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白紙黑字

一直有這樣的傳聞，京城蘇家，有一子一女，兒子蘇澄是一個商界奇才，有膽識有眼光有魄力，十幾歲時便擔起了蘇家的百年家業，而蘇家的女兒蘇宛絮卻生來體弱多病，從未踏出過蘇府一步，也從來沒有人見過她。

這就是蘇家一直以來隱藏着的秘密。其實，蘇家生病的不是蘇宛絮，而是蘇澄。可是蘇老爺早死，蘇家除了體弱多病的蘇澄沒有男丁，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一個女人是很難支撐起這偌大的家業的。蘇老爺在世的時候，為了避免自己百年之後蘇家後繼無人，便出此計策，讓蘇宛絮假扮成她的哥哥蘇澄，經商持家。蘇宛絮雖為女子，但是天資聰明，勤奮好學，蘇老爺一死，她便藉著哥哥的名義接過了蘇家所有的生意，這些年來，從未出過什麼大錯。

為了家業永固，蘇家一直死守着這個秘密，就連蘇府的下人，大多數也都還不知情。

沈浣霏自然是知道這個秘密的，沈榮跟了蘇老爺大半輩子，是蘇老爺最信任的人，這些年，他雖然離開蘇家，但是也一直替蘇家守着這個秘密。

蘇宛絮心裏暗罵，這哪是娶親啊，分明是引狼入室。

其實，蘇宛絮本來就不同意這門婚事的，她知道，嫁給蘇澄，進了蘇家的門，表面上風光，實則和守活寡無異，她也是一個女子，怎麼忍心讓其他女子跳入這個萬劫不復的深淵呢。可是，前些時日，蘇澄病重，奄奄一息，遍訪京城的名醫也沒有得到治病良方。忽有一日，一個雲遊四方的道士來到蘇家，他跟蘇老夫人說，要救蘇澄的命，必須給他娶一房親事，沖沖喜。蘇老夫人疼惜兒子，自然是不惜一切要救兒子的命。聽說沖喜可以讓蘇澄逃過一劫，她便打定了主意，要給蘇澄挑一個媳婦。

挑媳婦又何嘗不是件難事。對外，蘇家不敢說出蘇澄的真實狀況，又不能隨便買一個貧苦人家的女兒，這樣，蘇家的顏面何在。蘇老夫人左右為難，這時沈榮來到了蘇家，說是念及蘇老爺的恩情，願意將自己的獨女沈浣霏嫁給蘇澄。蘇老夫人幾乎是看着沈浣霏長大的，很喜歡這個姑娘。起初有些於心不忍，到後來，也實在沒有辦法，便答應了。

蘇宛絮一直極力反對，可是蘇老夫人因為這件事情一病不起，更奇怪的是，這門親事定下來之後，蘇澄的病情竟然有些好轉，為了母親和大哥，蘇宛絮也只好答應，並且在今日代替哥哥娶親。

但是令蘇宛絮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好事臨近，沈浣霏竟然唱了這麼一齣戲。

「小霏，我蘇宛絮最不怕威脅。蘇家的生意是我的命，也是蘇家的命，你想要在蘇府當家，除非蘇家的人死光了。否則你就別做白日夢了。你想嫁就嫁，不想嫁我也不強迫你。至於秘密，嘴長在你的身上，你想說便說，我不攔著。」蘇宛絮白了沈浣霏一眼，轉身就要出去，她心裏明白，像這樣的女人，就算是娶進門了，也是留不住的。

「公子留步。」秦川攔住了蘇宛絮的路，將她拉到一邊，低語道，「公子，我知道沈浣霏的要求有些過分，可是，你要為老夫人考慮考慮呀。她的病現在還沒痊癒，若是知道這婚結不成了，蘇家顏面掃地，老夫人是要臉面的人，這一着急上火恐怕……」

是啊，秦川說得沒錯，這門婚事，本來就是為了給母親尋一個心安。這些年來，自己拚命地經營家裏的生意，為的不就是母親和大哥能夠活得安安穩穩嗎？若是今日因為賭一時之氣而使母親擔心，那豈不是罪大惡極了。蘇宛絮沉思了片刻，罷了，沈浣霏雖然不是什麼賢妻良母，但是能解母親一時的心結，也算是有點用處。蘇宛絮做事一向果斷而且不肯退讓，親情暫時是唯一能夠讓她退讓的東西。

蘇宛絮轉回身來，「你想管蘇家的全部家業，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爹臨死之前交代過，蘇家財產，三七為分，若是哥哥有幸能夠娶到賢妻，可將三成家業交給哥哥掌管，供他們夫妻所用。你雖不是什麼賢妻，但是只要你一心一意對哥哥好，該屬於你的東西，我一點兒都不會少給你。既然你在婚前提出這樣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你，將屬於哥哥的生意提前交給你。但是，請你記住，我蘇宛絮能給你的也一樣能拿回來。」

看樣子，這是蘇宛絮最大限度的退步了。沈浣霏也是聰明人，她知道，若是真的把蘇宛絮逼急了，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好，一言為定。不過，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蘇宛絮什麼都沒有說，表情木然，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沈浣霏的加入，會使蘇家產生巨大的變化。

蘇宛絮來到桌子前，提起筆，刷刷點點地寫下了幾行字，交給沈浣霏。

沈浣霏接過字據，仔細看了看，沒有什麼差錯，蘇宛絮寫得清清楚楚，只要沈浣霏過門，蘇家的家業分三成給大哥和沈浣霏，底下還有蘇宛絮的親筆簽名。

沈浣霏小心翼翼地將字據疊起來，揣在懷裏。

像是變色龍一般，沈浣霏的臉色一下子和善起來，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宛絮，你別怪我，我這麼做不是針對你，你也是女人，我想你應該會理解我的苦楚。我嫁到蘇家，萬一蘇澄以後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便失去了依靠，倘若我一無所有，如何安身立命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實沈浣霏的做法沒有大錯。她要家產，是在未雨綢繆，是為了自己的未來，這也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蘇宛絮不是一個喜歡計較的人，也從來不崇尚一味的善良，因為，在前一世，她為自己的單純善良付出了太多。因為自己的無知和一味的忍讓，她最愛的夫君，踏在她全家人的屍體上封侯拜相，這一堆屍體，包括她自己的。這一世，她不能再帶着看似無知實則可悲的臉孔存活於世，為了她自己，為了她這一世的家人，也為了前世的父親。

「小霏，我是一個生意人，凡事都講究公平交易。你若是一心一意為了蘇家着想，我們姐妹二人一定可以和睦相處。只要我們同心，蘇家的生意一定會蒸蒸日上。但是，你若是存有異心，做出任何對蘇家不利的事情，我也絕不手軟。」蘇宛絮的這番話，剛柔並濟，既是在拉攏沈浣霏又是在對她作出警告。不過，蘇宛絮的內心深處是不希望後半句話的預言發生的，因為母親最常念叨的一句話就是「家和萬事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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