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產

6.小產

三歲稚子都知曉的事情,她這個妹妹卻不知道。也是,現下她可不就是還不足三歲么?

一旁安安靜靜的謝蕙抬起頭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復又低下了頭。

謝凌雲盯著寧夫子,心頭亂糟糟的,怎麼會是大齊呢?她記得很清楚啊,師父講過很多次的,大興太.祖皇帝出身貧寒、胸懷天下,試圖以一己之力救人民於水火。當初天辰派有位師祖還曾救過太.祖皇帝的性命呢!

寧夫子只道這位三姑娘是從哪裡混聽了一句,或是記岔了,也不以為意。她笑吟吟道:「自然是大齊,三姑娘回去問一問令尊就知道了。」

「沒有大興?」謝凌雲追問,「以前也沒有?」

「自然沒有。莫說我中土,即便是邊陲小國,也沒聽說過大興的。」寧夫子看她臉色實在不好,也不與她計較這些,只說道,「你若累著了,就先回去吧。今日這拜師禮也拜過了,等再長兩歲,為師再教你好了。」

謝凌雲不說話,心裡如同亂麻一般,耳畔反覆迴響著夫子的話:「莫說我中土,即便是邊陲小國,也沒聽說過大興的……」

怎麼會這樣?若是沒有大興,她又是來自哪裡?

劉媽媽見她臉色煞白,雙目無神,連喚了幾聲「姑娘」,也不見她有絲毫回應,嚇得慌了手腳,一把將其抱起,去找太太。

寧夫子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心裡不安。又過得片刻,才漸漸恢復了正常。她尋思著約莫是小孩子身體嬌弱,說到底還是年齡小呢。

定了定神,寧夫子打起精神,將今天原本要講的忠孝節義講完。

那廂劉媽媽抱著謝凌雲,奔向薛氏的院子。

謝凌雲早回過神來,擦拭著劉媽媽臉上的汗:「劉媽媽,我自己走。」

芸姑娘終於回魂了,劉媽媽嘆一聲「神天菩薩呦」,眼淚都要流下來了。然而劉媽媽並不肯如謝凌雲所說,放她下來,反而抱她抱的更緊了。

所幸書房離薛氏的院子也不甚遠,再走幾步就到了。

女兒今日拜師,不知是何緣故,薛氏心裡並不安生。她本想做會兒針線的,卻兩次扎傷手指。她索性放下針線,靜靜地等女兒回來。

劉媽媽剛抱著阿芸進來,薛氏就迎了上去,連聲問:「怎麼樣?阿芸今天可還聽話懂事?夫子沒有懲罰你吧?」

謝凌雲離開劉媽媽的懷抱,抱住母親,輕聲囈語:「阿娘,夫子說大齊高祖……」

薛氏微微一怔,反手抱住女兒,笑道:「嗯,阿芸好厲害,還知道大齊高祖!高祖皇帝是個大英雄,真豪傑。」

謝凌雲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流了出來:「阿娘,阿娘……」

寧夫子說的是真的,是大齊,不是大興!不是大興,沒有大興。那她到哪裡去尋仇?她對自己說,可能在離大齊很遠,有一個大興,只是寧夫子沒去過,也不知道。

但是她內心深處隱隱有一個聲音:真的會有兩個毫不相干的地方都有綏陽、都有一樣的文字、一樣的語言么?這是不可能的吧?不同的國家,文字語言都不一樣的。

不!一定是有大興的,若沒有大興,她過去的十多年又算什麼?

女兒神情怪異,臉上猶有淚痕,薛氏嚇壞了,連聲道:「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誰給了你的氣受?誰打罵你了不曾?」

薛氏以眼神詢問劉媽媽,後者卻只是搖頭。

忽然想起了什麼,劉媽媽道:「姑娘今日不小心從椅子上掉下來了,可能是這個緣故。」

薛氏不辨真偽,忙去查看女兒身上可有傷痕。

謝凌雲不願母親擔憂,忙說:「阿娘,我沒事,不疼,一點都不疼。」

饒是如此,薛氏仍是放心不下,確定女兒的確沒有受傷后,才又哄著女兒吃下一盅雞蛋羹,哄她睡了。

謝凌雲躺在床上,可是又哪裡能睡得著?她從小有意識地調整呼吸,雖時日尚短,內力不顯,但也略有作用,至少此刻她的聽力很好。她能聽到母親和劉媽媽有意壓低了聲音的對話。

劉媽媽正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訴薛氏。

薛氏聽后,沉默了好一會兒,方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兩個孩子,一個都不能讓我放心。若他們兄妹能平安順遂,我就是少活十年……」

「太太說的什麼話?」劉媽媽打斷了薛氏未盡的話,「三少爺會好好的,姑娘也會好好的。太太等著享福就是。」

謝凌雲聽著兩人的對話,大為震動。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薛氏待她很好,她從薛氏身上感受到了母愛。母親對她好,她也要對母親好,不能讓母親擔心。

至於大興到底在哪裡,等她長大了,自會去探個究竟。現下她要做的,是聽話懂事,不讓母親擔心。——當然,她不會荒廢武藝。

謝萱和謝蕙日日跟著寧夫子學習,謝凌雲因為年紀小,得以留在母親身邊。她有時也拿著小弓箭、小刀劍比劃。薛氏只當她是好玩兒,就隨她去了。

謝凌雲發現,她想練外家功夫並不容易,母親寵愛她,除了劉媽媽,還將身邊的大丫鬟派給她,照顧她生活起居。她現在的年齡,單獨行動的機會少之又少。

她有次跟母親提起想習武,嚇得薛氏當即變了臉色,連聲說要收了她的弓箭。至此她再不當著母親的面習武了。

沒奈何,繼續練內力吧。反正只要方法得當,睡覺時都能漲內力。至於招式,她爛熟於心,等長大一些再練吧。——師父說,真正內力高深的人,飛花拈葉皆可傷人。

謝凌雲四歲的時候,父親謝律仍是綏陽令。她開始同兩個姐姐一樣,正式跟著寧夫子讀書學規矩。

三人年齡不一,進度不一。寧夫子在課堂上對謝萱多有誇讚,稱其聰慧,但對謝蕙就很少評論。謝凌雲因為是新去的,也得到了寧夫子的不少關注。

謝凌雲至此方知,父母喚她的是阿芸而非阿雲。

一字之差,區別甚大。

這一年,謝家發生了不少事情。

起先是岳姨娘身體不適,大夫診脈后,竟然十分遺憾地說是小產。她什麼時候有了?又怎麼就小產了?一向寡言少語的岳姨娘瘋了一般,痛罵馮姨娘,說是馮姨娘害的。

馮姨娘十分委屈:「你懷了身孕,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還去害了你?咱們姐妹多年,我害你做什麼?」

岳姨娘有孕后,一直是瞞著眾人的。這幾日,馮姨娘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與她一起做針線,一起吃飯。她當時不疑有他,現在想來馮姨娘定然是藏了壞心的!

當著謝律的面,岳姨娘咬牙發狠道:「怪不得你突然改了性子一樣,給我送吃的送穿的,還跟我一起做針線。你的心真黑,害了我肚子裡頭這個,你的懷信就是老爺跟前唯一的孩子了?你可別忘了,京城老太爺身邊還有一個呢。那可是太太生的,比從你肚子裡頭爬出來的要尊貴的多……」

謝律越聽越覺得不像話,厲聲呵斥:「胡說什麼!好好養著身體是正經!」

家裡四五年沒有喜事,這回岳姨娘剛有孕事就小產了,謝律心情不佳。然而還未來得及安撫小產的岳姨娘,這兩個妾室倒先吵鬧爭寵起來了。

不用說,這中間定是有貓膩。岳姨娘有孕后隱瞞不說,未必沒有壞心思;岳姨娘指責馮氏也肯定不會毫無道理。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岳姨娘的胎兒沒了,馮姨娘又是他一雙兒女的生母。為著懷信的名聲,此事必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家要想和睦,就不能太較真。

唯恐再旁生枝節,此事謝律不打算讓妻子插手。聽了兩個姨娘的辯白之詞后,又查看了所謂的馮姨娘送的衣料香囊,謝律很快結了案:「海棠那些食物確實是孕婦禁忌,但芙蓉也太不小心,連自己有孕都不知曉吧。這樣,芙蓉好好養著身體,就罰海棠禁足三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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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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