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重病

18.重病

林三寶到御書房裏,看了眼正在抄經書的皇上,彎腰稟報:「萬歲,秦太醫在外求見,說是十二皇子染病。」

魏子術微微皺了皺眉頭,讓人進來。

秦太醫面色綳得緊緊地,進來便跪地行禮,低着頭不敢看皇上臉色,「啟稟皇上,十二皇子高燒不退,恐有性命之危。」

他聲音壓的平,心裏卻抖如篩糠,不知道這皇上和尚不會走路的十二皇子感情怎麼樣,但再笨也知道如果這時候十二皇子有個好歹,皇上可能就被人說苛待幼弟,而他這個大夫怎麼也逃不過,皇上要是殘忍一點,誅三族誅九族都不是不可能。

魏子術面色不太好,自從先皇去世他還沒去看看這個年紀最小的弟弟,沒想到這才幾天時間就聽到對方生病的消息。

「病多久了?有幾成把握治好?」魏子術問道。

這麼一會兒功夫秦太醫就已經出了一腦門的汗,他不敢擦,「回皇上,是今天早上常寧宮耿太妃處的大宮女來太醫館請太醫為十二皇子診治,據當時照顧十二皇子的奶娘說,十二皇子晚上臨睡前還是好好的,今天早上餵奶時發現已經發燒了。」

秦太醫小心往上看了一眼,見皇上面沉如水,繼續說:「十二皇子年紀尚小,未滿周歲,本來這麼大的孩子是不好用藥的,臣已經做主給十二皇子服用了一劑溫和的湯藥,但現在不見一點起色,照這樣下去恐怕要熬不過今天晚上。」

秦太醫抬頭見皇上臉色越來越差,心一狠補充道:「臣還有一劑虎狼之葯,藥效剛猛,只怕幼兒體弱,服用之後恐怕會傷了根基,將來成年之後可能會比同齡人體質稍弱一些。」

「讓太醫院的人都過去診治」,魏子術看着下面冷汗涔涔的秦太醫,「若是萬不得已,有什麼能用的葯就用吧。」畢竟人活着,怎麼也比死了強。

屋子裏一陣涼風吹過,秦太醫只覺得這陣邪風吹的人冷到了骨子裏,再看輕輕晃動的帳幔,皇上的側臉在陰影裏面,讓人無聲感到恐懼,他抖著嘴唇回道,「臣,遵旨。」

魏子術身側的屏風後面,一張小案擺在那裏,上面放着幾本閑書,謝寧靠在一把紫檀木椅子上,姿態悠閑、軟若無骨。他的視線懶懶的落在屏風上的駿馬圖上,眼睛裏面一片空茫,一看就是不知道走神到哪裏去了。

從魏子術身上下來后,謝寧大多數時間都以實體出現,夜晚他們可以躺在一張床上,白天的時候他偶爾在屏風後面。

魏子術的目光又落在了謝寧身上,和過去一樣,只要兩個人同處於一個空間中,他每隔一會兒眼神就會不自覺的往對方身上飄。

一般這個時候,謝寧都當做感覺不到,這次卻沒有,他半闔着眼睛,「常寧宮有個女鬼。」

「十二皇子的病,是鬼做的?」魏子術皺眉,拜他那個篤信神佛的父皇所賜,從小到大他雖然沒見過鬼怪,但傳說聽了不少。厲鬼作惡,妖狐報恩,仙女下凡……謝寧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鬼,但是除了夜晚的纏綿,他的樣子和活着的時候沒有多少區別,兩個人的相處甚至更隨意。

不,有一點不同,他留在自己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總是跟在身後像尾巴一樣的追隨者。

從謝寧口中聽到關於鬼怪的事情,魏子術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他追問,「你認識那個女鬼?」

謝寧看了一眼魏子術,視線從他微微皺着的眉頭,到下意識抿緊的嘴唇一一掃過,然後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他說:「我不知道是誰做的,那女鬼生前是榮貴人。」

虎毒不食子,但是活人和死人真的一樣嗎?魏子術不清楚,他問謝寧:「先生覺得,我這幼弟的病,有可能是因為榮貴人的鬼魂嗎?」

「有可能。」一直盯着他的魏子術眉心一跳,謝寧偏過頭,看着他緊張的樣子,薄涼的嘴唇微微牽起,「也有可能是小孩子半夜踢了被子着涼受風。」

沒什麼不可能的,他小時候剛出生也是個八斤重的健康嬰兒,誰能想到就算在那樣的錦衣玉食中長大,卻還是疾病纏身,最後早早的死了呢?更何況現在十二皇子不過是個嬰兒,也許多喝了一口稍微冷一點的水,或者榮貴人一陣不經意的陰風就能把他吹病。

謝寧已經死了,他現在也不是那個一肩挑起半個天下的丞相大人了,人間生死有命。不過,想到那個軟軟的,小小的生命,謝寧莫名想起了當初尚在襁褓的魏子術——明明是剛出生的孩子,身體軟的摸不出骨頭,偏偏就會笑。

「先生,我要去常寧宮看看十二弟,您要一起去嗎?」他是希望謝寧能夠一起去的,一群太醫應該都到常寧宮去了。皇子病重,太醫在診治的時候難免束手束腳,太妃畢竟不是親母,有些事情還是他這個當皇帝的皇兄在場好決斷。

至於謝寧,魏子術問這句話雖然有心讓謝寧幫忙看看是不是鬼魂作祟,卻也不抱多少希望。

從以前就是這樣,這個人從來不會關心多餘的事情,好奇心也少得可憐。自從前天從他身上下來之後,就不再時刻跟着他了,想什麼時候出現完全看心情。

「走吧」,謝寧站起身來,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瑩白的皮膚在陰影中彷彿是會發光的冷玉一樣,讓人移不開目光。魏子術光是看着都能想起上面滑膩微涼的手感,夏夜抱在懷裏舒服的讓人想要嘆息。

注意魏子術微微暗沉的眼神,謝寧挑了一下眉尾,艷麗鋒銳的眉梢一動,像是一把鈎子一樣挑了一下魏子術的心,他從這個對方不經意的動作中生生感受到了一股勾魂攝魄的意味,心裏一動,竟是想把這個鬼魅抱在懷裏為所欲為。

謝寧的身影一點點變淡,空氣里傳來他的話語,「再晚一點你那個最小的弟弟就要沒命了。」

從前的德妃,現在的耿太妃,是在先皇過世之後搬到常寧宮的。那裏以前居住的也是一位太妃,不過那位太妃已經過世近二十年了,後來一直空置。常寧宮位於內宮西側,雖不算偏遠,但也不是什麼熱鬧的地方。空置多年後重新修葺,也只是簡單的補補瓦,看哪裏門窗壞了再修一下,再加上這裏居住的都是寡居太妃,先皇剛走也沒有大加修飾住所,從門走過去就能感受一種陳舊的氣息。

十二皇子躺在床上燒的滿臉通紅,一群年紀大大小小的太醫都圍着在床邊,他們一個個的臉色比一身霜白眉心緊鎖的耿太妃還要難看焦慮。古往今來,給皇家看病,要是哪位貴人有個三長兩短,大多數太醫都沒什麼好結果。奶娘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此時她和兩個宮女一起貼著牆根站着,幾個人的腿肚子隱隱發抖,面無人色。

遠遠地守門的小太監看到鑾駕,就趕緊進門報,「太妃娘娘,萬歲到了!」他說完這句話,耿太妃剛邁過門檻就已經看到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越過大門。

耿太妃矮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醫們轉身也要行禮,魏子術已經走進來,他皺着眉頭一邊道「免禮」,一邊幾個大步走到了十二皇子的床邊。只見一個小嬰兒窩在被子裏面,臉上被燒的通紅,嘴唇乾巴巴的起了一層白皮還都裂了口子,闔着眼皮看不出還有沒有意識,整個人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被蒸熟了一樣。

魏子術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從站在面前的一群太醫身上掃過,問道:「十二皇子現在情況如何?」

一個鬚髮灰白的老太醫從戰戰兢兢地從一群頭冒冷汗的太醫中間走出來,簡單行禮后道:「啟稟陛下,十二皇子到現在已經服用過三次湯藥,其中一次是在清醒的時候,剩餘兩次是昏迷的時候喂下的。」老太醫小心看了一眼皇上,擦擦汗,繼續說:「但是,不管喂什麼葯下去,五皇子都昏昏沉沉的沒有醒來。」

魏子術看老太醫支支吾吾的,像是還有什麼沒說的,說道:「還有什麼一起說了。」

老太醫腰又彎了一點,小心說:「現在皇子未滿周歲,若是一直昏迷下去,不利於診治,最好還是能讓人清醒著喝葯飲水。醫書上有一個笨方法,對於昏迷不醒的人,可以用銀針刺指尖,只是,皇子萬金之軀,臣不敢擅作主張。」

「試試吧。」魏子術輕輕用指尖碰了碰小孩子通紅的額頭,只感覺像是碰著了一碗裝着滾燙熱水的瓷杯,他皺了皺眉頭,腳下退了兩步,把位置讓給太醫,自己站到一邊盯着老太醫動作。

還是這個年紀最大的老太醫把皇子的手從被子裏拿出來,這一握,他心裏一驚,面上卻不敢露出端倪,只覺得皇子身上似乎更熱了。一個年輕的小太醫將一個裝着粗粗細細的銀針的木盒放到了老太醫手邊,老太醫一頭是心裏不安,一頭皇上還在那虎視眈眈,冒了一頭冷汗,拿着銀針的手卻不敢抖。

銀針扎入小孩子嫩紅的指尖,太醫下手利落,孩子卻不聲不響。來回換著指頭一連扎了三針,床上躺着的孩子還是像一條要烤乾的魚一樣躺在那,一動不動。

太醫看着孩子,一咬牙,把銀針順着細小的手指上那塊薄薄的貼著嫩肉的指甲縫裏面扎了進去,看孩子沒有反應,再用力,如此反覆,透明的指甲里已經是一片通紅,眼見指甲已經開裂,鮮紅色的血珠一點點往出冒。

老太醫現在的臉色已經變成青白色了,他看着毫無反應的小皇子,手下把銀針用力粗暴的拔出,只見指尖反射性的抖了一下,血珠已經把這個指尖染成了紅色,年幼的皇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魏子術面沉如水,就算是不懂醫書他也能看出來,這個最小的皇弟如今是凶多吉少,比他原想的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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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陛下養鬼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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