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我的存在
喊完之後，零再把這句話重新放到腦袋裏過了一遍，想着想着自己先笑出聲了。
「還說不認命呢，我都走到這兒了，到底還不是被你握在手心裏？」
零低聲自嘲，笑聲勾著胸口一悶，喉頭便又是一甜。
在這個連風聲都沒有一絲的空間里，再小的聲音也能傳的很遠，零低頭咽下了湧上來的血腥。
突然，零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隨之臉色大變，零竟是直接癱軟在地，血終於又順着嘴角再次流出。
零驚恐地盯着上空，身體卻在微微發抖，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艱難開口道：「我是你創造出來的，所以行動也自然在你的掌握中，所以……連我的反抗也在你的算計里？」零吸了一口氣艱難繼續。
如果連掙扎都是預定的軌跡，零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有沒有意義，她的信念、目標、感情真的是自己的么？自己跟人偶有什麼區別？
這句話，零是繃緊了心裏最後一根弦，試探著問出來的。如果聽到了那個答案，零恐怕就會立即徹底崩潰。
零的問題消散在空氣中，造世神並沒有立即給出回答。
時間在肅穆的寂靜中流逝著，零能聽到自己艱難的喘氣聲，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尤其是肺部，每次吸氣都像是被針刺過，呼氣的時候又像拉着風箱一樣，彷彿是在支持着她苟延殘喘地等待那個答案。
彷彿等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零心神太過專註於這個答案，對時間的感知已經很模糊了。
空中終於傳來了回答。
「你是第零號，」聲音一如既往貫徹天地之間，洪鐘大呂一般。聽到前五個字，零的眼神有些渙散。
「是我創——」話還沒說完，突然走了調。
整個空間都充斥着造世神跑得越來越遠的聲調。字模糊地根本沒有辦法聽清辨識。
零頓時迷茫，答案她還沒聽全。這麼會這樣？走調的音尤為刺耳，零想抬手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但是疼痛無力的手臂卻沒賣她這個面子，剛離地兩寸就又垂了下去。
聲音很快就消失了，造世神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便已經緘口。
儘管聲音消失了，但零還是在低頭看着自己沒能抬起來的手失神。顫顫巍巍地把手挪到自己面前，零看着還在不自覺顫抖地手。手上還有混著血跡的泥土，抖著抖著還能掉下去幾個黑泥顆粒。
零就那麼端詳著，眼睛中的神采慢慢聚起，漸漸明亮起來，好像在迷霧中終於找到了方向一樣的表情，彷彿要把這手看出花來。
不管造世神到底出了什麼變故，零知道自己說的話他一定會聽到。
「我的手在顫，我的全身都在疼，這才是我的存在，我感覺到了！」零越說聲音越大。揚起來的臉也跟着漲起了紅，「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自己選的！」
造世神遇到了狀況自然不會回答。葉尋那邊給他扔了個炸彈，引起了他一時數據暴涌，加上凈是誤導冗雜，竟然能讓智腦亂了片刻。
零沒有得到回復，聲音轉低，好像在堅定自己的信心，說：「還有江城子他們，怎麼可能是你的設計？這些人是……是我交的朋友啊！」
「一切因勢利導便可成。」造世神終於抽出來空回了一句，只是難免有地方走調模糊。顯得有些狼狽，但足夠零聽個清清楚楚。
零最後的那絲不安迷茫隨着這一句話煙消雲散。感覺這幅殘破的身體竟然也有力量在緩緩復甦，零下巴帶血的臉上竟然神采飛揚起來。剛笑了兩聲又勾起了咳嗽，但零絲毫沒有壓制，咳了好幾下才繼續笑道：「因勢利導正說明了我們的選擇才是關鍵，我們大可以不按你的勢，不順你的導！」
就算形勢、利弊都在那擺着，但同樣有人選擇了不去走那條看起來最正確最有利的路，偏偏往小道狹道甚至沒有道的路上走。
比如，比如江城子！零想到他眼神再次閃光。
能走到她身邊的這些人里基本都是有着不與眾人同的特質，如月娘、如夕荷，但零最先想到的是江城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自己，反而幫了自己那麼大忙，以至於後來被自己賴上還是一直不離不棄，還——，想到江城子最近越來越無賴的樣子，零的心裏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泛起了一絲甜蜜。
按下這種情緒，月娘那時嗔時喜的小臉浮現在零的眼前，就算在這個不被承認的雲端里，零還是有着依靠自己的人在等著自己回去。
再有夕荷，還沒有弄明白她跟她那個哥哥到底跟自己犯了那門子的沖，零想到夕顏那個口不對心故作頑劣樣子就鬱悶，一開始這孩子也挺好的，怎麼許久不見就成那個德行了？
還有美杜莎，僅僅一顆頭就敢往外跑，要是碰到了攻擊連格擋的工具都沒有，那個波塞冬也沒多大魅力啊，也不知道美杜莎為啥這麼死心塌地的……
腦袋裏越想越多，最後零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一趟，她真的認識了很多人，遇見了不少事，連地獄這麼大的變故她都摻進去一腳了，怎麼就沒有存在價值了？
零微低着頭，再次自嘲地笑出聲，肩膀剛一聳動就扯到了內臟，「嘶」地倒吸一聲。
她笑自己竟然會鑽到牛角尖兒里去，明明一舉一動都是存在，卻偏要給這樣司空見慣到理所當然的事找個價值意義出來，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好像隨着倒吸涼氣帶來的舒適感，零的心裏第一次這麼輕鬆，好像個要飛起來的肥皂泡，輕的都有些夢幻了。
想開了，更加知道疼了。零伸手去掏藥水，但是藥瓶剛出現在手裏。空間巨變！
零驚獃著，無意識地張著嘴，連要喝葯的事都忘了。
零隻見。遠處一個手可擎天腳可撐地的巨人正由虛化實、由遠及近，一步落下地面就是一顫。轟隆隆的聲音竟是比奔雷還要大。他所過之處的斷壁殘垣卻漸漸從灰色變得有了別的色彩。
零所在的手型石頭跟着搖搖晃晃，零也跟着東倒西歪坐不穩，就算是想起來要喝葯也對不到嘴上。
晃了兩下之後，零終於反應過來，想起來把自己的嘴合上，眼前這是什麼啊？難不成……是造世神惱羞成怒了？
零現在身體活動極為不便，加上腳下也不穩，手剛剛把住高出來的石頭「手指」。那石柱就非常不給面子的碎了。緊接着身下的石台也立時坍塌崩潰。
零簡直傻眼，那位巨人雖然腿長腳大步長驚人，但是距離自己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的，難道自己最後是摔死的？這也太滑稽了吧……
沒讓她糾結，一切再次緩慢下來。
一根白線散發着瑩白色的光，伸到了零的眼前，這線細得就像根蜘蛛絲，一扯就會斷一般。
白線的這端就在零的手邊，直接就能抓到，零把白線握在右手中。同時向上看去。
耳邊響起「零，我們兄妹也算對得起你了，生死各安天命吧。」零能分辨出來是夕顏的聲音。更加抓緊了那根握起來沒有多少實感的線。
白光大綻！
不論是零所在的這個空間還是已經跟人間界相連的地獄，都有一瞬間光芒暴起。
江城子一直盯着那個即將落地的黑繭，心臟緊張地都快停滯了。而在這黑繭上暴出白光的剎那，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眯眼睛避開這刺眼的光芒，而是直接點到了那個程序啟動的指令上。
眼前白茫茫的已經看不見東西，江城子仍舊抬頭，垂手而立，他可以肯定自己點到了那個指令上，沒有點錯。沒有遲疑，接下來只能等待結果了。
江城子的耳邊爆炸的聲音不斷。掩蓋在肆意泛濫的白光后，幾位死神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碰撞。
眼睛漸漸有了焦距。白色的光點緩緩消散，呈現在江城子眼前的赫然是他卧室的天花板！
什麼情況？
被踢出來了？
怎麼連個警告都沒有？
齊煥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一手摘下來頭盔把上面的一個內存卡片取了下來，另一手已經把電腦上的外聯介面拽了過來，對接的同時，人已經走到了電腦面前，抽出手來在觸摸屏上點了兩下。
對接良好，屏幕上跳出來個對話框，顯示內存卡片上沒有未知程序，不需要齊煥操作，對話框中間變成了進度條。
這次進度條的內容明顯長了好多，要足足等上半個小時，齊煥卻明顯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對話框的後面是信息幕，跳出來的都是關於雲端的消息，不止限於遊戲，還有雲端集團的官方消息。
齊煥這才把目光放到上面，掃了一眼之後，他的表情便變得很奇怪，伸手拿過電話，熟練地找到個號碼撥了出去。
那邊很快就有人接聽了，「你怎麼又打過來了？從遊戲里出來了？」
一聽電話是方晴接的，還噼里啪啦把自己想說的話打斷了，齊煥把電話拉到眼前掃了一眼，上面「學長」兩個字可是清楚得很，確定沒打錯電話，齊煥再次把電話放到耳邊，還沒說話，對面就換人了。
沉穩的男聲，是齊煥的那位學長無疑：「你出來了就好，雲端的智腦爆了。」
比對着剛剛瀏覽到的那條「遊戲研發主管被審訊」的消息，顯然這條更加牽動齊煥的神經。
「智腦？爆了？」
齊煥連聲音都走樣了，眼睛掃到剛剛3%的進度條頓時瞪大，心臟彷彿一下子被攥住了。(未完待續)
ps：斷更了這麼久……一言難盡，還有兩章就完結了，霜霜在完本感言裏慢慢跟大家說，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