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37.第37章

賈寶玉到底命大得很,受了那樣重的傷,又吐了血,竟還是很快又活蹦亂跳了,連那張俏臉都還是一如既往白裡透紅,康健得很。

雖則如此,但賈母心裡到底萬分不痛快,只道這林家姐妹委實過於刻薄了些,一連數日對她們都是淡淡的,府里的下人慣會捧高踩低,見此情形便暗地裡嚼起了舌根,愈發的不尊重了。

然而如今到底不是林黛玉獨自一個孤女寄人籬下,便是委屈了也只得忍著受著,現在林如海卻還未死,又有嫡親兄弟姐妹相互照應,自個兒手上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想吃什麼用什麼吩咐一聲自然有人捧上來,身邊的一眾丫頭婆子伺候得再是體貼精心不過,那老太太想通過這種法子壓一壓她們的氣焰卻只怕是要失望了。

轉眼入了秋,那劉姥姥再度帶著孫兒上門來。

這回卻不是打秋風了,只因念著當初的恩情,特帶著禮來感謝罷了,倒也不是什麼金貴物件,只是些自己家裡頭種的蔬果。

林瑾瑤也不嫌棄,只笑盈盈的收下了,當即叫人晚間做些來嘗嘗。

劉姥姥見她這般也總算鬆了口氣,愈發覺得這林家姑娘實在是個菩薩般的人物。

賈母再次見著這老親家也表現得很是高興,特地命人設宴,請劉姥姥祖孫一同入席,誰知席間劉姥姥卻又鬧出了不少笑話,惹得眾人不禁發笑,又有那促狹之人故意逗弄老人家,惹得鬨笑一片。

賈母留了劉姥姥祖孫歇下,轉天又帶著他們去大觀園轉了轉,行至櫳翠庵,賈母便索性帶著劉姥姥祖孫及一眾姑娘進去討杯茶喝。

那妙玉見眾人來此,自是盛情款待,茶具無不極佳,茶品、選水皆體貼眾人心意,又特請了賈寶玉、薛寶釵及林家姐妹去到耳房裡吃梅花雪茶。

卻也不知究竟怎麼想的,竟直接拿了她自己日常慣用的那隻綠玉斗給賈寶玉斟茶。

待外頭人走了,道婆欲收茶盞,卻聽妙玉說道:「那隻成窯杯不要收了,扔了罷。」

眾人所用的杯子皆不同,那隻成窯杯方才便是劉姥姥用的,此刻聽她這般說,哪裡還能不知她這是嫌棄劉姥姥臟呢。

賈寶玉陪笑道:「那隻杯子雖髒了,扔了卻也可惜,不如就給了那貧婆子罷,叫她拿去賣了得些銀錢也好度日。」

妙玉聞言想了想,點頭道:「那便依你罷。幸而那隻杯子我不曾用過,若我用過了,便是砸碎了我也是不能給她的。」

林瑾瑤愈發的瞧不上此人了。

虧得素日里常自詡高潔無暇,彷彿天底下就她一個乾淨的人,卻也不瞧瞧自個兒做的竟是些什麼事。

尋常正經規矩的姑娘家誰會與男子共用一個杯子吃茶?更何況她本身還是個出家修行之人,便更應避諱些才是,偏她一面自詡高潔,頗有些「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傲,一面卻又六根不凈貪戀紅塵,竟對一個男子暗生情愫,行事還如此輕佻,實在叫人鄙夷。

且她自個兒用過的杯子還能親自捧上來給賈寶玉用,亦不曾見半分嫌棄賈母,卻偏這般嫌棄劉姥姥,竟是個什麼說法?可見她這潔癖也是看人的,說到底不過也就是個嫌貧愛富趨炎附勢之人罷了,實在可憎,可嘔。

打這以後,林瑾瑤便再不曾進過那櫳翠庵了,這妙玉比起薛寶釵來更叫人難以忍受。

……

王熙鳳的生日快到了,賈母便提議為她做生日,好好慶祝一番,眾人自然也沒有反對的理兒,紛紛附和道好。

賈母先笑道:「我出二十兩。」

薛姨媽緊跟著,「我隨著老太太,也是二十兩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只道不敢比肩老太太,一人出了十六兩,尤氏和李紈一人十二兩,林瑾瑤姐弟自然還得再低一些,想了想便姐弟三人一共出了三十兩。

其他的姐妹卻是遠比不上他們手頭寬裕,平日里也不過只有一點月例拿,攢點私房錢委實不易,眼下便也只各自拿了一個月的月例意思意思,其他那些個丫鬟婆子們也不少人出了,五六兩、一二兩的都有,林林總總合起來一算也有一百五六十兩,一日戲酒卻也盡夠了。

待至初二那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熙鳳一番盛裝打扮,玉面含笑神采飛揚,仿若那神仙妃子般。

至上酒席時,賈母便叫王熙鳳領頭點了戲,眾人皆知老太太年紀大了愛熱鬧,更喜謔笑科諢,便都隨了她的喜好點,只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台上鏗鏗鏘鏘的唱著,卻忽聞一聲驚疑,「這小旦竟活像一個人!」

賈母一愣,看向史湘雲,「像誰?我老眼昏花了卻是瞧不太清楚。」

卻見那史湘雲瞧了眼林黛玉,眼裡露出了惡意滿滿的笑,大聲說道:「那戲子竟與黛兒一樣呢!」

眾人不及反應,忽見林瑾瑤上前「啪啪」就是幾個大嘴巴子,「一而再再而三,還真是那癩蛤.蟆跳上了鞋面,不咬人噁心死人!」

「這一巴掌代你老子娘教導你,識時務者為俊傑,既不如人便老老實實認命,沒的整日里盡使些上不得檯面的下作手段似那小丑般上躥下跳給人平添笑料!」

「這一巴掌代我妹妹賞你,好叫你知道什麼叫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

「這一巴掌我警告你,有病就吃藥,別整天像只瘋狗般胡亂咬人,我們林家不欠你什麼!倘若你再敢放肆,休怪我不念親戚情分,一鞭子抽爛了你這張破嘴可別後悔!」

林瑾瑤氣場全開,下手狠辣,直唬得眾人一時全都嚇呆了。

那史湘雲的嘴角已是出了血,嬌俏的小臉紅腫不堪,整個人都懵了半晌,待反應過來頓時「哇」一聲大哭了起來,看著林瑾瑤的目光亦不禁露出了濃濃的驚懼。

林瑾瑤卻不再看她,只對賈母說道:「我瞧著那小旦倒也甚是喜愛,便在此求了老太太恩典,將那小旦賞與我罷。」

賈寶玉卻跳出來說道:「林姐姐天仙般的人兒,怎的卻如此心狠手辣?雲妹妹確是口無遮攔了些,你下手卻也未免太重了,再則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小旦卻又何其無辜,林姐姐何苦為這一點小事便害人性命!」

「誰與你說我要她的命了?」林瑾瑤冷笑道:「我不過是喜愛她不忍她再做這下九流的戲子,卻不想到了寶二爺眼裡我竟成了那吃人的妖魔鬼怪了,還當真是好心成了驢肝肺!」

賈寶玉臉一紅,猶豫不知是否該相信她的話,卻聽賈母輕嘆一聲,道:「罷了,既緋兒瞧上了這丫頭,卻也是她的福分,我也不做那惡人了,緋兒將她領了去罷。」邊叫薛寶釵及三春眾姐妹帶了史湘雲下去安撫。

「謝老太太。」當即林瑾瑤便叫人去將那丫頭帶走,連夜送去了莊子上,這一輩子她便在那裡老老實實當個下人罷。

處理好這事兒,林瑾瑤又斟了杯酒,對王熙鳳說道:「今兒是璉二嫂子的好日子,我卻一時剋制不住脾氣壞了大家的興緻,在此我自罰三杯給嫂子賠罪了,還望嫂子大人大量莫與我計較。」說罷便爽利的連干三杯。

本來這事兒就是那史湘雲不懷好意挑起的,王熙鳳要怪也是怪那史湘雲,對林瑾瑤卻沒什麼意見,眼下又見她這般給臉,不禁也愛其大氣爽利的性子,只笑道:「妹妹這是哪裡話,原也就不是妹妹的錯,嫂子我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

其他人也跟著上來敬壽星,好不容易緩和了氣氛,算是揭過了那一頁。

王熙鳳吃了不少酒,自覺渾身燥熱頭腦發暈,實在有些吃不住了,便趁人不防,扶著平兒離了席,想往家去歇歇。

卻哪想才走到穿廊下,只見她房裡的一個小丫頭正站在那裡,一瞧見她們兩個頓時臉色一變轉頭就跑。

王熙鳳豈是那傻的,見此情形忙大喝一聲,「給我站住!」

那小丫頭一哆嗦,停了下來,便被王熙鳳從身後上來一腳踹翻在地。

「你跑什麼?我是鬼不成叫你嚇成這樣?」說著揚手一巴掌打在那小丫頭臉上,「說,你究竟瞞著什麼!」

那小丫頭卻只哭哭啼啼不肯應答,待聽了王熙鳳說要燒了紅烙鐵來燙她的嘴,方哭道:「二爺在家裡,打發我來這裡瞧著奶奶的,若見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兒去的,不承望奶奶這會子就來了。」

王熙鳳一聽這話心中頓生疑竇,只道:「好端端的他叫你盯著我作甚?莫不是家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腌臢貨?快如實道來,否則我這就去拿了刀子來割你的肉!」說著便從頭上拔了支簪子下來直朝那丫頭嘴上戳。

那丫頭忙躲閃,邊哭道:「二爺方才開了箱子,拿了兩塊銀子、兩支簪子和兩匹緞子,叫我悄悄的去送給那鮑二的老婆,叫她進來,她收了東西就進來了,二爺便叫我在這瞧著奶奶,說是瞧見奶奶回來了就先去送信兒。」

那鮑二的老婆卻也是一奇人,生得美貌異常,輕浮無比,一經男子挨身,便覺遍身筋骨癱軟,使男子如卧綿上,更兼**浪言,壓倒娼.妓,真真是叫人一沾便再戀戀難忘,榮寧兩府裡頭竟是多人皆與她有段露水姻緣,著實放.盪。

王熙鳳一聽便登時氣得渾身發軟,當即帶著平兒歸家去,卻剛至院門前又見一丫頭在那裡探頭探腦,一見她來了亦是縮頭就跑,王熙鳳當即將人喝住,一巴掌將人抽趴在地上,躡手躡腳走到窗前。

只聽裡頭那婦人嬌媚道:「早晚你那閻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賈璉說道:「她死了,再娶一個也是這樣,又怎麼樣呢?」

那婦人說道:「她死了,你將平兒扶正只怕還好些。」

「如今連平兒也不肯叫我沾一沾了,平兒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說,早晚將那母夜叉毒死就好了,到時候我將平兒扶正,你也能光明正大伺候爺了,如今卻竟是躲躲藏藏惱人得很。」

王熙鳳聽罷氣得渾身亂顫,一時只覺心如刀絞,那淚珠兒便順著臉蛋流了下來。

她王熙鳳對不起天對不起地,卻自問對他賈璉一心一意,誰承想他心裡竟恨不得她去死!

又聽那兩人都贊平兒,王熙鳳更氣苦,轉頭便給了平兒兩巴掌,接著一腳踹開門進去,眼前那白花花的兩具身子更激得她眼睛都紅了,當下也不容分說,上前抓住鮑二家的頭髮將她拖拽下來,照準了就是一頓廝打。

「下.賤的騷蹄子!作死的好淫.婦!你偷漢子偷到主子頭上來了,還要弄死我?今兒我便叫你瞧瞧究竟誰弄死誰!平兒過來!」

平兒無辜挨了兩巴掌,卻也恨極了這兩人,只道:「你們兩個沒臉沒皮的做這腌臢事,卻何故攀扯我!」說著便也對著鮑二家的廝打起來。

賈璉甫一見著王熙鳳便已沒了主意,心裡不免又氣又愧,因而見王熙鳳打鮑二家的他卻也不好說什麼,哪想平兒也動手打人,便氣得踢罵道:「好娼.婦,你也打人!」

平兒氣苦,哭著去找刀子欲尋死,好險叫眾丫頭婆子攔住了。

王熙鳳見此情形愈發氣得眼珠子都紅了,「賈璉你個烏龜王八蛋!你也勒死我算了,剛好我們都死了你就跟你的娼.婦快活一輩子去罷!」

賈璉素日被王熙鳳壓得狠了,眼下倚酒三分醉,當即拔了牆上的劍就欲打殺王熙鳳,「不用尋死,大家一起死了都乾淨了!」

王熙鳳見他這般只覺心中大痛,紅著眼眶湊到劍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憐我竟熬得連個淫.婦也不如了,這日子還有什麼好過的?你殺!有本事你便殺了我!早早的痛快了結了我也不必再受罪了!」

前頭已經聽了信兒的賈母帶著眾人匆匆趕來便聽到王熙鳳這番決絕的話,頓時嚇得肝膽俱裂。

「做什麼做什麼!好端端的要死要活鬧騰什麼!璉兒你這混賬還不快將劍放下!」賈母怒喝,賈赦則三步並兩步上前一腳就踹翻了賈璉。

「打殺自個兒的媳婦?你這麼能怎麼不上天去!你老子我娶了邢氏那麼個倒霉婆娘都還不曾想弄死她,鳳哥兒縱然千般不好萬般不是,卻不比邢氏那倒霉婆娘好千百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成天瞎鬧騰什麼鬧騰!」

邢氏的臉都綠了。

賈母亦黑著臉啐道:「下流東西,成日家偷雞摸狗,什麼香的臭的好的爛的都叫你摟懷裡去了,為這起子淫.婦打殺你媳婦,你可是腦子淹了黃湯!」

這邊幾個長輩訓得賈璉跟只鵪鶉似的,那頭眾姐妹卻是拉了王熙鳳和平兒到裡頭好生安慰去了。

王熙鳳素來要強,跟個霸王似的人物,如今卻是紅著眼淚如雨下,失魂落魄的好不可憐,叫眾人看著也不禁心裡發酸,暗嘆不已。

這賈璉旁的沒什麼,只一樣,那便是褲腰帶松得很,瞧見個顏色好的就走不動道兒了,若非王熙鳳手段強硬,如今這院子裡頭還不知得有多少妖魔鬼怪呢。

賈璉只恨王熙鳳霸道善妒,卻何曾想過,倘若她不在意他賈璉這個人,又何必自尋煩惱平白惹人厭煩?終究有愛才有妒,不容人不過是太在意,可偏偏賈璉不懂這個理兒,只一次又一次狠狠在她心上扎刀子,倘若有朝一日王熙鳳當真死了心,卻不知他是該笑還是該哭了。

賈璉在眾人的教訓下終於還是對王熙鳳和平兒賠了禮道了歉,王熙鳳卻也不曾再為難他,只很平靜的原諒了,眾人皆鬆了口氣,賈璉的臉上亦露出了輕快的神色,只瞧得林瑾瑤不禁冷笑不已。

這感情上的事兒最怕的不是對方跟你吵跟你鬧,而是不管怎樣人家卻連鬧都懶得再跟你鬧了。

她冷眼瞧著,王熙鳳這回只怕當真是冷了心了。

林瑾瑤故意留在最後走,臨出門前,卻跟賈璉說道:「其心不正,其身不修,其家不齊者,何以為官造福百姓?璉二哥如此行事,莫不是已當官當膩了?趕明兒御史一本參上去,璉二哥只莫哭。」

賈璉聞言頓時心裡嘎噔一聲,思及當初在揚州時林如海的諄諄教誨,頓時心裡又怕又急,生怕林瑾瑤一氣之下告知林如海。

他卻還想著背靠林如海,何時再往上升一升便再好不過了,如今真要叫林如海知曉了這些事,撒手不再管他了可如何是好?

越想,賈璉便越急,只得對著王熙鳳伏低做小,指望她能去跟林瑾瑤求求情,叫她千萬別拿這些「小事」叨擾姑父大人,卻哪想王熙鳳並不理睬他,只將他往門外一推,叫他在外頭吃冷風,任憑他在外頭如何好話連篇也只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賈璉氣結,偏不敢再對她發火,只得灰溜溜的轉身去了平兒屋裡,誰知平兒卻也不肯搭理他,同樣將他掃地出門去了。

賈璉給氣得直跳腳,站在門外怒道:「一個個的竟是膽子肥了,今兒你們既然將爺掃地出門,往後你們可千萬別再哭著求著爺進你們屋子裡去!」說罷,便扭頭隨意找了間屋子睡下了。

隔日一早,卻聽聞下人來報,「鮑二家的弔死了!」

王熙鳳只冷笑一聲,不再理會。

又聞她家裡人要去告官,賈璉心裡有鬼,於心不安,便偷摸著拿了二百兩銀子給了鮑二,又許他日後再給他尋個好媳婦,這才將將家人安撫住了。

如此這般鬧下來,賈璉也覺得沒意思,雖則嘴上不說,心裡卻已是後悔,早知如此,當初真該牢牢守著自個兒的褲腰帶,如今竟是惹了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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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林家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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