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日輪02

34.日輪02

F·作者混口飯吃真的不容易·D黎鴻才大概明白,辰霖和衡越一樣,是個恐怖的傢伙。衡越創出了缺月掌,辰霖則以缺月掌的精要融於劍勢,使出了獨有他會的缺月劍。

這些與試的弟子,見過缺月掌的已是寥寥無幾,遇上辰霖這般勢如雷霆出招又刁鑽古怪的劍法,一劍落敗其實是正常的事。

末了,桃源主人道:「恐怕也只有風陽可以他一戰。多年前,衡越真人與風息水便未能分出缺月掌和大荒劍到底誰更勝一籌,想來如今可從這兩人身上得到答案了。」

黎鴻想了想,心裡補充道:那恐怕得是合虛谷贏了,無論是辰霖還是衡越,都會耍大荒劍的啊?

然而這話她並未說出口。帶辰霖的比試已經全部結束,她便沒什麼心思再看下去,同別派的掌門致意道別。

她走了,壓在眾人頭上的一座大山便像沒了。

有位修為尚淺的掌門竟是忍不住鬆了口氣,向玄重拱手贊道:「合虛谷果然藏龍卧虎。我觀這位前輩修為深不可測,恐怕已得大道了吧?」

玄重得了這話,按理說應該笑得和善,但他的面色卻沒能顯出多少得色,甚至略帶了些陰沉,一帶而過:「常儀真人本身乃是瑤池仙樹,若非祖師機緣巧合,也不會來到我合虛谷。這些都是小事,無甚意義,遠不如論劍台上精彩。」

旁人聽了玄重這話,心下各有所思。

不管常儀真身到底如何,人類的天命終歸有限,能積攢到她這身近千年修行的修者在這大陸根本難尋第二。玄重到底是個什麼性格,瞞瞞小門小戶還使得,對這些大派人精而言,他到底如何,所有人一清二楚。

玄重無利不起早,莫說門派內有一大能,沒見他連些黑星石都要拿出來顯擺嗎?

他對常儀真人態度如此微妙,想來有關合虛谷的那些傳聞,十中有八是真的了。

傳聞衡越真人對這棵樹極為上心。他將隕落之際,這棵樹遠沒有現在這樣呼吸間都會令人屏息的修為。他心憂自己隕落之後,合虛谷會對這顆樹過多輕慢,便將合虛谷的以崑崙木為中心的靈脈走態一刀切斷,再以陣法重引,使得合虛谷原本自崑崙木而發的靈氣全部逆行進入崑崙木,滋養起這棵藏於木中的「樹心」,再由這顆樹心向全合虛谷發散。

他這一手,無意疑是將這棵樹變成了合虛谷唯一的靈氣來源!若她不高興了,甚至可以斬斷對合虛谷靈力的供應!這樣一來,無論衡越的餘威是否還在,也無論合虛谷的掌門是何等大能——只要他們還想要合虛谷存在,就不得不對這棵樹低頭。

這樣的事說來好笑,但確確實實發生了。

玄重的臉色,和這些年來合虛谷難出大能的現狀,無一不是在印證此事。

想到這兒,閬風的那位掌門勾了勾嘴角,也不氣自己的得意門徒輸給合虛谷一事。反正靈脈一事一日不解決,合虛谷便永遠被一棵樹捏著軟肋。一派掌門竟然要看一棵樹精的臉色,想來玄重心情也好不起來。

辰霖勝了比試,極大鼓舞了合虛谷的士氣。加之丹綾在前幾場也勝的輕鬆,合虛谷的弟子們一時皆神采奕奕,纏著辰霖讓他說一說他到底是如何勝的。

辰霖的好脾氣是所有弟子都看在眼裡的,故而他們問起來也不分什麼大小,辰霖正覺得有些頭疼,好在丹綾伸手幫了他一把。

丹綾笑道:「快別鬧你們辰霖師兄,掌門還有事吩咐他。」

眾人一聽掌門有令,自是阻攔不得。辰霖鬆了口氣,跟著丹綾往後院諸位貴客暫住的西院走去,真心實意道:「多謝丹綾師姐。」

丹綾抿了抿嘴角,笑道:「沒事謝我做什麼?」

辰霖道:「恐怕並非掌門喚我,而是師姐為了救我,不得不將掌門交代的事,交於我了。」

丹綾聞言嘆了口氣:「唉,果真什麼也瞞不了你。」她看著知禮守禮的辰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掌門吩咐我將藏書閣內的一本陣法,給桃源主人送去。」

她從袖中取出那本書:「書冊我已取來,你送去吧。」

辰霖道了謝,丹綾抿了抿嘴角,叫住了他:「辰霖。」

辰霖頓住了腳步,丹綾見著他,輕聲道:「你當真要對我如此恭謹嗎?」

辰霖神色莫名,丹綾見狀,苦笑道:「你去吧,我省得。」

辰霖聞言,便向丹綾一拜,往桃源的院子去了。

辰霖雖與桃源有些誤會,但他從不拘見桃源主人。雖然世間對雲松真人多有誤解,但已辰霖的視角來看,這位雲松真人是當得起他師父給他起的道號——氣若雲松的。

他踏入桃源的院子時,桃源少主正巧在院中,她見了他,隔著帷幔的眼神既哀又怨,只因雲松在此,無人敢胡鬧。辰霖規規矩矩地向她行了禮,而後向雲松真人道明來意,進入內室。

雲松真人並未打坐。相反他坐在桌邊,正在為自己沏一壺茶。

他見來的是辰霖,也沒有過多的打量,只是略略頜首示意,問了句:「喝茶嗎?」

辰霖正不知如何答,雲松已將一杯上好的清茶推至他的面前。辰霖不好推辭,只得端了杯,品了一口。

雲松問:「如何?」

辰霖遲疑道:「晚輩不懂飲茶……」

「但說無妨。」雲松笑了笑,又補充道:「你是常儀真人的徒弟,當不得晚輩,不過我也對你喊不出前輩,倒不如平輩相稱。」

辰霖覺得不妥,但他知道雲松並非拘泥這些的人,便應了下來。

雲松又問:「說說看。」

辰霖只得道:「甜后微澀。」

「甜后微澀,正當如此。」

雲松頓了頓方才對辰霖說:「先前在李鎮上,是小女失禮。」

他在辰霖面前,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承認了世間廣傳又得不到印證的流言,彷彿自己承認的不是一件足以被訂上恥辱柱的隱秘,而是件理所當然之事。

辰霖頓時有些不知該如何介面,只能默默喝茶。

雲松又替他滿上了一杯,道:「我想你也猜到了,瞞你也沒什麼意思。」

「所以在這裡,我不再以桃源主人的身份,而是以一父親的身份,想要再問你一句。」雲松抬起眼,目光陡然銳利起來,「你對靜兒當真毫無男女之情?便是我以桃源相贈,也不願遂了她心愿?」

雲松淡淡道:「你要明白,她不僅是我的徒弟,還是我唯一的骨血。我對她自然會傾盡所有。而這些所有,是合虛谷不能給你的。」

辰霖這下是真的十分無奈,他道:「雲松真人,我來此只是為掌門送一書冊,並無他意。」他又行一禮,「那一日,貴派少主雖丟了帷帽,但我即刻便以外衣替其掩面,確實未見一眼——這些當日我便已向您說過。」

雲松嘆了口氣:「我知道,但做父親的,總是見不得女兒鬱鬱寡歡。」

辰霖不再接話,但他的表情以表明的他的態度。

雲松看著辰霖,忽然道:「辰霖,或許旁人看不出來,但我不同。」

「我經歷過,所以我懂。」

辰霖驚然!

雲松道:「但個人有個人的選擇,我不會說,更不會做些什麼。出於你對靜兒的救命之恩,我只和你說這些。」

「雖然我等求仙問道,時日漫漫以年記,但這世道不定的惡事太多,『時不待我』不僅對那些凡夫俗子而言是警句,對於我等也是一樣。」

「時不待我,莫讓自己後悔。」

辰霖有些精神不定。

衡越卻是老神在在,半點沒有自己即將被抹殺的恐慌感,他笑意盈盈道:「辰霖,你還要認為是我的錯嗎?」

「雲松那小子看得都比你清楚。」

「好惡可影響,喜愛或偏頗。可是對一個人融進骨血里的喜歡啊,你得先把自己的骨頭敲開了,取出那麼一塊的地方,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進去。」

「除非你自己,誰能替你撬開你的骨,剜下你的肉?」

「你總說,萬死不得報其一。你是當真因為恩情才願為她萬死的嗎?若是恩情,丹綾也於你有恩,你為何不報她的恩,遂了她的願?」

衡越道:「辰霖,你總說與我不同,你確實與我不同,你比我可自欺欺人多了。」

辰霖厲聲道:「閉嘴!」

衡越大笑:「你看你,你現在的表情又哪裡與我不同?」

辰霖聞言,下意識往湖邊看去。湖水漣漪映不清他的面孔,但眉心的那一縷狠厲卻無需倒影,便已清晰的刻在了湖水之上。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一顆石子滾落湖水,攪碎了原本所有的鏡面。辰霖再次向湖水中看去,自己又還是原來的自己了。

他站在湖邊吹了很久的風,方才苦笑了一聲。

全是無可奈何。

衡越在他的腦子裡哈哈哈哈大笑,就差沒不要形象的滾起來。

辰霖抿緊了嘴唇問道:「祖師可是明白師父再說些什麼?可否指點徒孫一二?」

衡越在他的腦海里,微微挑眉看他。他穿著一身玄衣,玄衣上綉著金紋,看起來是如此的高不可攀。他的眼睛漆黑,像是墨譚一般深不可測。他看著辰霖,眼中一時劃過恨一時劃過羨,最後卻是歸於平靜。

他慢悠悠道:「我為什麼要指點你?」

辰霖說不出話,只覺得這位祖師爺和傳說里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至少傳說里可沒說過他如此喜怒無常。

辰霖實在不知道黎鴻想做什麼,又問不出口,只能見著黎鴻笑嘻嘻地攀著樹枝跳回了枝椏上,無憂無慮的晃著腳丫,間或頭髮被樹藤纏住了,才會伸出手生氣的拍兩下樹枝,樹枝變回在她手下努力的扭曲身體想要解放她的頭髮。然而這個過程往往會很漫長,長到黎鴻先忍不住,折斷樹枝把頭髮擼出來。

辰霖覺得樹枝真得很委屈。

黎鴻道:「辰霖,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谷內可好?」

辰霖一怔:「師父能離開禁地?」

黎鴻不高興道:「為什麼不能?衡越在我的地盤上建立門派,不代表這地方我就不能去了。」

「不,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說——」他有些驚訝,「我還以為師父不能離開神樹。」

黎鴻老實道:「可以的,只是現在的我不能離開太遠。」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現在的我太弱了,還不能走很遠。」

辰霖明白了黎鴻的意思,估計黎鴻現在這幅孩童的模樣也是因為她靈力不夠的緣故。想來也是,既然是上古神木,若是一直在此,逍遙劍派怎麼會沒能發現,又沒有在此建立山門?都說這些來自遠古的精靈草怪和現在的草木有很大不同,其中一點便是他們可以移動。

辰霖看了看合虛谷內遮天蔽日的大樹,一時間也想不出這樣的一棵樹要如何移動。

黎鴻看出了辰霖的困惑,便向他招了招手。藤蔓鋪下,辰霖愣了一瞬,方才攀著藤蔓爬了上去。待他坐在了黎鴻的旁邊,黎鴻才摸了摸大樹枝椏,敲了敲它的樹榦。

大樹發出了非常沉悶的一聲巨響。

接著纏繞著它的藤蔓一點點全部褪去,辰霖眼中的驚訝也越來越大!

因為這顆已經活了上百年的巨木,它的中心竟然是空的!

在它的中央,有著一顆微小而脆弱的樹苗,彷彿有最好的翡翠雕刻。它的每一條細藤上都開著粉色的小花,花蕊上光滑流轉,若不是實在生機盎然,恐怕辰霖會將它當成一塊靈玉雕成的寶物。

這樹苗實在太美,辰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粉色的花蕊,這花蕊還沒有他指尖大,然而他只是輕輕一碰,他身旁的黎鴻便滿臉通紅,僵硬著身體抓住了辰霖伸出去的手。

黎鴻結結巴巴道:「不、不行。」

辰霖:「?」

他即刻收手,但指尖還是不小心擦過細藤,惹得黎鴻又是一個哆嗦。

辰霖擔心道:「師父?」

黎鴻呼出了口氣,揮了揮手,讓藤蔓重新遮住樹心。她緩了好久,才能正常說話,悶悶道:「那是我。」

辰霖:「……啊?」

黎鴻不高興道:「我還小呢,當年是衡越把我偷出來的!」

說到這個,她似乎有點不高興,便撇過了這個話題,仰著頭和辰霖道:「我現在還沒恢復好,貿然帶著『苗苗』走,我害怕它會枯萎,它枯萎了,我也會死的。」

黎鴻嘀咕著:「不過現在我還是能在谷內逛逛的。」

辰霖聽到黎鴻的話,整理了信息,不確定道:「這樹心裡的……是師父的本體?」

黎鴻點了點頭。

辰霖便道:「這件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黎鴻道:「就只有衡越知道。」

辰霖點點頭:「那師父千萬不要再給別人知道,也不要給別人看了。」

黎鴻聞言笑了笑:「知道也不怕。」

她眉目明艷,看著遠方的天際臉上竟也有一兩分睥睨天下的姿態,黎鴻淡淡道:「就算他們知道,也接近不了樹。」

「老樹不會讓別人靠近我。」

辰霖冷不丁就想到了先前被樹藤教訓的弟子,還有衡越說自己也被抽過的那些話。

黎鴻見辰霖不說話,以為他是嚇到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心,安撫道:「不怕,老樹知道是你,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辰霖有些無奈的笑了,他斟酌道:「無論如何,既然如此重要,即使師父道法高深,也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了。」

黎鴻點了點頭,接著問:「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好嗎?」

辰霖發現他根本沒法拒絕。

晚上,辰霖盤膝坐在蒲團上,衡越在他的意識海里指點著他的劍法。

相較於黎鴻而言,衡越要嚴厲的多。

明明是辰霖的意識海,衡越卻沒有半點兒不適,相反,他在這意識海里一念生一念死,辰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手指於空中一抓,便是一截枯枝在他手心,他用這枚枯枝半點情緒不帶的抽打著辰霖不到位的動作,語氣冷漠:「錯了,劍尖應向上三分,你將劍這麼擺,是希望別人一劍戳穿你呢還是想一劍擊空?」

辰霖隱語不言,只是按照衡越的意思重新起勢,直到他將這一套大荒劍練得半點不差,衡越才點了點頭,道了聲「不錯」。

衡越問:「你今年多大?」

辰霖規矩道:「過了年,便是十七了。」

衡越嘆道:「十七,確是不錯了。風息水和我說,他把這套劍法練熟的時候,已經十五歲了。但他學了五年,你學了一個月,不丟臉。」

辰霖聞言一驚,急道:「這,這難道是?」

衡越輕笑:「不是和你說了,這是大荒劍。」他並指為劍,使出最後一式來,與辰霖不同,他手中雖未有劍,但這一指下去,竟似雷霆萬鈞,指尖立於辰霖眉心之前,竟讓辰霖生出一種自己會被殺死在自己意識中的錯覺。

衡越盯著他,最終笑了聲,收了手接著道:「逍遙劍派,也就只有大荒劍能看,不過我看你的樣子,現在逍遙劍派沒幾個人會了?」

他見辰霖仍然一副震驚的模樣,挑了挑眉:「怎麼?知道是別家的,不敢學?」

辰霖沉默了一瞬,而後向衡越抱拳,低聲道:「弟子雖已熟悉劍招,但大荒之劍晦澀精妙,還有幾處不懂。」

衡越懶懶道:「不懂就問,我再給你兩個月。兩個月後,不管你會不會,我都不教風息水的東西了。」

辰霖連忙稱是,越發努力了起來。

衡越看著辰霖於意識中沉迷演練,微微垂下了眼,悄無聲息地侵佔了他的身體。

打坐的「辰霖」再睜開眼的時候,那雙原本清亮的眼睛一時間黑如最無光的海底。

「他」先是習慣了一下身體,方才慢慢站起身,斂起衣袖。

如果黎鴻能看到,一定會察覺到不對。無論是走路的姿態,還是斂袖的習慣——這些都不是辰霖的。

然而此刻的她卻正攤著肚皮睡得正香,當「辰霖」伸出手撩開那一層藤蔓織就的帘子也未能察覺。

「辰霖」沒有靠近,他就只是站在帘子的這一邊,靜靜的看著黎鴻。

「他」嘆了口氣,喃喃道:「小王八蛋,你倒忘得乾淨。」

黎鴻翻了個身,用背對著「他」。

「他」忍不住撲哧笑了聲,嘆道:「算啦,算啦。」他盯著黎鴻,眼底竟有滿足之意,他低低道:「既然忘了,就別想起來。」

「如果想起來了……」

「他」頓了頓微笑道:「也不關『辰霖』的事,對吧?就像你從來沒怪過風息水一樣。」

黎鴻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夢裡她似乎再和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吵架。具體吵什麼倒是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氣的彷彿肺都要炸裂,氣得連多看一眼這個人都不願意,把自己蜷進樹心就睡著了。然而她剛閉上眼,就好像有什麼巨大的籠子從四方禁錮在了她的身上,使得她只能緊緊閉著眼睛,壓抑著喘息,卻不能動彈,不能醒來——到後來,到後來也就習慣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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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不戀愛就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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