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4節 晦澀

之所以有這種「文字是從皮紙上長出來」的感覺，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安格爾並沒有關閉納爾達之眼。

納爾達之眼可以觀察到材料的信息。

已知材料信息，顯示的內容會相對詳細；而未知的材料信息，則分為「相對未知」與「絕對未知」。

「相對未知」的材料信息，不會標註材料的名字，只是會浮現一部分材料性質相關的介紹，以及，通過「伺服器」的計算，推測它的來源以及性質。

「絕對未知」的材料信息，則直接顯示「？？？」。

通過納爾達之眼的觀察，皮紙上漂浮出來的材料信息，全是「？？？」，並且全與皮紙有關，沒有一個與「墨印」的材料有關。

就彷佛，墨印並不存在一般。

這才讓安格爾感覺十分驚訝。

不過，安格爾也明白，再驚訝此時也沒有辦法得到答案，只能先暫時按捺住疑惑。

拋開材料的疑思，安格爾看起了「序章」的具體內容。

序章的內容並不多，僅僅只有四句話。

但每一句話，都彷佛是加過密一般，安格爾能看懂上面每一個字，但卻不知道它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安格爾讀完后，還處於懵逼中。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並嘗試用自己的思維去理解這四句話。

第一句話，似乎是在介紹自己？畢竟，《星空書》的作者，就被稱為星辰之子。

可是，為何要說「星辰之子」不是一個人，而是星靈的使者呢？

這是一種泛稱？還是說，類似宗教里的狂信者，信仰到了極致，已經拋去了自我人格？

第二句話，似乎在暗示讀者的身份，不過「星空之力」是什麼？類似占星的力量嗎？

第三句話……

「希望我能找到屬於我的星靈。」安格爾低聲念叨了一下，嗯，沒懂。

星靈，是一種代名詞？還是說，是某種靈類？

最後一句話，也就是第四句話，「星空，將永遠注視著你」。這句話安格爾能看懂字面意思，但他總覺得這句話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因為一般來說，都是「人」去注視「星空」；而這裡卻把「星空」擬人化了，由「星空」來注視「人」了。

這顯然是暗有所指。

只是，究竟指的是什麼，和其他三句話一樣，安格爾一無所知。

「這果然就是加密的文書吧，專門給占星術士看的？」安格爾一邊在心中默默吐槽，一邊往後面翻了翻。

想要看看後文是否有相關的介紹。

而緊接著序章的下一頁，則直接進入了正文，連目錄都沒有。

正文的內容也很簡潔，每一頁都是配圖加配字。

配圖，基本都是「星穹之相」，類似於安格爾在全息平板里看到的「星座圖」，漆黑的背景板里，亮起幾顆排列古怪的星辰，這些星辰連成線，組成了一副奇妙的圖案。

而第一頁的配圖，幾顆星辰連接起來有點像是「起伏的曲線」。

圖案下方則是――配字。

安格爾大致看了第一頁的配字，上書，後面接了一個編號「3489」。似乎指的是第3489種雨水星相？

而下方則從各個角度，詳細解釋了這個星相所意味著什麼。

譬如從祈禱角度，雨水星相3489代表了不溫不火的豐盈。――用安格爾的理解，就是沒有啥好事，也沒啥壞事？

又譬如從占星角度，雨水星相3489代表的是星靈誦唱，有厄有喪，有喜有獲。――用安格爾的理解，就是……理解不了。

還有從星靈角度，雨水星相3489代表的是過量13、1.7倍過載、時序7.339秒……

除了祈禱、占星、星靈角度，還有從拷問角度、從對戰角度、從命星角度、從萬物角度……一個星相足足解釋了十多頁，每一頁都寫的密密麻麻，不同角度都有不同的答案。

但這些答案全都模模糊糊。

總之，絕大多數字安格爾都認識，但每個字不是安格爾能解讀得了的。

安格爾又翻看了一下後文，基本都是如此，前面是星相配圖，後面是相關角度的解釋。

各種公式與符合，各種計算，各種模稜兩可的答案。

當然，也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包括幾百頁用奇怪的「星辰」符號寫的加密文字，安格爾哪怕用了「語言解析」都沒有解開這些符號，估計是星空之力擁有者的獨家密碼。

把安格爾看的暈暈乎乎。

最終，在眼睛被大量數字佔據前，安格爾關閉了《星空書》。看不懂，實在是看不懂，甚至連《星空書》的價值他都沒辦法判斷。

安格爾聽過一句話「書也是挑人的」，大概率，這本書挑的不是自己。

一隻手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將大部頭的《星空書》抬在掌心，遞給了旁邊的拉普拉斯。

「這本書，還是你收著吧，等會交給格萊普尼爾。」

「我……看這本書只覺得心發慌。」

作為一個研究者、一個學者，因為看不懂書，而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發慌。

拉普拉斯早就注意到安格爾表情的苦澀，輕笑一聲，接過了《星空書》：「這書，對於不懂的人來說，就是一本天書。」

「哪怕是我，都很難看懂這本書。」

拉普拉斯的話，讓安格爾「咦」了一聲，轉頭看了過去：「你也看不懂？」

拉普拉斯點點頭：「縱然我和格萊普尼爾共享了記憶，但你要知道，記憶並不代表能力。」

記憶不代表能力……安格爾眼神恍惚了一下，倏地想到了此前在陽光馬戲團的闖關經驗。

「就類似於，路易吉在陽光馬戲團的闖關中拿到滿分，而你只拿到了13分。」

拉普拉斯：「……」已經故意忘記的記憶，又被提起，拉普拉斯覺得自己好像剛才不該接話的。

雖然死去的記憶再一次攻擊了自己，但拉普拉斯還是忍住心中的起伏，平靜的道：「可以這麼說。」

路易吉擁有無與倫比的表演才能。而拉普拉斯能共享路易吉的所有記憶，也懂得路易吉演奏的技巧，但由她來表演，是無論如何都達不到路易吉的高度的。

這就是所謂的「記憶不代表能力」。

同理，拉普拉斯擁有格萊普尼爾的所有記憶，也懂得她在占星時的操作，可讓她去占星……那卻是沒辦法的。

因為，有記憶、有知識、但沒有天賦。

而想要閱讀《星空書》，同樣也只有天賦者才能看進去。拉普拉斯不是天賦者，她硬看《星空書》的話，和安格爾的情況其實差不太多……

可能會比安格爾好一點，畢竟拉普拉斯也懂得不少佔星知識，只是她並不擁有星空之力，所以《星空書》頂多能看懂0.5成。

另一邊，有了拉普拉斯的「開慰」，安格爾本來有些發慌的內心，終於平復了一些。

畢竟，連拉普拉斯都看不懂，自己看不懂也正常。

在一陣內心的放縱后，安格爾稍微收斂了一些，說起了正題：「《星空書》到底是什麼樣的書？」

拉普拉斯：「你想要知道哪方面？」

安格爾知道，詢問正文估計很難得到答案，正文的閱讀是需要天賦的，尤其是裡面還存在密碼文。

所以，安格爾探出手，將《星空書》翻到了「序章」。

「就解釋一下這幾句話吧。」安格爾：「後面的……就不用了。」

拉普拉斯看了一下序章的四句話，作為擁有格萊普尼爾記憶的她，大概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這裡面也涉及到了一些「唯星」之論，就比如最後兩句話，她能解釋但不見得解釋的清。

所以，她想了想說道：「你有什麼話，直接在心靈系帶里詢問吧，我幫你轉達給格萊普尼爾，讓她來回答你。」

「正好，她那邊也沒事……」

安格爾點點頭，他大概能知道雲洞會場的情況……因為，他時不時就能感知到，有陌生人在登錄進夢之晶原。

這些新來者，毫無疑問，應該就是雲洞會場的與會嘉賓。

會場嘉賓在嘗試去夢之晶原「開眼界」，而格萊普尼爾並沒有上線，估摸著也是不想上線帶新人。

既然沒上線，她那邊想來是有空的。

安格爾在心靈系帶里問道：「序章的第一句話說，星辰之子不是一個人，而是星靈的使者。這是什麼意思？」

不一會兒，心靈系帶里便傳來了格萊普尼爾的聲音。――當然，這是拉普拉斯模擬的。

格萊普尼爾：「在回答你這個問題前，我想知道，你對『星靈"有所了解嗎？」

安格爾直接搖搖頭：「不太了解，是某種靈類嗎？」

格萊普尼爾輕笑道：「靈類？的確存在星靈這種靈，但《星空書》序章里所提到的『星靈"可不是靈類。」

「而是……星靈界。」

安格爾兩眼一瞪，腦海里全是：「？？？」

星靈界，是世界的意思？

「看來，你對星空知識的了解，很貧乏啊。」格萊普尼爾沒有解釋何謂星靈界，而是話音一轉，問道：「你所認為的星空，是什麼樣的？」

安格爾：「我沒懂你的意思。」

格萊普尼爾：「每當夜幕降臨，薄雲散去。此時若是抬頭，你應該能看到無垠的星辰。在你看來，這些星辰意味著什麼？」

安格爾沒有立刻做答，而是陷入了一陣沉思。

因為格萊普尼爾的話，讓他有種莫名的既視感，想起了很久遠的一些事。

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到對世界的認知還只有格魯鎮一畝三分地時，喬恩作為啟蒙老師，通過各種方法讓安格爾認知這個世界。

安格爾對於喬恩的教導也很是開心。

彼時的安格爾，對於世界充滿了好奇，覺得喬恩無所不知。他知道為何花是香的、為何蒲公英會被風吹起，也知道為何河道每一段的石頭形狀不一，還知道瀑布為何形成……

而這些問題，他去詢問父親老帕特時，老帕特卻完全不知道。

所以，安格爾那時很崇拜喬恩。

有什麼問題，他都會詢問喬恩。

有一天夜晚，他靠著吊腳樓的憑欄，仰望夜空，看著漫天的星辰，好奇的問道：「為何天上有這麼多星星？」

他以為喬恩會和以往一樣，告訴他一個科學的答案。

但喬恩這時卻沉默了，許久后才道：「如果是在我的宇宙，我會告訴你，天上的星星絕大多數都是恆星。天穹里閃爍的光點，很有可能是無窮遙遠的地方，傳來的無數年前燃燒的一霎星火。」

「但在這個世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

彼時的安格爾並不懂喬恩的意思，直到長大后，他才知道喬恩的意思。

地球所在的宇宙，和巫師界所在的宇宙，基本法都不一樣。很難判斷，天上的星空是否為遙遠的恆星。

所以，當格萊普尼爾詢問這個問題時，安格爾才會有如此強烈的既視感。

此時此刻，恍如彼時彼刻。

安格爾沉吟了很久，才開口道：「我曾聽人提起過，天上的星辰，是世界的投影。」

是的，巫師界所認為的星辰，並不是恆星，而是一種世界、或者說位面的投影。他們高懸於夜幕，用自己的方式告訴芸芸眾生：這個宇宙很大，不止你們人類一個文明。

聽到安格爾的回答，心靈系帶那頭傳來了一陣低笑，好一會兒后，格萊普尼爾才開口道：「果然，你的答案和南域巫師界的認知，基本沒有差別。」

安格爾聽出來格萊普尼爾語氣中的微妙表達。

他想了想，問道：「所以，這種認知是錯的嗎？」

格萊普尼爾淡淡道：「不算錯，但也不算對。」

「你們所看到的星辰，的確是某種投影，一部分或許存在世界的投影，但更大一部分，是億億萬沉寂的星球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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