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裏是札幌，是北海道的中心都市，春天有花祭，冬天的冰雪祭也很有名，但相關的旅遊報導已經有很多了，而有別於春天和冬天，秋末初雪降臨的時節，別有一番美麗景觀，這才是她想捕捉的。

她專註拍著花朵上凍結的水珠，晶瑩剔透，比鑽石還要更耀眼。

不知道蹲了多久，蔣亦薇很高興終於拍到讓自己很滿意的照片，她站起來，腳卻有些麻麻的，一抬眼，赫然看見孫曜正望着她，不知道看她多久了，她的心跳霎時快了好幾拍。

「幹麼這樣看着我？」她故作不高興的瞪他。

「因為我被迷住了。」孫曜笑得俊帥。

「你在說什麼！」她微紅了臉。

「我剛剛應該用手機拍下的，專註工作的你，真的很美。」她拍照二十分鐘，他就看了她二十分鐘，還是看不夠，而且她剛剛低頭看着自己拍的照片，然後滿意粲笑的模樣也很美麗。

明明天氣很冷，她卻覺得臉頰有些發燙起來。

「我可能還要拍很久，而且有人跟着我，我不方便工作，你先回飯店好了。」

「你放心，我不冷，你忘了我還有暖暖包。」孫曜秀着她給的暖暖包。

「我才不是在怕你冷，只不過有人在旁邊看着我拍照，我沒辦法專心。」他就不能先回飯店嗎？

「那麼我會跟你保持距離。」

蔣亦薇勸不了，索性不理他，她逕自往前走，孫曜在後面跟着，和她保持約有七、八公尺的距離。

當她停下腳步，站在路邊看路牌時，突然一輛失控打滑的大貨車直駛而來，狂按喇叭。

叭叭叭——叭叭叭——

大貨車直直往前沖，眼見就要撞上一個正要過馬路的小男孩，路人見狀，莫不驚慌大叫，然後蔣亦薇一回頭就看到孫曜高大的身軀驀地衝上前去救那個孩子——

「啊！」她發出了尖叫，看着大貨車擦過孫曜和那名孩童，接着「砰」一聲巨響，撞上前面一間民宅，停了下來。

「……孫曜？！」

蔣亦薇腦袋一片空白，連手上的相機掉到地上都沒有反應，她動也不能動，全身僵硬，看到大家全跑向前要查看那個孩子還有跑出來救他的男人怎麼樣了，她這才微微回神，渾噩地跟着走向前。

「孫曜孫曜孫曜……」她念着他的名字，覺得自己快昏倒了，雙腿頻頻發軟。

她繞過大貨車走到前面，看見孫曜抱着小男孩從地上站起來，小孩沒事，他也沒事，此時一個應該是小男孩母親的女人跑到孩子面前，抱着他又哭又笑，然後拚命的向孫曜道謝。

孫曜用英文說了句不用客氣，聽到他聲音，蔣亦薇這才確定他沒事，身子倏地一軟，蹲跪在地上。

「亦薇！」孫曜見狀快步跑過來，緊張的蹲在她面前。

「亦薇，你怎麼了，哪裏受傷了嗎？」

「我……」蔣亦薇聲音哽住。

「我沒事。」

他摸着她受到驚嚇的臉，「你不用緊張，我沒有受傷。」他抱起孩子時，看準商店前面擺放的一堆紙箱，立刻往紙箱堆衝去，他和孩子都沒事。

「孫曜，對不起，我不該這陣子都故意不理你，對不起。」

「亦薇，沒關係，我知道其實你很在意我。」

「如果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她淚水盈滿眼眶。

「你放心，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他知道她被嚇壞了。

蔣亦薇拉住他領口。

「孫曜，如果你想要我們做情侶，我們就做情侶，不再當麻吉，就算你以後不要我了，把我丟下，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還在，你還活着就好……」她泣不成聲，因為剛剛那一刻，她真的以為孫曜被大貨車給撞上，嗚嗚。

她不怕他以後把她丟下了，只要他還在，她還看得到他就行了，那樣她就不會傷心，也不會寂寞的。

「亦薇，抱歉，我讓你嚇壞了。」孫曜安撫的摸着她的頭，心疼的將她抱進懷裏。

「好了，不要哭了。」

偎在孫曜的懷裏，感受到他的體溫，想到自己剛剛差點失去他，蔣亦薇像個孩子般的放聲大哭。

旁邊的日本民眾們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談，卻不難看出，女人以為她的男朋友被車子撞了，因此嚇得大哭，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她男朋友。

路人看了很感動，向孫曜遞出面紙，讓他好好安撫女朋友。

此時大貨車司機慢慢走過來，他身上有着不少被玻璃割傷的傷口，但都不是很嚴重，他向大家道歉，也謝謝孫曜救了孩子。

蔣亦薇不知道有這段插曲，因為她窩在孫曜的懷裏，哭了許久。

【第六章】

坐在飯店房間沙發上，蔣亦薇接過孫曜遞來的溫熱毛巾擦臉。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愛哭也這麼會哭，居然在街上就這麼大聲哭了起來，現在一想起，只能慶幸這裏是日本而不是台灣，不然被熟人見到就更丟臉了。

「來，喝點熱茶。」

「謝謝。」蔣亦薇將毛巾放下，接過熱茶，一連喝了好幾口，身子暖呼呼的，讓剛剛混亂成一團的心情舒緩了些。

「現在心情好點了嗎？」孫曜坐在她身旁，自回到飯店后，她都低着頭沒有看他，他知道她是在不好意思。

「我沒事了，你不要一直看我。」她真的沒有辦法正眼看孫曜，因為她還把他胸前的外套哭濕一大片，丟臉丟到家了。

「對不起。」有人是酒後吐真言，她則是被嚇了后說真心話，雖然知道她這麼在乎他，讓他很高興，可是她哭得太教人心疼了。

「為什麼要道歉？」她微抬起眼看他。

「我不該惹你哭的。」

「其實……那和你也沒關係……總之，是我自己愛哭。」直到現在，她的心情還尚未完全平復。

「我沒事了，我回我的房間休息。」

孫曜扣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起身。

「你今天就睡在這裏。」

她微紅了臉。

「可是……」

「你放心睡在這裏，你睡床，我睡沙發。」他不想讓她一個人回房間，這樣他會擔心她。

蔣亦薇看着面前這個她所熟悉的男人。在她眼裏，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好看，她對他這麼壞，他依舊對她很溫柔很體貼。

回想起以為他被大貨車給撞上的那瞬間，直到現在她還是很恐懼，之前他說聽到她受傷時，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她也是，車禍當時，想到自己可能再也無法見到他，她就害怕得沒辦法呼吸，因為她無法想像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孫曜，她該怎麼辦……

明明也是愛他的，卻不願意承認，而且在他清楚的表達對她的心意時，她卻漠視他的心情，要他別說了，她真的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

「孫曜，對不起。」

「這次換你道歉，為什麼？」他不知道她的歉意因何而來。

「你一定覺得我是個任性又虛假的女人吧！只因為怕自己受傷害，明明對你也是有感覺的，可是卻不願意承認，也不管你的心情，逕自任性的要求你繼續跟我做好朋友，想想，我真是可惡極了。」蔣亦薇罵起自己來。

孫曜伸手將她抱住。

「別這樣說你自己，我會心疼的。」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當苦情夫，也算習慣了。

真好，他還願意抱她，沒有覺得她很壞，而且還能夠再度感受到他的溫度，她內心真的很謝謝老天爺。

他們兩人互相擁抱，感受着對方的氣息，享受許久不曾有過的平靜。

然後，孫曜想起一件事。

「亦薇，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你邊哭邊說我們可以不當麻吉當情人，這話還算數嗎？」

蔣亦薇依舊偎在他懷裏。

「如果我說不算數呢？我還是決定我們當麻吉就好，你會怎麼做？」

「就依你的決定。」大不了就是繼續當苦情夫。

他還是一樣的溫柔，令她不禁甜甜笑着。

「可是我們當情人，真的可以嗎？也許我會管你很多，看見你和店裏的女客人太過親密說話，我會很生氣，還會叫你不要隨隨便便就對陌生的年輕女孩子笑，總之，以後你可能會變得不自由，這樣你也願意？」

怎麼可能會不願意？聽到她這麼甜蜜的吃醋兼告白，孫曜只覺得心花怒放。終於，他所守護的愛情不再是獨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