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道場

王檢的奏摺被放在了一邊，魏子術拿了下一本，慶國公請立世子。

上一本就是慶國公長子當街縱馬，他還記得是誰發的——翰林院的大學士孟昌。請立世子他給否了，批語是：「世子不必有狀元之才，周公之德，但必要遵循國家法律。」

皇上翻開下一本摺子，眼睛一掃：講的是一位小姐乘轎前去禮佛，慶國公長子當街縱馬，馬踢傷了轎夫，這位小姐摔出來扭了腿腳。慶國公世子見色起意，立刻下馬就要輕薄小姐，然後虧得丫鬟拚死攔住才沒讓他得逞。就算這樣慶國公世子也放下話說這位小姐名節有損，他要對小姐負責，抬她進門。

寫奏摺的人義憤填膺，在裏面直接斥責這位慶國公世子居心不良，有辱斯文，手段齷齪。

魏子術在後面誇獎了這位直諫的言官慷慨直言，然後又請慶國公世子到宗人府反省三個月。

剩下的奏摺零零總總的都是這些事，魏子術越是批改就越是煩躁，有些事情明明是應該交給宗人府和大理寺的怎麼就直接交給他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就不想斷了？看着都是皇親大臣就不想沾手，想得美！

不愛批索性扔到一邊，新官上任不發火都當他是病貓？他已經決定明天上完早朝就把大理寺卿和宗人府宗令叫過來談談。

老皇帝信奉道教，但不守清規戒律，愛女色愛美酒愛丹藥，晚年渴求長生。青雲觀的丹火日夜不息，他自己更是令人到處尋道經，還給自己建造了一個道場。在八方放置玉麒麟，又引來清泉水在庭院中環繞，還取了一方寶鏡置於室內正中。

同時，這裏也是藏着老皇帝多年收藏來的經書，好在老皇帝尚有一分理智，沒有把御書房搬到這裏。否則他還不一定死在皇位上，可能到死的時候就是太上皇了，如今在位的是哪個也不好說，究竟是老皇帝的兒子還是孫子。

先皇過世，這裏的東西就被封了起來，門上掛着大鎖，沒有看守太監，但這裏距離御書房比較近，隔着幾步就是御林軍。

謝寧越過直接走進去，他來過這裏，老皇帝還曾經送給他一盒「金丹」。

其實謝寧不討厭老皇帝，當然也沒有多喜歡他，但他卻很得老皇帝喜歡。

曾有一段時間，老皇帝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朕兒子不少，卻沒一個比得上謝愛卿的，要是子女中有那麼一個，就算是女孩兒，我也敢把皇位傳給他。」這句話說完通常就是連聲嘆氣。

宮殿裏面沒有任何東西阻攔他，老皇帝生前曾經在這裏收藏了許多「仙家寶貝」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直到他拿起了書架上的的書冊，也沒有什麼奇異的感覺。

自古以來，皇上能掌管一國，普天之下，全部的土地、所有的珍物財寶，對他來說想要得到都易如反掌。

老皇帝傾舉國之力去尋找長生之法，幾乎是把能搜羅來的都搜羅來了，有鍊氣冥想的正法，也有采陰補陽的邪術，還有什麼辟穀不食，餐風飲露的胡說八道，民間就算是有漏網之魚也不會太多。

謝寧把這座宮殿從頭到尾從裏到外的翻找了好幾遍，才從隱秘的地方找到了三本書：《如意天成金丹》，《蓮花拜心說》《起死回生經錄》。

看這名不是挺像那麼回事兒，謝寧靠着書架，心裏不報什麼希望的把幾本書一目十行的掃完了。

第一本書講的就是怎麼煉成一種金光閃閃的金丹，這沒什麼意思了；第二本書講的就是道家采陰補陽，或者是採補之術，前一半是真采陰補陽，后一部分是，采陽補陰；最後一本講的是民間離奇故事，大多數都是說墜崖李家少爺死了，一夜之間死而復生，殺死謀財害命的強盜；什麼張姑娘被男子侮辱，懷了孕一屍兩命，死而復生報仇雪恨；還有什麼李婆婆被不肖子孫鎖在柴房裏面餓死，死而復生之後力大如牛，撞開木門找到兒孫啃得他們就只剩下一副骨頭……

謝寧看完了，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恩怨分明，善有善報？

而且這些事的故事性也太強了，如果他聽過說書唱戲就能明白自己此刻的感覺是什麼，這些故事比起事實更像是說書人講的故事。

日頭漸漸偏西，瑣碎的蟬鳴鳥叫傳入耳中，謝寧翻遍了所有的書，就在宮殿裏隨便找個地方待着。

這座宮殿內部的金玉裝飾大多是在不起眼的地方，佈置的像一個書房，不同的是對門的正中掛着一面光滑的銅鏡，靠近牆壁的地方擺放這一個看起來很新的灰布蒲團。

書桌的後面擺放着一副游春圖，老頭子騎着牛喝着酒走在田野，少年郎騎着馬在沃野上遊戲，年輕的女郎和朋友們聚在一起嬉戲玩耍，小孩子摘花捉蝴蝶……

比起亂七八糟沒什麼用的雜書，不知道有沒有用的仙家法寶，還有瓶瓶罐罐的丹藥……也就是這幅畫看起來可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