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缺月08

9.缺月08

黎鴻托著下巴坐在樹下的鞦韆上。箱子里有衣服,但沒鞋子。她晃著腳,開始愁要怎麼和辰霖解釋他師父一瞬間長大的事。

黎鴻說:「就說我吃了『壯骨粉』怎麼樣?」

天審木然:「這世界沒有這東西。」

黎鴻「哦」了一聲,又道:「那這世界有類似作用的是什麼?」

天審:「……天穹花。」

黎鴻敲錘定音:「那就說我吃了天穹花。」

天審差點崩潰,他很想說,朋友你能多問一句天穹花長哪兒,又在哪兒開嗎?這東西長在最寒冷的地方,你個靠陽光和水的樹怎麼可能吃到這東西!

然而還不等黎鴻想好要怎麼說這句台詞時,她聽見了腳步聲。

禁地里綠草茵茵,腳踩在草葉上的聲音十分特別,黎鴻一抬頭,就看見了停住腳步的辰霖。

辰霖像是整個人都驚住了,一時間似乎連言語的功能都完全喪失。

他淡色的唇因震驚而開啟了一瞬,而後緊緊抿住。黎鴻見他第一反應竟然是去看老樹的藤蔓,不由的有些不高興。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吃了天穹花。」

與幼時帶了點兒軟糯的聲線不同,她現在的聲音甜亮清透,甫一說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像之前的自己。

於是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天穹花有點涼,不太好吃。」

辰霖還在盯著她,過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不敢置通道:「師父?」

黎鴻見他認了出來,頓時十分滿意,覺得自己費心儘力這些日子,好歹不算打了水漂。於是她從鞦韆上跳了下來,雙手背在身後,正要板著長者的架勢頷首,卻忽然注意到了辰霖耳側的血痕。

辰霖往後退了一步,黎鴻便看不清他的傷口,這讓她不得不更湊近了一些,確認那只是一道血絲,並無大概,才探回身。她回身的時候,睫毛無意識間擦過了辰霖的頰邊,黎鴻倒是沒什麼錯覺,反倒是辰霖僵成了木頭。

黎鴻伸手碰了碰他的傷口,鬆了口氣,這才想起要問,便抬眼道:「什麼精怪這麼厲害,怎麼受傷了?」

辰霖像是仍然沒有緩過神,又問道:「師父?」

黎鴻「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辰霖這是還不能確認,便不高興道:「說了吃了天穹花。」

辰霖不說話,過了會兒,才有些委屈道:「天穹花長在極北極陰之處,折斷及枯,根本無法保存,只能就地食用。」

言下之意——師父,您老人家怎麼能在三天內來回極北之地?

黎鴻被當面戳破了謊言,有些惱羞成怒:「說了吃了天穹花呀!」

辰霖睫毛微顫,總算是再次抬起眼正視了黎鴻一眼。

在他的眼裡,黎鴻細細的眉毛因為窘迫而促起,宛若白瓷的皮膚上被太陽照得微微發光,而那雙綠色眼中盛著的韻色如同桃源碧潭,稍不留神就會永永遠遠的沉進去。

辰霖知道黎鴻是個非常精緻的女童,他也曾想過如果黎鴻有朝一日能夠長大,又該是如何清風明月,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長大的黎鴻,會顯出如此殊色。

似是楊柳抽出那一抹最鮮嫩的綠,又似海天之間一線之藍。

是濃墨重彩,是艷色難言。

是妖,是異,是美,卻不是修道之人推崇的清與麗。

「辰霖,我有事問你!」

禁地之中忽得響起異聲,黎鴻眉梢未動,老樹樹藤已忽起,徑直擊向空中之人,卻一下擊空!

黎鴻聽見了樹藤擊空的輕啪聲,將視線從辰霖的身上轉去了空中。

她對上了一雙黑色的眼睛。

風陽看清了樹下女子。

看清了她黑色的長發,精細的脖頸,小巧的下巴,還有那雙綠色的眼睛。

他是風家後人,更是掌門大弟子,從小便被寄予厚望。逍遙劍派更與合虛谷不同,其內女弟子極少,風陽耽於修行,不常與外界交流,這些年來,見過的年輕女性一隻手便數的過來。而這些女性大抵都與合虛谷的丹綾相似,飄然若仙,氣質出塵。如今忽得見到這樣一張昳麗面孔,心中下意識浮現的二字便是「妖精」。

但這是合虛谷禁地,靈力充沛,毫無妖氣。更何況辰霖在下方姿態恭敬,這樹下女子怎麼也不可能是妖精。

——但若不是妖精,常人怎麼會有如此相貌,甚至瞳孔還是綠色?

風陽忽得便停住了,他御劍立於空中,卻緊張的攥緊了拳頭。黎鴻好奇的看著他,她看得越久,風陽便僵的越久,直到他通紅的耳朵將紅色蔓延至他整張臉,直到這位御劍的少俠僵硬都快忘了呼吸——甚至忘了看一眼已經玄到他頭頂即將劈下的樹藤——

黎鴻撲哧笑出了聲,眯著眼招著手懶懶道:「好啦好啦,放他下來吧。」她看了眼辰霖,「是霖兒的朋友。」

老樹原本都快要將風陽包嚴實了,聽見黎鴻的吩咐,也只能不甘不願的垂下了枝條,縮了回去。

風陽緩過神,御劍而下,卻在最後一步,對上黎鴻笑眯眯的臉時差點一腳踩空。

黎鴻看著他故作鎮定的模樣,只覺得有趣極了,甚至同他打了招呼,伸出手道:「我是常儀,你是誰呀。」

風陽看著對方抵在自己眼前的手,這隻手與他自己的截然不同。不僅沒有他手掌上那些經年累計下的疤繭,更是修長白皙,柔弱無骨。

他越發緊張,後退了一大步,不再敢多看一眼,盯著草皮向黎鴻行了一禮道:「在下逍遙劍派風陽,不知常儀姑娘是……?」

「風師兄,這位是我師父。合虛谷的常儀真人。」辰霖溫聲開口,岔開了話題,「我聽風師兄喚我,不知有何要緊的事情嗎?」

風陽聞言,神色一變,他顧忌著常儀,不便開口。辰霖見狀便表示無礙,風陽見此便徑直道:「我也不拐彎抹角,辰霖,你的大荒劍是從哪兒學的?」

黎鴻一聽這話,就知道恐怕是自己給的玉簡太雜,連衡越記錄別派的武學都給了出去。於是立刻開口道:「我教的。」

風陽見狀看了黎鴻一眼,又連忙偏開頭,沉聲道:「姑娘莫開玩笑,你從未用過劍,又怎麼教別人。」

黎鴻胡攪蠻纏:「真是有趣,不會用劍就不能教人?我不會做菜是不是就不能吃飯了?」

風陽沉聲道:「您若不會吃飯,自然也是不懂得做菜的。大荒劍更不是飯食,單憑劍譜,練不出來。」

黎鴻正要再說兩句,辰霖向著她搖了搖頭。而後對風陽拱手道:「並不敢瞞風師兄,乃是衡越祖師留下的法門。祖師當年與風前輩為摯友,會大荒劍也不稀奇。正如逍遙劍派藏書閣內,也有合虛谷的『缺月掌』一樣。」

風陽蹙眉:「辰霖,你當我是傻子嗎?」

他冷冷道:「我逍遙劍派確實藏有『缺月掌』,但除卻我先祖,逍遙劍派無一人習得,原因便是『缺月掌』與『大荒劍』一樣,需得有為師者從旁指點內勁,否則即使有了秘籍,練出來的也並非『大荒劍』與『缺月掌』。」

「合虛谷的『清風劍』與我派『月明掌』不都是因此而來嗎?」

黎鴻沒太懂,低聲問了句天審。天審解釋道:「風陽看出來有人在教辰霖了,『大荒劍』有點特別,沒有人手把手的教很難練會,反而容易練出個四不像的東西,只靠劍譜就練出真正『大荒劍』的概率太低了。」

黎鴻便小聲問:「那衡越的『大荒劍』是風息水教的?」

天審沉默了下,開口道:「沒,他自己看著風息水使,然後就琢磨出來了。為表示歉意,才給了逍遙劍派『缺月掌』。」

說著,天審委婉道:「他的天賦有點……總之你意會一下。」

黎鴻閉了嘴,又問:「辰霖是衡越轉世,所以他照著功法練也不是不可能?」

「他……」天審含糊道,「他有人教的。」

黎鴻:「……他還有別的師父!?我說滿意度怎麼刷不滿!還有你居然不告訴我!」

天審反駁道:「沒有,他有沒有別的師父你不知道!這孩子每天兩點一線的!是衡越,衡越教他的!」

黎鴻正有些困惑。

辰霖對風陽開了口,他只說了一句:「昔年衡越祖師修習大荒劍,真相如何,兩派皆知。」

風陽瞳孔緊縮。辰霖天賦如何,他已從丹綾口中得知。若非天賦超然,丹綾昔日也不會因「明珠蒙塵」而心生不忍,從而對他多加關照。如今他給出這個理由,風陽到一時無話可說。

衡越留下一本大荒劍譜並不奇怪,他為了補償逍遙劍派,也送去合虛谷的絕學缺月掌。只可惜逍遙劍派這麼多代,除卻風息水,竟然再也一人可窺得缺月之途,以這本掌法演變出四五套絕學,卻也無法再現合虛谷缺月掌。

如今合虛谷出了辰霖,他悟出了大荒劍有甚奇怪?怪也只能怪逍遙劍派自身不爭氣。

風陽自是無話可說。

辰霖見狀,緩了自身凌厲的氣質,嘆了口氣,方才有些猶疑的詢問風陽:「風師兄,事關山門,我言辭上若有冒犯還請恕罪。不過我也有一事不解,想詢問一二。」

風陽頷首。

辰霖問道:「風劍仙為何不在玉簡里留下一抹神識,好教導後人『缺月掌』呢?『缺月掌』本就是我派祖師贈予貴派,便是當代並無合適弟子,留下神識指點有緣後輩不也是舉手之勞?」

辰霖認為自己困惑是再平常不過的困惑,卻想不到風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風陽確定了辰霖的困惑不似作偽,方才開口解釋:「你並未出生內門,對這些不了解也是正常。」

他解釋道:「玉簡存識確是個好辦法,但卻有個致命的缺點。」

「修道之人,神識紫府是多重要的東西,豈能讓旁人肆意侵入?」風陽抬眼,字字冰冷,「不管是善是惡,有無干係,被外來意識侵入紫府之人,下場或傻或瘋。魔宮宮主最拿手的招式,不就是侵入他人紫府,使人變成『活死人』嗎?」

辰霖遽然沉默。過了會兒,他方才又問:「絕無例外?」

風陽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有。」

「如果是同一人,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風陽雲淡風輕,「玉簡存識,這本來就只是大能者用來記事的法子。」

簡單來說,將神識存進玉簡,就是修仙者最時髦的一種日記寫法。

十分保險,因為這樣的玉簡只能自己閱覽,旁人看了就會炸腦。

辰霖覺得自己背後被冷汗浸濕,他啞聲問:「除此之外?」

風陽頷首:「絕無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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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不戀愛就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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