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臣

先皇剛登基的幾年勵精圖治，在剷除了前朝外戚、任用心腹之後就鬆懈下來。之後就如同所有平庸的君王一樣，好享受好美酒好美色，疏於朝政導致朝堂上權奸橫生。

幾十年內風調雨順四海昇平，沒有強勁的外敵滋擾，也沒有為禍天下的惡徒作亂，真不知這是不是運氣。

謝家父子，一朝兩相國，雖然權勢炙手可熱幾乎能夠隻手遮天。但這對父子在公事上面兢兢業業也是有目共睹的，謝文曾有過七日不歸家的經歷，而其子謝寧更是從出生就沒有離開過京城。

謝寧能確定自己曾經有過不臣之心，畢竟他對這個花費了太多心血精力，依照他的權勢讓一國改名換姓不難。但是在身體越來越差之後這份心思也就淡了下來，他享受不來這地位，常年卧病在床之後他的願望是能夠走出家門看看京城之外的風景。

現在成了鬼，這個願望似乎比自己權勢滔天的時候更容易一些，謝寧從在皇宮中穿行，逢人穿人遇牆穿牆。

被他穿過的人也只覺得三伏天一陣冷風刮過，讓人精神不少，幹活都更有力氣了。

隨意選擇西方，一路急行，有如勁風，橫穿了半個皇宮不過就在一息之間。謝寧試着從宮牆穿過去，卻像是撞到了有實體的東西一樣，他試着飛上上空，從宮牆上方越過去，還是一樣的感覺。

謝寧不死心的試了幾遍，最後虛落在地上看着宮牆，他的眼睛就黑，現在帶着幽深的怒意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淵一樣，周圍的一切光明都彷彿被吞噬。

宮牆是深紅色的，皇宮用的顏料顏色都是一樣，看不出任何問題。

謝寧換了個方向，這次他飄得慢一些，他有點不好的預感，自己似乎要被困到皇宮了。

東方、南方、北方都出不去，謝寧確定了自己是真的出不去——他被困到皇宮了。

從前他生氣就看看公文，或者養養花種種草，如果還是怒氣難平就進宮看看。金碧輝煌的宮廷裏面，總是有很多比他更難過的人，這些人時時刻刻如臨深淵。

現在，他成了其中之一，他看不到輪迴路，也看不到自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離開，三尺高牆成為了困住他的囚籠。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於裏面的宮妃可能要從一個宮殿走到另一個宮殿就需要十幾年，對於另一些人它可能就只是一個漂亮些的建築物。

謝寧隨意的在這個建築物裏面穿行，他沒有選擇方向，也不在意自己走的是直線還是曲線，就漫無目的的閑逛著。

五皇子生氣又害怕，四個登基了什麼也不說就把他關起來是什麼意思？他也沒做什麼事啊，想逼宮的人是二皇子，又不是他，而且二哥已經死了。

想到四皇子脖子流着血倒在地上的樣子，五皇子心裏一陣發涼，伸手抹了抹眼淚。

宮中發生動亂的時候他正好要去給皇上侍奉湯藥，沒想到軍隊就那麼進了皇宮，幾隊軍士相互砍殺，刀刀見血。平時不愛說話性格陰沉的四哥就那麼拿着劍殺了二皇子，手起刀落，臉色還是平常那副陰沉靜默的神色。

五皇子差點嚇尿。

他第一次害怕這個據說丞相已經放棄的弟子，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那雙黑色的眼睛讓他想到了吐著信子的毒蛇。

二哥的血染紅了磚石，也染紅了他的眼睛，五皇子想轉身又怕那柄沾血的刀插入后心。他都能想到四哥會怎麼說：「二皇子與五皇子一同謀反，四皇子為保君父，將兩位亂臣賊子一起斬殺」，他真的不想死。

逃不掉的，四周都是兵，如果能暈過去就好了，也許四哥就當他被嚇死了，或者心軟了，或者留着以後再處置，就算要殺他，暈倒也沒那麼痛吧。

然後，他就真暈倒了。

在自己的宮裏睜開眼睛，五皇子魏子展覺得自己賭對了，太監說他被禁足了。

沒關係，人還活着就行。

可這都多久了，兩天！怎麼一句話都沒有。

他掰掰手指，想找找四哥登基不殺自己的理由，結果發現可殺可不殺。

自己平時仗着家中有錢給這個送點禮給那個送點禮，勉強算是和朝臣來往甚密，不過真正的權臣不理他，比如丞相御史大夫給他送錢就是肉包子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