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把想說的說出來

「好，您說吧。」我壓抑著顫音，認真的看著時傲天：「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吧。」這會兒的時傲天眼神明亮，有種迴光返照的感覺，病房裡的每一個人都一臉悲傷的看著他。

時傲天發起呆來，久久沒有講話，他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柔和，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彷彿陷入了回憶當中。

「你母親邱淑雲，那可是個妙人兒，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南方一個小山村裡，你母親可是村裡一枝花兒啊，我一直覺得你母親不應該屬於那裡，她的氣質與所有山村裡的人都不相符，她識字，會讀書。又懂禮數，可又像是她天生屬於那裡，有那種屬於山野的純真爛漫，讓人一看就喜歡。」時傲天已經看不見我們了，他的眼裡滿滿的都是對過去的回憶。

「我那會兒去鄉下當知青，本來過習慣了大少爺的生活，我一點都不想去那個山旮瘩，但是無奈我最終還是去了。鄉下沒有拿得出手的人，所以村長讓村上唯一的一家文化人接待了我們，那是淑雲家。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她穿著一件碎花小裙子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等我們，我們進去的時候她很開心，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外客卻一點都不怕生，反而豪爽的跟我們講了很多當地的風土人情，她是個天生的說書家，講的很有趣，我們幾個人都正直桀驁不馴的年齡，那個下午卻一直入神的聽她講，那時候我覺得其實在那裡當知青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淑雲是個很有思想的人，又有著獨特的氣質，當時我們去的幾個知青都日漸被她吸引，因此還發生了很多矛盾，不過還好我比較幸運，幾個月之後，我跟淑雲相戀了。」時傲天說到這裡的時候眼裡的柔情都快要溢出來了。

我們幾個人都靜靜地聽著，尤其數我聽的最認真，時傲天說的時候我的腦海里會不由自主的出現那個畫面。描摹出初次見面時邱淑雲俏生生的身影，好像一副長長的畫卷慢慢在我眼前展開。

「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沒幾天，淑雲就告訴他的父親這件事情，她幹事從來都是坦坦蕩蕩的。從來不藏著掖著，淑雲的父親知道這件事之後，罵淑雲不知檢點，竟然跟我私定終身。還因此跟淑雲冷戰好多天，最後考慮到我也是個靠得住的，於是便同意了我們的事情。

雖然他同意了，但是他並不是很放心，每次看到我們在一起他總是憂心忡忡的，他擔心的是我父母這邊的問題，我們兩家家境相差太大了，在那個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我父母是不會同意我跟淑雲的事情的。

於是我便一直都沒有跟我父母說這件事，可紙終究包不住火，他們很快就知道了，然後我便被家裡強行抓回了家。我的知青生涯就這麼結束了，那些日子我不知道你母親是怎麼過來的，但是我知道她過得並不好。

我以為那就是我們的結局了，沒想到我竟然還能再見到她。再一次見到她是在一部電影的試鏡上看到他的，當時我因為投資商的身份參與了試鏡，然後我就與淑雲再次不期而遇，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刻的心情。我覺得我的心臟從來都沒有像那時候那麼鮮活過。」

雖然時傲天沒有說這其中的過程，但是我也能想象到那段時光邱淑雲是多麼痛苦，想到這裡我便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心都痛了起來。

「淑雲變了。她變得沉默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笑了，她的笑里多出了幾分苦澀，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裡沒有一分驚喜。有的只是一片平靜，她甚至像是從來都沒有見過我一樣，從來都不認識我一樣，對我友好的笑了笑。好像我們之前的那段美好都已經不存在了，那一刻，我的心劇烈的痛，是我對不起她。」

「我以為我能忍受淑雲對我的冷淡，但是我發現我受不了，在被她那麼特殊的對待過，跟她那麼親密過之後她又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對待我，我一刻都受不了。那幾天我天天去找她，她也並沒有拒絕我，可是也從來都不會向我靠近，總是保持著疏遠的距離，我終於受不了了，在一個下雨天，我單獨跟她在一起跟她說了好多話，淑雲佯裝的所有堅強終於也全部崩盤了，我們互訴衷腸之後又重新在一起了，過了很幸福的一段日子。」

「可是好事不長，我父母很快就知道淑雲來了，又跟我在一起了。於是每天都會給淑雲下各種絆子逼她離開我，淑雲堅持不離開我，他們就又從她的演藝事業上下功夫，那會兒是她的巔峰期，可是我父母卻幾乎要雪藏了她，就這樣，淑雲還是堅持著跟我在一起，直到那次。」時傲天像是想到了什麼痛苦的往事，整個人臉色鐵青，手開始顫抖。

「時伯伯！」

「爸！」

我們幾個人同時握住時傲天的手，擔心的看著他，以為他就要不行了。然後他又慢慢緩了過來，無力的擺了擺手讓我們散開，然後他又開始講起來。

「我父母實在是沒辦法逼她離開我，所以那次竟然花錢找了幾個流氓想強姦她！等到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已經遲了，那裡只有那幾個流氓還靠著牆坐著，淑雲早已經不知去向，我不知道她有沒有事，所以把那幾個人抓回去審問。最後那幾個人說他們沒有得逞，淑雲被一個人救走了。」

「那以後，我好久都沒有再見過她，不管我怎麼聯繫都聯繫不上她。我又著急又憤怒，半個月之後她主動來找我了，還是沒有變，可是我卻變了。我總是疑神疑鬼的，總覺得她背叛了我，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僵，最後她終於還是被我的神經質趕跑了。

我一直很後悔。卻再也找不到她了，她像是突然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一樣，後來我聽從父母的話娶了時歐的媽媽，但是我心裡還一直愛著淑雲，一直放不下，後來看到阿遠的媽媽，因為她跟淑雲神似，我就跟她在一起了……」時傲天說到這裡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兩個女人，一個是淑雲，一個就是阿遠的母親了。」

「那我的親生父親是誰？您知道嗎？」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問道。

卻見時傲天嘴角帶著一抹溫柔的笑看著病房半空：「淑雲，你來了，你是來接我的嗎？」他笑了，笑得那麼開心滿足，眼裡是我從未見過得光芒：「真好，你來了。」然後他的表情慢慢僵硬，整個人慢慢沒有了呼吸，只是臉上還是滿足的笑意。

他的一生就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我整個人默默地坐在床邊，心裡湧上一股濃濃的悲傷，眼睛酸酸的，澀澀的，最終還是忍不住眼眶一熱流下淚來。

時遠時歐還有劉菀很快就注意到了時傲天的不對勁，劉菀反應最激動，撲到時傲天身上就開始痛哭，哭的肝腸寸斷。

時遠和時歐則是默默地站在後面一言不發，眼眶卻不由自主的變得赤紅，病房裡瀰漫著沉痛的氛圍。

曾秀秀姍姍來遲的時候，時傲天的屍體都已經變冷了，變僵硬了。

「你終究還是就這麼離開了。」曾秀秀面無表情的站在病床邊上看著時傲天的屍體，眼裡沒有一絲波瀾，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了這麼一句話，說完之後她便轉身看向時歐：「你爸爸走的時候留了遺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