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父女兄妹

40.父女兄妹

林之孝是個很有眼色的人,得知賈璉在迎春房裡喚人,立刻便想到了大太太往二姑娘身邊安排的那些個乳母丫鬟的。心下嘆息一聲,璉二爺如今在老爺面前那是個大大的孝子,老爺看得眼珠子似的,他發作了幾個下人不算什麼,只是恐怕連帶著大太太都得吃了瓜落。

不敢耽擱了,當下匆匆忙忙地往迎春院子里跑。二姑娘還小,倒也沒有到有什麼大忌諱的時候。饒是這樣,林之孝還是一邊兒跑一邊吩咐了跟著自己辦事兒的小廝去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來。

「二爺?」

見賈璉臉色不好,林之孝心裡頭就是咯噔一聲。

賈璉懷裡抱著個小小的迎春,素日里雲淡風輕的一張小臉綳著,雖沒有什麼怒色,但林之孝看在眼睛里卻是有些惴惴不安了。他知道二爺年紀小,可絕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子。平常看著和氣,那是二爺自己尊重,做下人的可不能真的就坡下驢,借著在老爺面前有些個體面就真的不將小主子看在眼裡。

賈璉揚了揚下巴,示意林之孝看看因躺在地上打滾兒而顯得格外狼狽的迎春的乳母,「帶出去,往後不許她家裡在府中伺候,我親自去跟父親說。」

「這……」林之孝有些個猶豫,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對賈璉道,「二爺,奴才大膽問一句,這媳婦兒可是犯了什麼事兒?好歹,她是……」

他指了指邢氏的住處的方向,卻沒有再說下去。

賈璉冷笑:「正是為了太太,才要攆了她出去。」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竟不能相信,二妹妹身邊的乳娘,竟然打著太太的幌子,苛待妹妹。一應的份例,竟要乳娘先取一層,餘下丫鬟們再取一層,剩下的才給妹妹。幸而被我看見了,不然這等輕狂無行的人,誰曉得會不會張揚到滿天下皆知?到時候,太太的名聲都要被帶累了!」

林之夏沉默。

那乳母便掙扎著要說話,只不過,林之孝來之前,已經被賈璉下令捆了堵上了嘴,嗚嗚咽咽的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流著眼淚著急。

賈璉便嘆道:「我自是知道林管家的憂慮,不過你瞧瞧。」

他指了指裡邊迎春的卧室,「裡頭可還有什麼東西么?」

迎春挪出榮慶堂的時候,賈赦雖然不大放在心上,然而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兒,也沒少給迎春屋子裡添置東西,又曾囑咐邢氏不要薄待了這個閨女。雖然之後便撒手不管了,可迎春這裡,斷然不至於寒酸至此。

這廳裡頭,卧室裡頭,竟然找不出幾樣像樣的擺設。賈璉叫人送過來的那對兒金鏤空鑲嵌珠子的香薰小掛鉤,如今只剩了鉤子!

哪怕迎春年紀還小,用不到那些個釵環脂粉之類的,總也不至於偌大的首飾匣子里,就只有幾根兒紗堆的絹花吧?當初她在榮慶堂的時候,好歹還有幾條金銀的串起來的珠鏈兒呢!

林之孝見他如此,便知道這媳婦兒算是好日子到頭兒了,當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橫豎二爺在老爺心裡頭,比太太要重上那麼幾分。更何況,二爺占著理呢。

叫人拖了那媳婦出去發落,迎春屋子裡的幾個丫鬟也都帶了出去。別的小丫鬟都是戰戰兢兢的,唯有那個紅衣丫鬟豎起了兩隻眉毛就要說話。林之孝一眼瞥見,微一沉吟便想了起來她是王善保家的外孫女,與方才那個媳婦子還算是親戚。想來,能到姑娘房裡頭伺候,也是借了大太太的勢了。有心勸賈璉一句,又見他臉色淡淡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命人拉了那丫頭出去了。

「雖說這些個欺主的奴才可恨,二爺還是與老爺說一聲才好。」林之孝提醒賈璉。

賈璉想了想,點頭,「我這就過去找父親說話。」

靠山么,還是要用一用的。

再說,給迎春再挑伺候的人,最好也就還是讓親爹來吧。

於是讓春淺和夏溪回了晚翠閣,自己則抱著小迎春往賈赦的書房裡頭去了。

「怎麼又回來了?」赦大老爺正在書房裡翻著一本兵書,倒不是突然上進了,實在是身邊那些年少又俊美的同僚們突進說起話來,都很有些個上進的意思。他年紀最大,那些小紈絝或是叔叔或是大哥的叫著他,總插不進話去,著實不好看哪!

就算自己是個老紈絝,也還是要臉皮的不是?

正用功呢,就見兒子抱著個小丫頭進來了,一怔愣間,才想起了那丫頭是自己的閨女。

「怎麼還把她帶來了?」大老爺扔下了手裡的兵書,把身子往後一靠,很有幾分嚴父的意思了。

迎春對這個父親的印象不深,從前她都跟在老太太身邊兒的,雖然每天也要往大房來請安,不過十回裡頭倒有八回見不到爹的面兒,因此對父親這個詞兒,只停留在了以前身邊婆子丫鬟們的話裡頭。什麼不成器,什麼不是個知道疼姑娘的,什麼最是沒個正形兒之類。好話沒有,壞話一籮筐。

所以聽了賈赦的話,迎春先就害怕了,生怕像那些丫鬟婆子說的,「一個不留神,大老爺就發作了起來,打罵一頓都是有的」。小小的身子僵了僵,抓住賈璉衣襟的手就緊了緊,一張小臉往賈璉懷裡躲了過去,努力不叫人看見自己。

賈璉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感覺到迎春放鬆了下來,才將她放到了地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去見過了父親。」

迎春今年才三歲多不到四歲,怯生生的,抬頭看賈璉,見他臉上露出幾分鼓勵來,便鼓起了勇氣,對賈赦就拜了拜,「迎春見過父親。」

聲音不大,勝在嬌軟。

賈赦平日里跟女兒沒感情,大多是沒什麼接觸的緣故。迎春出生后邢氏便不放在眼裡,連個乳娘都沒預備,被賈史氏鑽了空子就抱走了,一年到頭見不了幾回,自然不會有太深厚的情分。不過賈璉把人帶來了,想到自己這大半輩子的了,也只有這麼兩個孩子,賈赦心頭難得一軟,自為慈愛地說道:「起來吧。怎麼還跟著你二哥哥來了?你的奶娘丫鬟呢?」

「正是為了這個來的。」

賈璉把迎春抱到了一張椅子上,又叫人給送點心茶水來,才對賈赦說了迎春院子里的事兒。

末了說道:「我見了這般很是氣惱,也沒來得及與父親說,便直接處置了。不過現下想起來,那邊兒都是太太的人,恐太太會沉心,若是她問起來,父親替我分說一下吧。」

賈赦聽了勃然大怒,就算他不大在意女兒,可也沒有叫女兒吃委屈的意思。

「這事兒,是邢氏不留意了。」賈赦嘆道,見一個清俊的小廝送了點心茶水來,便示意,「放到了二姑娘前頭去。」

迎春到底是個小孩子,乍然得了父親的疼愛,最初的不知所措后,便歡喜了起來。偏著腦袋想了一想,便從椅子上蹭了下來,踮著腳從圓几上捧了點心下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把點心送到了賈赦面前去,「老爺吃。」

賈璉笑了,過去抱住迎春肩膀,「妹妹,要叫爹爹。」

叫他說,連父親兩個字都顯得生分了,哪裡有爹親切嘛。

「給爹爹吃。」迎春很聽話。

賈赦看著自己的小女兒人不大,有些瘦弱。恍惚記得從前是個鵝蛋臉,帶著點兒嬰兒肥,如今倒是變成了瓜子臉,再看看迎春身上穿著的衣裳,料子倒是不錯的,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舊衣。饒是這樣,竟還覺得有些肥大,可見這孩子瘦成了什麼樣!

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原本該是嬌寵些的。可嘆他堂堂的一等將軍,五品龍禁尉,好歹也是御前時常露臉的,他的女兒竟然被苛待成了這樣!

邢氏,真是枉為嫡母!

迎春托著盤子半天不見賈赦動彈,便有些惶恐了,扭頭去看賈璉。

「父親。」

賈璉不滿了。他素來就護短,從前沒注意到迎春也還罷了,如今抱著這小姑娘來來回回走了兩遭,被小姑娘當做了最堅實的靠山,那麼依戀地依偎在身上,他心裡頭早就軟的一塌糊塗了。和上輩子相比,迎春這孩子也叫人心疼的很!

於是毫不猶豫的,璉二爺便將這小丫頭納入了自己的保護之下了。

被兒子這麼一叫,賈赦回過神來才看見閨女都要哭了,眼圈紅紅的好不可憐,連忙拈起一塊兒點心塞進了嘴裡,登時就想吐出來——赦大老爺不愛吃這種甜膩膩的玩意兒!

不過,眼見閨女還含著淚水的眼睛里迸發出了驚喜,還是很努力地將嘴裡的點心吞了下去,伸手揉了揉迎春不甚濃密的頭髮,含含混混地哼道,「好,好。」

迎春便彎了眼睛笑了,又轉身給賈璉吃點心。賈璉也拿了一塊兒,卻遞到了迎春面前,「妹妹吃吧。」

還沒等迎春張嘴,外邊兒小廝就隔著門回道:「老爺,太太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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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公子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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