,牛羊收穫不多,糧草也是被大堯斷了,再加上那些走私的商人收斂許多,我們整個部族的糧食本就沒有多少富裕,更別說打這一場大仗了。」

莽古爾泰斜了軍需官一眼,淡淡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只需要告訴我,藍旗的餘糧還能撐多久。」那軍需官估摸了一下,而後斬釘截鐵的說道「最多不超過兩個月。」

莽古爾泰又是沉默了下來,他緩緩走到毛氈上,然後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看了看桌子上的湯餅,不由出神。而額圖渾則是慢慢踱步到軍需官身邊,給了對方一個眼色,那人也是會意,兩個人輕聲輕腳的挪到了帳外。

「盡量讓兄弟們吃好穿暖,別還沒打仗就是倒下了。斥候加緊搜尋慕容家的那支人馬,如有發現,馬上回報!」額圖渾低聲喝道,他雖然是莽古爾泰的奴才,可是在軍中身份超然,可以說是參謀先鋒一類的角色。那軍需官立刻點點頭「我立刻去做,先將那些羊皮袍子發下去,雖然不多,可是也能讓士卒們換著穿取暖;剩下的炭火也發下去,奶酒管夠,這樣不知道行不行。」

額圖渾張開手掌,然後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正藍旗里很多人都和他們的旗主一樣,都是信奉耶穌的。「快去安排下去吧……不花,真是難為你了。」額圖渾拍著老友的肩膀,這一段時間,不花忙於算計這五萬人軍需供應問題,常常一夜不睡,原本是個類似於南人的白面小生,現在也是鬍子拉碴,眼窩深陷。「都是正藍旗的人,說這些幹嘛,你身為旗主身邊奴才,可要好好照顧大人,四旗最近事故頗多,提醒旗主小心為上。」不花低聲說道,隨即就是戴上了帽子,往自己的那頂小帳篷走去了。

而額圖渾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風雪裡,只留下兩行長長的足跡,一深一淺,讓額圖渾忍不住皺了皺眉眉頭,輕輕嘆息一聲,然後叫過來一名藍旗的士兵,低聲吩咐「將旗主賜給我的棉袍給那位送去,每天晚上都要給他燒一大盆水,這頭犟驢,腿疾犯了仍舊是一聲不坑;如果他推辭,就說旗主不差遣傷兵就好了。」

那士兵領命,單膝離地,就是立刻去額圖渾的小帳篷了。後者則是一掀帘子,繼續去伺候莽古爾泰去了。進去大帳里一看,卻發現莽古爾泰出神的望著吃食,手裡握著酒囊,不知想些什麼。看見額圖渾回來,莽古爾泰才是展顏道「都安排好了?那小子啊…..若不是腿傷,當個小小的糧秣軍需官真是太委屈他了。」莽古爾泰喝下一口冷酒,臉色卻是紅潤了不少,他全身都是響起了海潮大浪般的空靈聲音,淡藍色冰寒的氣息從身後的脊椎骨散發出來,脊椎大龍般推動,發出劈啪的聲響。

「好酒!」莽古爾泰讚歎「這用冰石鎮過的明月碧海,果然不錯!大堯人當真是聰慧,居然能製作出這等好東西,在我眼裡這可不僅僅是杯中黃湯了,而是天父賜予給我們的佳釀。」額圖渾嘴角上揚,這乃是大堯寧國專供宮廷的好酒,和天父有什麼關係?他雖然也信奉耶穌,可是中毒卻不像莽古爾泰那麼深,他只是覺得那個聖父天父是個善良的神,比起喜怒無常的長生天親和了許多。而且天父耶穌也是西羽那裡的神仙,和大堯又有什麼關係?

「額圖渾。」忽然,莽古爾泰低聲喊道,狼一樣的眸子盯著門口的漢子「剛剛大哥來信了。」他將密信從甲胄里掏出來,狠狠的拍在桌子上,駭的額圖渾渾身一個激靈。但是他聰明不差莽古爾泰,所以根本不看就知道內里大致說了些什麼。「主子,我猜大貝勒一定是說,天色不同尋常,將士疲憊不堪,所以讓我們勒馬紮營休息,放慕容塵一部入小石山,然後來個一網打盡?」

莽古爾泰先是一愣,然後撫掌大笑,他豁的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這位包衣奴才身邊,大聲笑著同時拍著額圖渾的肩膀,笑的是眼淚都要流出來,那樣的撕心裂肺額圖渾只見過一次,那就是莽古爾泰終於被確立為正藍旗的旗主的時候。「哈哈哈哈!代善,代善,代善啊…….」他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大哥的名字「代善!」最後,莽古爾泰怒吼,從剛剛的捧腹大笑到現在的怒髮衝冠,也不過是彈指間。「代善,嘿嘿…….」他又開始陰冷的笑了,這種情感的瞬間變化讓額圖渾心裡一寒「枉你號稱后海第一名將,見識卻也不過如此,就連我身邊的奴才都不如!」

聽到奴才這個詞,額圖渾渾身就是一個激靈,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他立刻就是跪在了地上「請主子恕罪!剛剛額圖渾不過是妄語算不得真的,還望主子原諒奴才這一次!」額圖渾感覺渾身冷颼颼的,他知道自己剛剛犯了大忌,可是他心裡覺得自己是為主子著想,他的想法沒有錯!

「你說的沒錯,你都猜對了。」莽古爾泰摸著他的頭,幽幽的說道「只是這些話,除了你我,希望你別對別人說,不管大哥如何,都是我的兄弟。」額圖渾跪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多謝主子寬恕,這些話奴才說的,入主子的耳;若是將來被人抓住把柄,皆是我額圖渾一人之錯!絕不牽連主子半分!」

莽古爾泰笑了笑「說什麼呢?你這小子自幼跟著我,說是主奴,卻有兄弟之情。我就算捨棄誰都不會捨棄你。」額圖渾聽得這話,臉色越加蒼白,只是不住的磕頭,他跟隨莽古爾泰多年,知道這位主子是個什麼性格。卻見莽古爾泰緩緩坐了回去,然後擺擺手,溫和的說道「下去吧,我要小憩一會兒,沒有重要的事,不用叫我,既然大哥說了,我這個做弟弟的唯有從命。」

額圖渾深深的吸了口氣,磕完頭后躬著身子退出了帳外,只是剛到門口,忽然莽古爾泰隨手甩了一件東西出來,額圖渾苦澀的一笑,抓在手裡在風雪裡撫摸著上面的浪濤紋線,輕輕嘆了口氣。這是莽古爾泰隨身的腰牌,憑此令牌可以調令一萬以上的正藍旗起兵。

「希望天不絕我。」額圖渾將腰牌塞入懷裡,喃喃的說道。

龐大的騎兵陣。無數銀月鐵騎如一根根長槍聳立,分作四個方陣橫亘在乃顏部的騎兵面前,那一大片銀白色混合著風中的雪花更平添了幾分寂寥。白起看著身後的八位侯爺,看著無數寧國子弟兵,心裡填滿了自豪和激情,在他的心裡這些好漢子就像是高山一樣佇立在此,將那些侵略者徹底埋葬!

乃顏部雖然內部不和,可是乃顏的鐵騎卻是三大部落里接受最嚴苛的訓練,經常和西羽人以及大堯人拼殺的契丹好漢,乃顏可謂是將馬背子弟的天賦,大堯人的精細訓練以及西羽戰士的激情英雄主義融合的最好的種族,他們停在雪松原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對手,目光淡漠。

風捲起乃顏部的狼頭旗,有笛聲從軍陣里悠悠傳來,凄厲悲愴,像是一頭狼的低語。所有的乃顏騎兵都是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雪花落在了他們的肩頭,落在他們的氈帽上,一股冰冷席捲了全身,可是心裡的熱量卻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力量讓所有人不自覺的攥緊了武器!

沒有錯,即使是一頭狼,可是我們也要保護我們的家人和牛羊,即便付出的是生命也在所不惜!這一場戰鬥,寧軍和乃顏互斥為侵略者,可是誰又說的是正確的呢?白起有些時候也會思考,最後他才明白其實戰鬥有時候根本不是那樣的熱血和領人激動,因為有的時候戰鬥是最卑鄙和追求利益的。

忽然,銀月鐵騎那海洋般的鐵甲如水一樣流動,白軒身披白色皮鎧,眾星捧月的策馬而出,他背負長劍,青絲如瀑,雖然如仙人下凡卻是讓在場騎士皆是呼吸一緊,他們都希望白軒能看他們一眼,能入這位最厲害的高富帥的法眼,獲得一個讚許的目光。而白軒策馬到了眾軍士前面,直面乃顏的鐵騎,回過頭平靜的望著自己的將士們,緩緩開口「我終於,又和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們站在一起了。」

語言之平淡,卻宛若風雪裡的驚雷。二十萬鐵騎齊聲高呼著那個白衣將軍的名字,彷彿那就是他們的神!

「願為公爺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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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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