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衝突

不過說是這麼說，程笑笑還是象徵性地在他們家走了走。

說實話可能是因為阿姨一直來的原因，這裏一點都不像一個男孩子的家，乾淨整齊得讓人有些擔憂，不過她也知道就算沒有阿姨，路朝這種怪脾氣也是不能容忍自己家變得一團亂麻的。

程笑笑巡視了一番，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不錯，要好好努力，後備條件十分充裕，就看前方將軍的搏殺了！」

「……」路朝給了她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

程笑笑說要去補課不是開玩笑的，她最近一直在糾結志願問題，但是越糾結就越要努力讓自己十拿九穩，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所以兩人也沒說幾句話她就先走了。

路朝也沒挽留，默默地把她送到了門口。

程笑笑本來是不想用光陰如梭這種初中生作文辭彙來形容時間走過的速度的，但是高三的時光確實是過得太快了，就是眼睛一閉一睜的功夫，連第一次模擬考都要過去了。

居然轉眼就要過去一個學期了。

她在考試之後的放學時間拿到了小說比賽的結果，基本不出所料，跟冠軍獎金無緣，但是也是前幾名，雖然沒錢，至少拿到了F大的加分名額。

而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高芳麗的名次居然還要比她再前面兩名——雖然這個名次並不影響加分的多少，因為都沒有進入前三，但是這讓程笑笑還是有一點糾結的。

不是說看不上高芳麗的水平或者自視甚高怎麼樣的，她只是單純覺得，自己作文寫不過她就算了，這種新概念向的小說還比不過人家，有點罔做兩世人的感覺，畢竟多活這麼多年，眼界和思維方式應該更開闊一點，結果還比不上一個高中生……

前二十名的文章——包括好幾個高中生在內——都被貼在了晉江的論壇里，模考之後是幾天的假期，要等模考成績出來才開始寒假的第一輪補課，趁著這幾天有空，她難得打開電腦去論壇逛了逛，準備拜讀一下拿到這次大獎的牛人們的作品，也算是一种放鬆了。

這一看瞬間讓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高麗芳的文章底下不少留言都是「精彩」、「像是應試作文，但是又像是吸引人的小說」、「難以想像是高中生水平，思維方式很獨特」等等的誇獎，可是程笑笑卻滿心都是疑惑與吃驚。

高芳麗的這篇決賽文她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基本就是她在高二最後一個期末考中的作文，換了個殼子就上了，很多措辭用句都是原封不動的。

程笑笑會記得這麼清楚主要是因為難得出考卷的老師會出這麼文藝的題目，她最後還給寫成了半抒情式的散文。

文科班有個特點，每次考試過後老是喜歡把班裏高分的作文印出來，印成考卷全年級傳閱學習一番，程笑笑很少能上，主要是因為她的文章不符合老師心中應試作文的標準，太過於劍走偏鋒，怕教壞其他同學。

但是她這篇抒情向的散文卻難得地上了，只是說了屬於美文欣賞那一卦的，不在學習範圍內。

估計就是這個原因，高芳麗才看了她的作文，然後擴寫拉長給它穿了個新皮去比賽，還拿了很好的名次。

程笑笑被噁心了很久，手一直還在抖，喝了幾杯水才冷靜下來。

她一直覺得高芳麗這種人成熟、目標明確，雖然有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意思在，好歹還是有點是非觀的，沒想到連抄人作文去比賽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真是難以言喻的搞笑。

她好像一點都沒有一個搞文學的人的硬氣，只是單純地為了拿到外物而在努力——看來她應該是沖着F大的加分去的。

因為文章都已經發到了網站上，雖然沒有加真名和學校上去，但是卻標出了哪些是應屆高中生的文章，和獲獎名單上的名次比對一下就能確定。

程笑笑想了一會兒，關了電腦躺在床上整理頭緒。

她不想善罷甘休，高芳麗是踩到她的爆點了，別的什麼事都沒關係，問她借作業也沒關係，想跟她競爭把她踩在後面也沒關係。

但是她最討厭別人偷她的東西了——這都已經不算是東西什麼的了，這是她的勞動成果，如果她是個作家的話，那文章就是她的孩子了，高芳麗這是偷了她的孩子。

程笑笑第一個想法是把這件事捅到比賽網站上去，但是她在晉江網上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處理這次比賽的專項投訴通道。

等冷靜下來之後，她決定還是斟酌一下。

現在就算真的搞到了晉江，撤掉了她的名次，會不會F大的比賽加分已經給她打到檔案里去了呢？

那這樣的話，高芳麗的目的其實還是達成了，這是程笑笑不想看到的。

糾結了一會兒之後，程笑笑給白黎青打了電話。

白黎青也在家裏休息，他整個高中生涯最後一個物理競賽的加分已經拿到了，因為大大小小的無數加分，他應該是S中高三生中最輕鬆的一批人之一了，但是白黎青自己就是沖着Q大作為目標的，所以也輕鬆不下來。

其實程笑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白黎青不往常春藤名校發展一下，他本來就是搞物理這方面的，顯然國外的氛圍會更好一些，而且他們家也不像是出不起留學費用的家庭，如果他拿着人家學校給的全額獎學金出去，那該是多麼有面子的一件事啊，他們家肯定不會不願意的。

不過每個人做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家就沒想過出國，程笑笑自然也就從來沒問過。

白黎青聽程笑笑反反覆復的講了這件事，總算也明白了過來，「這麼誇張啊？」他倒不是不相信程笑笑，只是驚嘆，這個比賽的決賽是現場寫的，高芳麗能這麼快地寫出一篇模擬度這麼高的文章來，看來是真的拿着她的作文研究了很久——白黎青也看過程笑笑的那篇散文，講道理，讀起來是挺有感覺的，但是也只是有感覺而已，還不至於能讓人過目不忘、逐字酌句地研讀的水平。

程笑笑那是真的氣憤，「做了三年同學，我都沒發現她居然這麼厲害，為了拿點加分……她就沒想過我會發現嗎？還是說覺得我脾氣太好了，就算髮現也不會去揭穿她的？」

白黎青安慰了她一番，總算是讓她冷靜下來。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當然是讓她拿不到這個加分了啊，怎麼能這麼容易讓她如願，這可是抄襲，剽竊的一種啊。」

白黎青沉默了一下，「……我覺得你現在去搞這個有點不太明智。」

「嗯？」

「你看，不說你最後能不能拿到你想要的結果，就說你為了把這件事讓主辦相信你的話，你就得收集證據啊什麼的，花費精力和時間，然後人家審核還要時間，你就揪著心等著結果，不說最後怎麼樣，這點時間裏你肯定是靜不下心來的，太不利於你複習了。」白黎青的聲音四平八穩的，分析也是十分有道理，

的確，他們現在已經經不起一絲一毫思維、生活的波瀾了。

可是聽着白黎青理智的回答，程笑笑卻覺得很不開心。

她情緒不好的時候根本沒有理智，完全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公主一樣，只希望別人哄哄她，而不是去給她說一些大道理。

「所以你是讓我忘記這件事嗎？」

「可以高考之後再說嘛，俗話說秋後算賬……」

「然後讓她高高興興拿着F大的錄取通知書，然後再跟她去說些有的沒的？」

「所以如果你進了比F大還好的學校，那不是瘋狂打臉了嘛！」

程笑笑被白黎青氣笑了，「白黎青，你是我男朋友嗎？」

「對啊……」

「不，我覺得你好像是我的託兒所老師——程笑笑，你不能這麼皮，現在不是你鬧的時間，之後該玩的時間再玩！」

「你什麼意思？」

程笑笑深吸了一口氣，「我的意思就是，你適合找個仰望你，什麼都聽你的女朋友，然後讓她為了你改變人生計劃，永遠做你的小跟班。」

「……」

「我不會去B市的，高芳麗我也不會放過她的。」

「我們還是先冷靜一下吧。」

兩人這次吵架真是莫名其妙的——只能說恰好在一個合適的時間，白黎青沒有說出合適的話罷了。

不過從他的言辭中，程笑笑也感覺到了，他是希望她跟着他一起去B市的，但是他的希望、他的考慮卻好像絲毫沒有與她通過氣，關於志願問題，除了上次程笑笑碰到小學妹突然找的理由提起了話題，兩人似乎從來沒有好好談過一次。

而小學妹那件事，白黎青似乎也沒有好好和她說過什麼，就這樣默契地互相不提然後略過了。

程笑笑仔細想了想，白黎青似乎非常喜歡自己做決定，不會跟她講也不會問問她的想法，特別是在兩人確定戀愛關係之後。但是可惜的是，她也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註定是不能互相傾訴了。

冷靜下來之後，程笑笑有點後悔，但是卻也沒有那麼後悔，很多事情，說開了好像就不一樣了，確實應該冷靜一下沒錯。

不過因為假期只有幾天，所以她還沒想好怎麼辦就已經開始寒假補課了。

高芳麗還是坐在她不遠不近的位置，看到她的時候甚至臉不紅心不跳的，一副平常的模樣，搞得程笑笑都忍不住為她的心理素質喝彩。

可是她越是這樣，程笑笑就越不想善罷甘休。

找老師是肯定沒用的，他們老李雖然三觀很正，但是在這種時刻是絕對不會幫着她的，畢竟高芳麗這點加分很有可能就讓她成功進了F大，這就是升學率，是讓別的學校眼紅的真實數據，關係着老師們的陞官發財，她自問老李絕對不會自斷前途去幫她的。

不過好在補課之後沒幾天程笑笑就想好了對策。

路朝今年還是要回B市過年，不過因為他們年級也要補課，所以會到大年夜前一天再去，住個兩天馬上就會回來。

對於程笑笑突然打電話給他，路朝有點驚訝，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怎麼了？」

程笑笑習慣了把路朝當自己人，所以很多話就不搞虛的那一套，直截了當地說道：「路叔叔這次過年會過來接你嗎？」

路朝皺了皺眉，「應該會的吧，怎麼了？」

「聽說路叔叔之前有個好朋友現在在F大當教授？」這是程笑笑從程父那邊打聽來的，因為沒把事情告訴爸媽，所以套話還是費了大力氣的——本來以為他們這種做生意的人家肯定沒有什麼門路能認識到做學術的人，沒想到還是路老闆神通廣大，還有做教授的同學。

「……我不太清楚，不過可以幫你問一下。」

「嗯，那麻煩你啦，等會兒來我們家吃飯啊，我媽做了你喜歡吃的菜。」

沒過五分鐘，路朝就拿着鑰匙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