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9

婚禮那晚,正好是六月二十三的仲夏夜。

賓客們被邀請到佈置一新的工作室來，紛紛拿出手機拍照議論。

「哇，怎麼是和風主題的，他們倆不都是中國人嗎？」

「這是《陰陽師》同人主題好不好，沒看到舞台和召喚台一樣？」

「《陰陽師》是什麼？」

「遊戲啊,之前還叫媽媽幫我抽過卡的。」

「現在這些孩子真能折騰,婚禮辦的都叫人不敢認了……」

站在門口的柳南聽着來來往往的話語，笑的花枝亂顫，正扮成SSR式神花鳥卷的樣子，收一個紅包發一個達摩布娃娃，嘖嘖驚訝道：「哇，戴川家認識的人真大方，看來要好好宰他一頓了。」

特意來幫忙的李雲傑西服革履很鬱悶：「這到底是漫展還是婚禮？」

「都跟你說是遊戲主題了，你能不能敬業點？怪不得人家不要你當伴郎。」柳南嫌棄。

李雲傑似乎覺得尷尬，微微露出外套下《陰陽師》的文化衫，一臉羞恥：「這樣還不行嗎？」

柳南又笑起來：「我們是同齡人？我怎麼覺得有十個代溝橫在中間？」

李雲傑無奈。

「謝謝、謝謝，裏邊請。」柳南又歡迎了兩位阿姨，笑容可掬。

李雲傑抱起手說：「不過不讓我當伴郎,是有其他原因的。」

柳南好奇：「什麼？」

李雲傑從兜里拿出個信封來：「原本我打算親自要挾戴川,不過你要是跟我說點好聽的話,送給你倒是也可以。」

「什麼什麼！快給我拿過來！」柳南立刻毫無形象地撲上去撕搶。

——

比起大家的趣味盎然，坐在休息室里的唐悠就緊張多了。

她硬生生地被打扮成遊戲中陰陽師神樂的樣子,抱着把傘說：「這也太誇張了……」

戴川在旁邊開心不已：「你是要求一切從簡,我做這些道具衣服並沒花很多錢,場地屬於我們自己，請的客人全是家裏最熟最熟的，到底哪裏不符合心意？」

唐悠打量他安倍清明的裝束，不禁失笑：「也就你想的出來。」

「好啦，沒安排多複雜的儀式，累到你的話，我要挨全家揍的。」戴川摸摸她的頭。

唐悠頷首。

作為新郎戴川半點不着急，還給她舉過手機道：「來，在這大喜的日子裏幫我抽張卡，給我算算命！」

「算什麼命？」唐悠微怔。

「算算我們孩子以後是什麼性格，抽出啥事就是啥。」戴川別出心裁。

「…………」唐悠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要不要這麼隨便，萬一是青蛙瓷器什麼怎麼辦？」

「那也沒辦法，誰讓是我提供的蝌蚪。」戴川裝委屈。

低頭收拾化妝工具的小妹頓時噴笑出來。

唐悠紅著臉站起身：「你、你討打是嗎？」

「不要動了胎氣，快坐下，快坐下。」戴川趕快服軟。

唐悠發現自己曾經溫和的性子都快被他折磨出稜角了，瞪過好幾眼彩重新落座，拿過手機說：「我就寫，三途川大傻蛋！」

「你寫得下那麼多字嗎？」戴川嘲弄。

唐悠伸出食指在屏幕上戳畫，果然寫完三途川連筆就斷掉了。

說也奇怪，當初第一次正式抽卡時，寫的也是這三個字。

那刻的時光與眼前的喜景，真是令人感嘆。

手機不停地播放着抽卡動畫，而後發出震動的聲音。

每次出這個提示，就是有比R更高級的卡出現。

戴川趕快探頭，欣喜地發現屏幕上蹦出個坐着竹子的小蘿莉，紅紅的衣服，長長的頭髮，正是從春天就推出但他一直買不到的輝夜姬！

唐悠已經被婆婆和媽媽剝奪電子產品使用權很久了，此刻也驚訝歐氣仍在，頓時舉起來微笑：「看來很符合你心意。」

戴川心滿意足：「神明都在透漏我們的孩子有多可愛。」

「你們怎麼還在這兒玩呢，馬上開始了。」柳南探頭。

唐悠趕忙起身出去，由於她爸爸早已過世，就由老戴牽進會場。

戴川對着鏡子悠閑臭美。

柳南抱着手哼道：「你挺高興啊。」

戴川說：「結婚幹嗎不高興？羨慕啦？」

「我是同情你啊，都結婚了還沒收到過情書，多可憐——」柳南拖長聲音，舉出從李雲傑那裏搶來的小悠黑歷史。

戴川立刻側頭，一臉氣憤地罵道：「靠，你哪來的！給我拿過來！」

——

婚姻在最初的樣子似乎都是紅紅火火，舉案齊眉，誰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伴着愛情能夠走多遠，但喜宴上的祝福總是溫暖可愛。

看到女兒順利出嫁，沈霞自然痛哭，看到兒子長大成人，老戴與錢楚也難免流淚，只是婚禮的感人氣氛因為《陰陽師》的主題都多少顯得太過有趣沖淡了那些百感交集。

戴川在講述自己跟唐悠相識的過程后，還把iPad連上大屏幕，充值了999張藍票給賓客們試手氣，場面簡直鬧得不亦樂乎。

唐悠哭夠了也笑夠了，中途因為妊娠反應被送回家中，提前結束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儀式。

——

夏夜星辰漫天。

應付完所有賓客而歸的戴川，先在新家洗乾淨身上的煙酒味，才躡手躡腳地進到卧室關心愛妻。

隱約聽到動靜的唐悠半坐起來，揉揉眼睛說：「怎麼這麼晚啊？」

「哎，又陪我爸他們喝了一輪，我都快吐了才讓我走。」戴川坐到床上問：「你好點沒？」

唐悠點頭：「本來應該陪你的。」

「想讓你看到的你都看到了，怎麼樣，還滿意吧？」戴川得意。

他的確是個有趣的人，滿腦子鬼主意，叫人永遠也不寂寞。

唐悠酒窩深深，笑容都快被少女心裝滿了。

戴川轉而神秘地從床底掏出個大盒子說：「有個禮物送給你。」

「什麼呀？」唐悠疑惑，伸手打開會看到裏面滿滿的白色蕾絲，竟是件婚紗。

戴川苦悶地說：「為了偷偷研究你的尺碼，我可費了不少功夫呢，雖然你嘴上說不要，但給我當老婆怎麼可以連婚紗都沒有，為了避免你以後找茬欺負我，我必須未雨綢繆。」

唐悠被他這一套一套說得很暈，連浪費之類的抱怨也找不到縫隙鑽入，最後只得認命地抱住他說：「想講那兩個你不讓我講的字。」

奇怪的是戴川卻哼了下：「謝謝不必，對不起得說一句。」

「為什麼呀？」唐悠獃滯。

「在大婚之日收到這種禮物，我簡直是悲劇吧？」戴川氣呼呼地講那個信封摸出來，正是許多年前唐悠給李雲傑的告白信。

她在驚訝之餘臉都羞紅了：「你哪來的，不許看！」

「我已經看完了！還親愛的李同學，還什麼一起努力一起進步，你哪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說辭？分明就是看人家長得帥！」戴川義憤填膺。

唐悠哭笑不得地說：「你比較帥好不好？」

「平時不講，現在奉承也晚了！」戴川非常傲嬌。

唐悠紅著臉抱他：「都說了是小時候，幹嗎生氣啊……不許氣，笑一個！」

她說着就去吻戴川。

戴川的意志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暗自臭美走神的功夫，就被一把搶過信。

唐悠想都不想就把信撕成碎片扔到垃圾桶里，然後扶著肚子笑：「此後無憑無據，你還想說什麼？」

戴川鬱悶地瞥着她，一副不被安慰到不罷休的德性。

唐悠嘆息：「你們可真能鬧，還好我早有準備。」

她說完便拉開床頭櫃，摸出本粉紅色的書來擋住臉：「三途川前輩，多多指教。」

戴川完全沒想到，立刻拿過來翻看，竟然是唐悠記錄的兩人戀愛日常，軟萌萌的語言和清新可愛的插話，分明是甜到牙痛的女性讀物。

「給他寫了一張紙，給你寫了一本書，這回總平衡了吧？」唐悠微笑：「瞞住你做它可真不容易，雖然只印了幾千冊，但是可以留做紀念。」」

「《幸運值相對論》……」戴川念出書名，發現扉頁上寫着「獻給我最愛的小非酋」，而後說：「你知不知道連帶上我的名字，至少可以多賣十倍？」

「不需要。」唐悠學着她扭頭，而後又笑：「其實只想讓你一個人看到，你看到就好了。」

戴川完全壓抑不住臉上的幸福，呼喚道：「小悠。」

「嗯？」唐悠抬眸。

「不管是遊戲里遇見你，還是工作中遇見你，是在烏龍時相見，還是在人山人海擦肩而過，我相信我都不會錯過你的，無論幾歲，無論在做什麼，只要看到你，心裏就會響起那個聲音——啊，這就是我喜歡的女孩子啊。」戴川字字句句都透著真誠，漸漸失去平時的玩世不恭和自信滿滿，輕聲道：「最開始我們是朋友，之後是情侶，從今天起成了家人，我特別滿足，特別慶幸，我一定會等到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等到你像我喜歡你這樣喜歡我的。」

「傻啊，你不會要哭了吧？」唐悠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吻着她的鼻尖，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彎著唇說：「我明白啊，而且我喜歡你，要多喜歡就有多喜歡。」

他們相吻的剪影，與這晚的良辰相得益彰。

書在纏綿中被戴川放到旁邊，它的腰封上記着這樣一段話。

「或許世間根本就沒什麼好運氣和壞運氣。

即便坐擁一切，寂寞都仍是苦口的葯。

牽到想牽的手了，坎坷之路才會風景如畫。

這是幸運值的相對論。

而幸運的奇點，始終在你那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