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師父——」她在山林間哭喊,山谷間儘是她的迴音。

「琴兒,堅強點,分離乃人生常事,有分離才有相聚,一如四季輪替,春去秋來,生生死死,師父有空會回來看你的,祝福師父吧——」

師父的千里傳音溫柔如春風拂柳般,輕輕撫過她的心田。

她掉下的淚珠被風吹散,消失於空中,一如師父的影子隱沒於天地,尋不到蹤跡,但師父最後離別的話語卻留在她的心裡。

師父就連離開了也不忘給她教誨,讓她品嘗分離的滋味,淬鍊她的心志。

她明白,師父要她把分離看得淡然,拿得起也放得下,站在山邊久久,她撫平了內心的悲傷,恢復平靜后,唇角露出笑花,她是新任萬花穀穀主,今後可有得忙了。

在當了一年的谷主后,巫沐琴十六歲了,不僅身量長高,身形曲線更有女人味,性子也更加沉穩,有四大護法和長老們的襄助,讓她這個谷主當得很順手,一切萬事太平、風調雨順。

每日,巫沐琴就靠鷹護法捜集來的江湖紛爭和艷史來打發時間,但近日有三件事引起她極大的興趣。

第一,年老的皇上卧病在床;第二,當朝太子百里熙失蹤;第三,駐守邊界的司徒將軍被捜出通敵叛國的證據而下獄。

這三件事接連發生,還都跟朝廷有關,本來天高皇帝遠,天下紛紛擾擾,見怪不怪,那些爭權奪利的破事,萬花谷從來只當茶餘飯後的八卦聽,但是司徒將軍被下獄之事,卻在萬花谷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司徒將軍是被冤枉的!」負責搜集江湖消息的鷹護法巫挽香憤怒拍桌,怒氣使得她雙頰生嫣,更添艷色。

「小心你的手,別拍太大力。」巫沐琴心疼地提醒。

「我的手沒事!」巫挽香憤恨道。

「我知道你的手沒事,但我的桌子有事,這是江師傅昨天才制好的烏木桌,很漂亮的。」

江師傅是一位木匠,他製作的東西精緻漂亮,又是雕刻的能手,這烏木桌上雕了花鳥,栩栩如生,令巫沐琴愛不釋手。

巫挽香憤然道:「谷主!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司徒將軍是冤枉的!」

「我在聽我在聽,我相信你,別激動哪。」

「我怎能不激動,他被判刑入獄,未經三審,便直接畫押定罪,明日便要押往京城,當眾問斬了!」巫挽香握拳,又要拍桌,被谷主一瞪,只好改去打旁邊的木柱,柱子上立即凹了一塊。

巫沐琴看了柱子一眼,拿起豌豆夾剝著吃,這時節的豌豆是最多汁味美的,平日她都當零嘴吃。

也難怪巫挽香師姊會如此憤怒,因為她喜歡那位正義凜然的司徒將軍哪。

每回師姊在捜集消息時,只要跟司徒然有關的,大到他的戰功,小到他吃了幾碗飯、上了幾次茅廁,這巨細靡遺的事,師姊都不放過,甚至連他家祖宗八代都一塊兒查了。

當你對某個人從過去到現在所發生的事件都耳熟能詳時,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本性,他做了什麼事、不做什麼事、有什麼原則、不碰什麼禁忌,都能猜得出來。

說司徒然通敵叛國,就像說太陽從西邊升起一樣不可思議,司徒將軍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如今被陷害,怎不叫巫挽香咬牙切齒?所以她才會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跑來跟谷主拍桌。

「谷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咱們不能讓他死了,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是寒了你的心吧?」巫沐琴打趣她。

巫挽香瞼不紅氣不喘的抬起下巴承認。「是!他下獄,我傷心,我要救他!」

其他三位護法有的搖頭翻白眼,有的偷笑看戲,有的則一副隨便的模樣,巫沐琴想了想,師姊說得對,這個司徒然不該死,而她身為谷主也不該這麼閑,正好有事情讓她做。

於是巫沐琴對狐護法吩咐:「去請長老們過來商議。」

「好咧,有事可做了。」狐護法笑著站起身,經過鷹護法身邊時,拍了拍她的肩,高興地去找長老們了。

巫沐琴和四大護法及長老們密商了一日,擬出了劫囚計劃。

這個劫囚計劃是巫沐琴上任以來要做的第一個政績,但她不是第一位幹這種事的谷主,自祖師婆創立萬花谷以來,歷任谷主多少都做過劫獄的事,只因為這世間從不缺少冤獄。

在萬花谷中,有被迫害的玉匠師、才華洋溢卻流落街頭的詩人、被欺壓的綉娘,或是畫師、打鐵匠、接生婆、軍師、雕刻師、大夫等等,各行各業的人才應有盡有,只要谷主覺得此人不該死,就會帶領大批人馬,蒙臉易容,下山去搶人。

巫沐琴今日帶領人馬埋伏在鎮魂坡附近,十年前,這兒本是一處亂葬崗,由於陰厲之氣太重,鬧鬼之說盛行,地方官請來了一位高明法師在此作法,立了一塊石碑在坡上,這塊碑上刻了「鎮魂碑」三個大字,從此這地方就叫鎮魂坡了。

「你確定他們一定會經過這裡?」

「他們分成兩批人,一批明面上走水路,另一批暗地裡走陸路,因為他們怕中途有人來劫囚,所以弄了個假的司徒然走水路,不過他們騙不了我巫挽香明察秋毫的法眼,真正的司徒然,是被他們押送走這條路的。」

豹護法好奇地問鷹護法。「你如何區分真假司徒然?」

「我在他身上下了同心蠱,他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巫沐琴聽了睜大眼,蛇護法啼笑皆非,豹護法翻白眼,狐護法則是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鷹護法巫挽香是苗族人,苗人善下蠱,同心蠱即是兩條雙生蠱,一蠱下在目標物上,另一蠱則下在放蠱人自己身上,雙生蠱能互相感應,被下蠱之人的行蹤永遠逃不過放蠱人,也就是說,放蠱人可以陰魂不散的纏著對方,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他。

狐護法好奇地問:「你已經上了他?」

巫挽香神色冷沉。「正要上,人就被抓了,慢了一步!」

搞了半天,敢情巫挽香恨的是這個,快吃到嘴的香肉被劫了,這才是她抓狂的原因。

巫挽香熱情大膽、敢愛敢恨,在谷中是出了名的,谷中心儀她的男子很多,但是巫挽香一個都看不上,而豹護法和蛇護法雖是俊朗無匹的美男子,但對巫挽香來說,他們熟得就像自家兄弟一樣,只有血戰沙場、浴血殺敵的司徒然,才對她巫挽香的胃口哪。

巫沐琴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拍拍胸脯說道:「放心吧,我幫你把禁霄搶回來。」禁欝這個詞是她九歲時學會的,托師父的福。

豹護法酷酷的問:「谷主,咱們這是救人,還是推人入火坑啊?」

蛇護法邪氣的笑道:「這叫艷福,不但救了自己一條小命,還抱得美人歸。」

狐護法更是打趣地說:「是救人,順便要人,一舉兩得。」

大家抖著肩膀笑,猜想到時候不知是西風壓倒東風,還是東風壓倒西風,即使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他們依然可以百無禁忌的談笑自如,因為他們從小就是這副德行。

這時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

「稟谷主,押解囚車的人馬出現了。」

巫沐琴收起玩笑之色,換上谷主的威儀,美眸中閃著因出獵而欣喜的亮芒,所有人與她同樣摩拳擦掌,目光灼灼地等待。

打狗官,劫冤獄,這任務他媽的太爽了!

巫沐琴看著前方逐漸出現的一列隊伍,唇邊彎起媚笑,舉起手,做出了攻擊的手勢,霎時,各方埋伏的人馬如虎豹狼犬一般,朝目標快速移近。

救人行動,正式開打!

一名樵夫打扮的粗漢子正如往常那般,沿著山路走在偏僻的山林間,他身上背著弓箭,手上拎著打來的獵物,一身粗布灰衣有著補丁,腳上穿著沾滿泥巴的舊草鞋,肌膚曬得黝黑,留著滿臉的落腮鬍。

任何人見了他,只會覺得他粗鄙,而不會把他和當今俊美斯文的太子百里熙聯想在一塊兒。

他正是半個月前失蹤的太子,現在的身分則是馬泉,十八歲,無父無母,一個人住在舍井村西邊的一間茅草屋裡,有一塊租賃的田地,平日下田耕種,偶爾打獵換取銀錢,為人老實孤僻、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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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拿美人欽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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