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翌日一早,韋殊寒已去查案,吩咐侍衛轉告魏青晚,待他起身後再到縣衙與他會合。

晏起的魏青晚慢條斯理的洗漱後,在客棧用了早膳,也沒趕著去縣衙,自顧自的在城裡四處閑晃。

她不知為何韋殊寒沒差人叫醒她,興許是礙於她皇子的身分,抑或是有別的原由,她也不在意,不用跟著韋殊寒一道,正合她心意,至於查案的事,有他在,哪裡輪得到她操心。

前日離京時,關於他們來洮縣要查的案子,他只簡單說了兩句,其他的也沒多提,由此便可知,他應是不想她插手干涉。

走在陌生的城鎮里,她處處覺得新鮮,聽著貨郎和小販們的吆喝叫賣聲,還有孩童的嬉笑聲,這裡雖沒有京城的繁華,但平淡中卻透著一股朝氣,那是一種能自由自在過日子的人才有的活力,就連長在牆角處的雜草,在她看來似乎都比京城裡的更加鮮活。

踩在青板石鋪成的街道上,她臉上帶著淡雅的微笑,不著痕迹的望著周遭的一切,將經過的茶館、酒肆、糧行、醫館以及作坊,甚至搭乘驛車的地方都一一默記在心。

她自小長在深宮裡,以往縱使出了宮,也頂多是在京城那幾條繁華的大街上轉轉,鮮少能去其他地方,自是不太熟知一般百姓們是怎麽生活的。

此時,魏青晚好奇的站在一間鋪子前,看著裡頭展示的那幾身男女衣裳,她的衣裳全是由宮裡的織坊量身而作,她不知道原來坊間還有賣這種裁好的衣裳。她的目光在那些衣物上頭掠過,而後多看了一襲秋香色的衣裙幾眼。

她打小就穿男裝,不禁好奇的想著,不知自個兒穿起女裝會是什麽模樣。

東家瞧她駐足在門外,堆滿了笑容出來招呼道:「客官可是要買衣裳?咱們店鋪里有京里最時興的款式,您要不要進來瞧瞧?」

魏青晚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讓侍衛在外頭等著,不久再出來時,手裡多了包衣物。她買了兩身灰色和藍色的男子衣袍,樣式和布料都十分普通,與城裡的百姓所穿的相似,這些是為了她日後離京所做的準備。

這時,她聽見不遠處傳來啜泣聲,抬目望去,看見一個婦人帶著一個約莫三、四歲大,瘦巴巴的男孩站在路旁,兩人前面擺著一塊青色的粗布,上頭放著數十把木梳。

「娘知道你餓了,可咱們的梳子一把都沒賣出去,沒錢給你買吃的,回去我再煮兩個地薯給你吃。」婦人面色憔悴消瘦,抱起兒子,低聲哄著。

「娘,我不要吃地薯,我想吃包子。」孩子抽抽噎噎的說。

「咱們哪來的銀子買包子,梳子要是再賣不出去,咱們連租金都繳不出來,要被陳大娘給趕出門了。」

魏青晚走了過去,挑了幾把木梳。

婦人見狀,趕緊把孩子放下來,把梳子包起來,欣喜的道:「多謝公子。」

魏青晚看著怯怯的拽著娘親褲腳的瘦弱孩子,問道:「這孩子幾歲了?」

「六歲了。」

「怎麽看起來才三、四歲模樣?」她訝異的多看了那孩子一眼,心忖莫非這孩子有病在身,才會長得這般瘦小?

「自他爹幾年前過世後,咱們母子倆無依無靠,我又沒別的本事,只會做木梳,賺的銀子不多,孩子也跟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才會生得這般瘦小。」提起這事,婦人哀怨又自責。

聞言,魏青晚拿起一把木梳再仔細瞧了瞧,說道:「這梳子做得倒還細緻,我再挑幾把帶回去送人。」她又再挑了十把梳子。

婦人面露喜色,連連道謝,這位模樣生得俊俏的公子約莫是見他們母子可憐,這才有心幫他們。

付了銀子後,魏青晚有意無意的對婦人說道:「看見這位嫂子賣的木梳,讓我想起以前曾在書上看到過一個關於梳子的故事。說是有個富人,為了要考驗三個兒子誰比較有能力接掌家業,遂出了個考題,讓他們把梳子賣給和尚。」

婦人疑惑的問道:「和尚又沒頭髮,要梳子何用?」

「可不是?不過若是能把木梳賣給沒頭髮的和尚,豈不是更能顯出本事來。」魏青晚接著笑說:「不久,他的三個兒子回來了,大兒子賣出一把梳子,富人便問他是怎麽賣出去的,大兒子說,他問了好多和尚,都沒人要買梳子,後來遇見一個和尚抓著頭皮,他便靈機一動,上前把木梳遞過去給那和尚,讓他用木梳來刮頭皮,那和尚覺得挺有用的,便買了梳子。」

婦人好奇的接著問:「那其他兩個兒子可有把梳子賣出去?」

魏青晚微微一笑,續道:「老二比老大能幹,賣了十把梳子,他說他去一座古剎,瞧見山風很大,把香客的頭髮都吹亂了,便去找廟裡的住持,說香客們來禮佛,蓬頭垢面對佛不敬,不如放幾把木梳,給香客們梳理鬢髮,住持覺得有理,遂買了十把木梳。富人接著問老三賣了幾把梳子,老三回說賣了兩千把。」

婦人驚訝的瞪大眼,「他是騙人的吧。」

魏青晚含笑搖搖頭,「富人也以為三兒子是騙他的,便問他是怎麽辦到的,他說他去到一間香火鼎盛的寺廟,找了住持,對他說,這些前來參拜的香客們,都十分虔誠,但若是寺廟能回贈一些吉祥平安之物,讓他們帶回去做紀念,必然能讓香客們心生歡喜。我有一批梳子,請咱們城裡的名儒在上頭題了『積善梳』三個字,若是能拿來送給那些虔誠的信眾們,必定更能讓他們心中生起善念,做更多的善事。住持聽了很高興,便向他訂了兩千把的木梳。」

聽完,婦人一臉若有所悟,須臾,她明白過來,這位公子是在藉由這個故事提點她,她連忙道謝,「多謝公子。」

魏青晚微微一笑,頷首離去,轉身時,忽然瞥見韋殊寒不知何時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那雙陰冷的眼神正直勾勾的望著她。

想起自個兒沒到衙門與他會合,卻在街上閑晃,還被他給撞見,她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七爺昨晚睡得可好?」出門在外,韋殊寒改了稱呼。

「睡得挺好,今晨晏起了,還望韋統領見諒。」她笑著朝他拱了拱手。

他不在意的道:「無妨,今兒個只是來縣衙查閱幾樁案子的文卷,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已是午時了,我也正打算回去接七爺出來用午膳。」

「有勞韋統領,不知這縣城有什麽好吃的?」

「方才縣令說有家館子做的菜滋味不錯,不如咱們去嚐嚐。」

魏青晚點點頭。

縣令特別派了一名差役領兩人過去,原本難得京里來了大人物,縣令巴不得能多與他們多親近親近,但提出想作東宴請兩人的要求,卻被韋殊寒拒絕了,只好派了個熟悉洮縣的人給他們帶路。

不久,兩人來到那家館子,點完菜後,韋殊寒替魏青晚倒了杯熱茶,看似不經意的道:「七爺方才說的那個故事挺有趣的。」

適才魏青晚買了幾把梳子,先幫婦人解了燃眉之急,再把賣梳子的方法教給婦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七皇子平日里顯得平庸,今日顯露出來的才智倒是教他有些意外。

魏青晚沒想到適才說的那個故事會被他給聽見,表面上仍神色如常的笑了笑,說道:「先賢們傳下來的那些正經書我讀不來,只能看些雜書,也忘了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剛好瞧見那婦人賣的梳子,這才想起來。」

韋殊寒頗有深意的瞅著她,「今早我去了縣衙,正好有個案子讓縣令不知該怎麽判,不知七爺有沒有什麽高見?」

「是什麽案子?」她啜了口茶,隨口問道。

「是兩個男子爭奪一個姑娘的事。那姑娘姓陳,她爹與張大郎是好友,剛巧兩家的妻子都有了身孕,兩家人便約定好,要是日後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將來便結為兒女親家。之後,兩家果然生下一男一女,但過沒多久,張大郎舉家搬走了,多年沒有音訊,陳家也忘了有這麽一回事,陳家女兒及笄後,陳家便給女兒談了門親事,對方姓何,已下了聘準備迎娶,但就在這時,張大郎帶著兒子找上門來,要陳家依照當年的約定將女兒嫁給他兒子,只是何家也不肯退婚,陳家左右為難,這才鬧到縣令那裡。」他頓了一會兒,問道:「依七爺看,這陳家的女兒該嫁給誰才是?」

魏青晚略一思索,回道:「依我看,應當嫁給那與陳姑娘自幼指腹為婚的張家才是。」但是下一瞬她又改口,「也不對,何家已經下聘了,陳家依禮應當將女兒嫁給何家才對。」想了想,她似是拿捏不定的又再改口,「不對不對,陳家與張家有約在先,應信守約定,把女兒嫁給張家才對,哎,這也不妥,這麽一來何家該怎麽辦?」說到這兒,她故作為難的看向韋殊寒,「這案子確實不好辦,張家與何家都佔了個理,判給誰都不對。」

為了不引起父皇的注意,在宮裡這麽多年,她從不顯露自個兒的才智,才能平安無事的長到這麽大,適才對那賣梳的婦人說的故事,也不知是不是引起了韋殊寒的疑心,他才會刻意拿這件事來問她,分明是想試她。

韋殊寒的表情意味不明,見酒菜送來了,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這事還是留給縣令去為難吧,別想了,咱們吃飯。」

那諱莫如深又隱隱帶著一抹算計的眼神,把魏青晚看得心頭暗驚,不知是否被他看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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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編逆臣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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