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選秀風波

201.選秀風波

上天既然給了她機會,讓她活下來了,她就沒有白白浪費的道理。

周媚兒緩緩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把玩著茶盞,唇角勾起一個笑容,從小長到大,她向來知道堂姐的人品,也清楚她有哪些手段。

周海雲看著溫婉,其實心腸很是狠毒,既然她想繼續跟她扮演姐妹情深的把戲,她不介意陪她好好玩玩。

「媚兒妹妹……」周海雲見她不說話,面上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只以為她是心軟了,將她的話聽進去了,當下捂著眼,哭的越發的兇狠了,哽咽道:「咱們姐妹一場,我平日里可是處處讓著你,對你的心……你該知道……」

說著,伸手就要來拉周媚兒的手。

耳聽得門外傳來嬤嬤的叫喊聲,周媚兒眼中譏誚之意劃過,手中的茶盞一轉,滾燙的熱水盡數對著她的臉澆了上去。

只聽的「啊——」得一聲尖叫,周海雲一下子扭過頭去,可到底晚了一步,右半邊臉被澆了個正著。

剛燒的熱水,冒著騰騰的熱氣,足以將人的臉燙傷,周海雲原本白皙的面容上瞬間紅腫,起了一個一個水泡,她大聲叫著,手剛碰到臉,就急忙放了開來。

受傷的臉,若是用手去碰,只會讓傷口更嚴重,甚至還會留下疤痕,便是不通醫術,這一點,她還是知道的。

「咱們姐妹一場,你平日里可都是讓著我的,這一杯茶是妹妹敬你的。」周媚兒轉動著茶杯,笑的很是暢快。

滾燙的熱水將肌膚燃燒,右半邊臉上火辣辣的疼著,像是有一個人拿著金針,一下又一下的戳著她的臉,周海雲疼的死咬著下唇,惡狠狠的瞪著她,正要發難,門被人推了開來。

「哎呀,這裡是怎麼了?」

外面的教習嬤嬤聽到了叫喊聲,連忙走了過來,隨她而來的,是好些愛看熱鬧的秀女,她們一擠進門,眸光便向周海雲面上看去,清楚的將她臉上的傷看在眼中,當下,不少人眼睛都變了。

很多人眼中劃過一道笑意,隨後才露出驚慌的神情走上前,關切的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之前跟周海雲起過爭執的吳清兒也在人群中,瞧見這模樣,唇角勾起一個嘲弄的笑容,陰陽怪氣道:「哎呦,這麼大的人了,連喝水都不會,還喝到臉上去了。」

有幾個一直跟著她的秀女也跟著搭腔,「瞧這模樣,怕是參加不成了,後宮怎能容許一個毀了容的女子?」

「可不是,這幅模樣出去,還不得將人嚇著了?」

「還是趁早送出去吧,留在這宮中也是害人……」

……

教習嬤嬤早前得了公主的吩咐,此刻看見這樣的情景,只是略微驚詫了一下便瞭然的眯上了眼睛,吩咐太監去將此事上報。

原本這類事情都是皇后和貴妃處理,可是如今,後宮空缺,她雖為教習嬤嬤,可到底是下人,沒有資格處置秀女。

消息傳到乾清宮的時候,昭華公主正準備離去,聞言腳步一頓,「哦」了一聲,又重新坐了回去,興緻勃勃的詢問了起來,在得知了事情經過之後,眯著眼睛笑的很是愉悅,一句「姐妹間打打鬧鬧的,最正常不過了,不必放在心上」就打發了,更是派了宮中最好的御醫去給周海雲醫治。

「你如今是越發胡鬧了。」鳳俊彥在批閱奏摺,聞言好笑的搖了搖頭,抬眸去看她,正好將她面上的壞笑看在眼中,「當心教壞孩子。」

「教壞了才好。」昭華公主笑的很是愜意,「本宮的孩子,自然要跟她娘一樣聰明絕頂,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絕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她去!」說著,昭華公主垂下頭,摸了摸肚子,一本正經道:「小毛球,你聽到沒有?」

她這可愛的模樣,讓鳳俊彥又是一笑。

站在昭華公主身後的秦默無奈的搖頭,有這樣一個娘,他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孩子日後會是什麼德行。

鳳俊彥手指輕輕叩著桌面,沉吟了半餉,低垂著眼眸,「他近日可好?」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普天之下,能讓他露出這般「多愁善感」神情的,只有二哥了。

昭華公主眼珠子轉動了一番,瞬間露出愁苦的表情,低嘆一聲,「怎麼能好呢,哎……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吃不飽,穿不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那樣一個人在天地之間飄浮……」

「……」

鳳俊彥冷笑一聲,聲音有幾分咬牙切齒,「吃不飽?穿不暖?昨夜你們還在山上烤全羊了吧。」

昭華公主一怔,「呃……」

「那肉香味,都快飄到宮中來了!」

「三哥你這樣就不厚道了,你竟然派人監視我們!」昭華公主嘟著嘴,有些不樂意。

「佛安寺並沒有我的人手。」鳳俊彥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你大張旗鼓的將京城中最肥的羊都買了下來,又將幾大酒樓中最出名的廚子都招了去,鬧的轟轟烈烈,便是我想不知,都困難。」他不曾說的是,已經有好幾個彈劾她的奏摺擺在了龍案上,皆被他壓了下來。

昭華公主的性子,他最是清楚,這些小打小鬧的,只要不涉及到江山社稷,她既然喜歡吃,喜歡玩,那他寵著便是。

他的妹妹要做什麼事情,還輪不到旁人來指手畫腳。

昭華公主強詞奪理,「我還不是為了哥哥,他那麼可憐,那麼孤獨,那麼無助!」

「孤獨?」鳳俊彥面上的笑容越發的譏誚,「那你不妨來說說,那個名叫長安的姑娘是怎麼回事?聽說近日來與他成雙成對?」

昭華公主幹笑了幾聲,「三哥日理萬機,妹妹就不叨擾了。」話落,腳底抹油,就帶著秦默溜之大吉。

在她走後,鳳俊彥面上的譏誚之意微微收斂,取代的是冷峻的面容。

他抬首,看著佛安寺的方向,面色有幾分蒼白。

昭華每日里進宮來看他是為了什麼,他心中知曉。

直到今日,二哥都未曾來看過他,甚至連書信都未曾寫一封,他是不打算再見他這個弟弟了嗎?難道他真想一輩子以假面示人?

權勢無人不愛,可若是這滔天的權勢,是用二哥一輩子的不見天日換來的,那他不如不要。

周海雲面上的傷勢嚴重,便是敷了葯,也需要半個月才能痊癒。

因著昭華公主的特別囑咐,太醫們用了最好的藥物,更是派了一名宮女貼身伺候她,說是伺候,可其實,與監視無異。

周海雲坐在床上,盯著窗外飄曳的柳條發了一會兒呆,眼中有恨意泄出,周媚兒還活著的消息,她必須儘快送出宮,讓阿爹知曉,可是她如今孤身一人,如何跟外界通消息?

「姐姐在想些什麼?」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周海雲一扭頭,就對上周媚兒那雙含笑的眼眸,面上的傷口好像更疼了,她身子一抖,往後縮了縮,這細小的動作落在周媚兒眼中,她嗤笑一聲,有些不屑。

她怕是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吧!

當日在金陵城,那黃衣女子可是安寧郡主,而那白衣女子,則是尊貴的昭華公主,這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可都對她深惡痛疾,更是對她的人面獸心了如指掌。

便是她不出手對付她,她在這後宮都活不下去。

上位者有一千種折磨她的辦法。

她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對付周海雲,上頭都不會責怪她半句,那她就放心大膽的來報仇,將她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還給她!

「我想什麼,與你無關。」心知此刻跟她對上,自己只有吃虧的份,周海雲最擅長的就是隱忍,她收起眼中的恨意,身子一動,緩緩的躺了下去,明明是炎熱的夏天,還抱緊了被子,整個人蜷縮在裡面,看上去孤獨又無助。

她抱緊了被子,頭靠在玉枕上,輕聲嘆息,「妹妹,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可是你該罵的也罵了,該罰的也罰了,你當真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哪怕只是一次機會?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妹情,你當真捨得丟下嗎?」

她聲音沙啞,帶著絲絲的痛意,「難道在你的心中,以往我對你的好,都是假的?從小我們關係就最好……」

周媚兒神色有片刻的恍惚,是啊,從小她們關係就最好。

她很是喜歡這個溫柔的姐姐,因為她身上那種柔和的氣質,是她一直學不來的,她大大咧咧,說話粗里粗曠,她不愛念書,最討厭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也不喜歡女紅,可這些,都是姐姐的強項,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紅好,說話細聲細氣,永遠都是柔和的態度,在她身邊,就覺得舒心。

所以,她從小就喜歡跟著她,不管她去了哪裡,她都會跟著去。

長大之後,她漸漸的發現,這個姐姐並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她懲戒下人,幫助她娘整頓後院的手段,很是厲害,可這有什麼關係呢?她從未將這些放在心上……

「媚兒,姐姐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姐姐這一回吧……」

床上,周海雲哭成了淚人,她右半邊臉上塗著厚厚的藥膏,淚水順著眼眶滾落,留下淡淡的痕迹。

周媚兒掙扎了片刻,心軟了幾分,想著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她們一同長大,或許……當時堂姐是真的無心之過也說不定,正要開口勸她時,眸光不經意的瞥見了她漏露在外的右手,緊緊的攥著,指甲深深的陷進肉中,手背上青筋突出。

對她的性情很是了解的周媚兒眼眸一凝,這是她隱忍到極致時的表現。

她在隱忍?

得到這個認知。

周媚兒面色一變,心中剛升起來的絲絲愧疚和憐憫頓時消失的無隱無蹤。

她怎麼忘記了,面前的人最擅長的便是裝柔弱扮可憐,她若是當真捨不得她,當真顧及姐妹情深,那日在古井裡就不會出手害她。

要知道,若是那葯是真的毒|葯,她當時就魂歸西天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同她說話。

周媚兒緩緩開口,聲音冷漠,「我們姐妹一場,自然是要原諒你的。」等我也殺你一次,我便原諒你。

秀女們每日是要去學習宮廷禮儀的。

因著周海雲受了傷,便只能留在屋子中靜養,而周媚兒,她進宮,本就不會為了參加選秀,自然也無需去,她靠在床上,看著沉睡過去的周海雲發獃。

她與周海雲之間的恩怨,她不想告訴家人。

從小到家,周海雲是家中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而她,不過是跟在周海雲身後的一個野丫頭罷了,每次周海雲犯了錯,所有人都會為她開脫,說她是無心之過,而她只要犯了錯,就是罪大惡極。

死過一次的人,就像是混沌的大腦突然間清醒了一般,很多事情,突然間,她就全部看明白了,很多原先想不通的道理,突然間,她就想的清楚了。

若是家中人知曉了她們的事情,他們會和周海雲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畢竟周海雲活著,比她的價值大多了。

同樣的出身,她不論是相貌,才華,還是心機上都遠遠勝過她,若是沒有她的阻攔,她進宮為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蔭蔽的房間內,周媚兒看著從門縫中透進來的那一絲絲的光亮,低低地笑了出聲,笑容慘淡。

她與周海雲,一個天,一個地。

雲泥之別,有誰會在意她的生死?

她想不到,等她殺了周海雲之後,天大地大,這個世間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三日的訓練之間飛快,轉眼間,就到了選看秀女的世間。

這一日,所有的秀女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站在御花園內,在她們的身後,擺列了數百個桌椅,每一張桌子上都有筆墨紙硯,秀女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有些難以理解此時的狀況。

按照習俗,選看秀女的地點應該是在雲霄殿,由太監引領,六人一組,進入殿中,由皇上或者是宮妃問上幾個問題,再由皇上決定是去還是留,可是如今,將她們召集到了御花園,是要做什麼?

還未等她們詫異完,朝臣們剛下完早朝,就在太監的指引下,從右邊的小道上走來,落座在右側早已經準備好的椅子上,他們當中,有不少都是秀女們的親人,當下,不光是秀女們吃驚了,就連朝臣們也是瞪大了雙眼,對眼前這一狀態一臉茫然。

然而,再怎麼詫異,他們也不敢多言,一個個肅穆著臉,等待著皇上的到來。

周海雲戴著頭紗,站在秀女當中,低垂著頭,不敢去看別人,正想著心思,突然聽到身旁女子的驚呼聲,她一抬頭,只見一個明黃色的男子款款走來。

他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朗的眉頭下,一雙斜長的雙眸微挑,帶著絲絲的邪氣,不同於她平日里瞧見的那些柔弱書生,鳳俊彥身材高大偉岸,銳利的目光深邃,俊美的臉上噙著放蕩不拘的笑容,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僅僅是一眼,就叫人心神一盪。

周媚兒的眼眸微轉,清楚的將周圍不少秀女眼中的驚艷看在眼裡,伸手,撫摸上臉上的面紗,若是不曾被燙傷,憑藉著她的美貌,是一定能留在宮中的,可是現在……

她重新抬頭,卻在下一秒,瞪大了雙眼。

在皇上的身後,一白衣女子緩步而來,絕麗的面容,明艷的眼,唇角的那一抹熟悉的笑容——正是她在金陵城遇到的女子。

是她……

她怎麼會來此?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身旁就有京城貴女輕聲詢問了起來,「沒想到公主也來了……」

大明朝的公主有且只有一位,便是她再孤陋寡聞,也聽說過昭華公主的大名,一個不愛世子愛侍衛的奇女子,她竟然是公主?

周海雲的心狠狠一怔,她扭頭,正對上周媚兒似笑非笑的眼眸,難道……她早已經知道了?怪不得……怪不得她能夠活下來,還能進入皇宮。

也怪不得,她對她下了毒手,她們二人還能留在宮中。

所以這一切,都是公主對她的報復嗎?

一念至此,周海雲整顆心如墜海底。

炎熱的夏天,太陽火辣辣的烤著,她卻覺得渾身都很冷,上方,皇上說了些什麼,她都沒能聽清。

站在離她不遠處的位置,周媚兒笑的很是暢快。

難受嗎?害怕嗎?

當初,她是怎麼對她的,現在,她要通通要她償還。

周家不是一直覺得憑藉著她的美貌,一定能夠當選妃子,從此帶著周家飛黃騰達嗎?她就要讓他們看看,他們眼中的明珠,他們多少年來精心培養的人,是怎麼一落千丈的!

昭華公主落座之後,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對面整整十多排的秀女,扭頭,對著秦默扯唇一笑,「看中哪個了直接告訴我,我給你挑幾個美妾。」

秦默:「……」

「不挑,可就沒機會了哦。」昭華公主眼眸一轉,落在了第二排左邊第三個姑娘身上,笑道:「你看那位,顧老的孫女顧懷瑾,相貌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聽聞她性子恬靜,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清揚!」她話未說完,就被秦默打斷,「我只要你。」

果然,甜言蜜語是最有用的,昭華公主乖巧的閉上了嘴巴,同時,挑了一塊顆粒飽滿的葡萄送到了他的嘴邊,這邊的小互動,清楚的落在了上方鳳俊彥的眼中,在所有人都不曾看到的地方,他眼中有笑意流出,滿是寵溺。

昭華公主身子往後一靠,眯著厲眼打量了下方的秀女,眸光從旁邊的諸位大臣身上劃過,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容,高聲道:「自古以來,選秀不外乎比家室,比相貌,比才藝,德容言功,向來是評判的標準,本宮覺得,實在是無趣。」

下面的秀女們互相看了看,一臉的不解。

她覺得無趣,難不成就不以這個來評判嗎?

昭華公主接著道:「在場的諸位可都是出身名門,受過良好教導的貴女,相信你們都是德行操守上佳,才華橫溢之人。琴棋書畫那些本就是你們該學的東西,若是用大家都會的東西來評定,卻不是人人都能入住後宮?」

不少秀女跟著點頭,面上的得意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誠然,她們出身名門,自幼有專門的人教導,不論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她們都是拿得出手的,若是用這個來評定,各有各的長處,她們彼此之間,誰也不服誰。

就是不知,這一次,會用怎樣的標準來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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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侍衛,本宮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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