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我說嚴老師,今天家庭訪問都做完了啊?」經過方舟民宿的熱情阿伯問。

被攀談的男人頓了下步伐,僵硬地點了點頭,眼神不自在地飄向民宿門內的庭園。

「嚴老師,亞亞在裏頭澆花除草應該很熱吧,你手上那杯飲料是要給她喝的?」另一名熱情大嬸八卦魂模式啟動,見男人被問得漲紅了臉,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不斷被虧的斯文男人臉紅紅,雖說心裏直想要往民宿裏頭走,但想起今天下午去阿甘伯家家庭訪問時看見的那一盒巧克力,不禁遲疑了步伐。

嚴季倫心知肚明,方諾亞只把他當成朋友一般看待。

他知道他不應該感到氣餒,畢竟方伯伯曾經笑說自己也苦苦追求方伯母多時才打動佳人芳心,遑論他來這山下小鎮教書與方諾亞相識只有短短的半年。

即使他和方諾亞相處的時間極短,但方諾亞的溫暖與溫柔卻莫名地觸動了他的心,他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如此深陷,要不是他初來乍到時接受到太多方諾亞的幫助,還有在山上小屋中與方諾亞的獨處讓他喜歡上了她的美好,他萬萬不會因此而情陷,即使他曾有過可以調回大都市學校的機會,但最後還是放棄,決定留下。

「我說嚴老師,你就快進去吧!」熱情阿伯見嚴季倫杵著不動,連忙往他背後推了一把。

嚴季倫被推了一個踉蹌,一時不穩撞上了民宿的鏤花鐵門,匡啷的聲響立刻引起裏頭澆花女人的注意,嚴季倫狼狽又局促,無奈地露出苦笑,對身後正捂嘴竊笑的鄉親們露出沒轍的表情。

方諾亞見狀只是淡淡扯開嘴角,朝嚴季倫揮了揮手邀請他入內。

嚴季倫儘力忽視身後熱切的好奇視線,挪動步伐緩緩朝方諾亞邁進,只是隨着距離愈近,他耳根子便燒得愈熱,近佳人情怯啊他!

尤其方諾亞正笑彎了一雙眼眸直瞅着他。「嚴老師,今天不是要做家庭訪問嗎?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山下小鎮住的也就那麽些人,消息四通八達誰也瞞不過,今天不知被問過幾遍的嚴季倫還是很有耐性的回答,「我最後一站是去阿甘伯家,但是阿甘伯不在家,聽家裏的人說阿甘伯要過來民宿,所以我就轉過來你這裏等他。」

「原來是這樣啊。」方諾亞笑着點點頭,再轉頭繼續澆花的動作。「屋外太陽大,你要不要先進去屋裏等呢?我想阿甘伯應該很快就到了。」

「沒關係,我不怕太陽曬。」想在這裏陪着她的念頭勝過了被陽光荼毒的刺痛感,嚴季倫傻傻笑着,就杵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凝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方諾亞聞言立即轉頭睇向嚴季倫,見他白皙斯文的臉龐被夏陽曬得滿臉通紅,不由得蹙眉關心,「嚴老師,我有戴帽子還有防晒所以不怕太陽曬,現在紫外線很強,曬久了對你的皮膚不好的,你先進去等吧,阿甘伯到了我會出聲喊你的。」

總是如此,即使他千方百計想要留在她身邊,還是會被她婉拒而拉遠了彼此的距離。

方諾亞雖然看似溫柔親切,平易近人,但那淡淡透出的疏離感卻總是讓人無法進入她的內心世界,猶如他。

正當嚴季倫說不出任何理由拒絕,有些不情願地走向屋內時,那由遠漸近的鐵牛車引擎聲頓住了他的步伐,也拉回了方諾亞的視線,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方諾亞口吻帶笑,「看來阿甘伯到了,嚴老師你還是在這裏等他吧。」

嚴季倫才點頭說好,門外的引擎聲嘎然而止,阿甘伯宏亮的聲嗓也跟着傳了進來。

「少爺,這裏就是方舟民宿,剛才都沒有問你是要來這裏住幾天啊?」

少爺?庭園內的兩人聽見阿甘伯在與人說話,疑惑的同時將目光投向大門口處。

就見阿甘伯與一名陌生男人一前一後踏入方舟民宿,嚴季倫見那男人邊環顧著民宿四周的環境,一邊回答,「幾天啊,我也不太確定欸,因為我剛好休了一個長假,如果覺得這裏的環境還不錯的話,應該是可以住上兩、三個禮拜吧。」

「蝦毀?住到兩三個禮拜?這裏住一個晚上價錢雖然很便宜,但是住兩三個禮拜也會花上你很多錢欸。」阿甘伯誇張的瞪大雙眼,看着身邊這位瀟灑的外來客邊走邊欣賞民宿的花草樹木與環境。

言上邪聽到後忍俊不住的勾唇笑開,那笑起來的模樣好看極了,讓阿甘伯幾乎是停下腳步欣賞起他的笑臉,就連嚴季倫也同時在心底讚揚起男人的俊美。

接着言上邪愉悅的說:「阿甘伯,我是收到方舟民宿寄來的E-mail里提到,最近有特別優惠的住宿方案,又覺得這裏環境不錯,所以才選擇這裏渡假的,你放心,不會花我很多錢。」

優惠住宿方案?民宿最近有做什麽活動嗎?嚴季倫疑惑蹙眉,盯着男人過分好看的面貌,心裏突現疙瘩,往身後的方諾亞看去。

只見方諾亞表情僵硬,整個人幾乎呈現空白出神的狀態,那模樣不像是被男人好看的外貌震懾住的反應,但又無法形容是哪裏不對勁?

「喔,原來亞亞最近在忙的就是這個喔,難怪整日見她忙東忙西的整理這整理那!啊對啦,那邊那個戴着斗笠的就是這間民宿的老闆娘亞亞啦。」阿甘伯領着言上邪朝方諾亞邁去。

言上邪隨着阿甘伯的介紹望向了方諾亞,整個人亦在瞬間呈現走神狀態,恍惚的模樣竟與方諾亞相差不遠。

兩人……認識?嚴季倫抿嘴,想問卻不敢問出口,只因他們互相凝視的氛圍中有着太多莫名的曖昧。

直到男人主動開口,打破了那僵凝的沉默。

「我認識你嗎?」

方諾亞聽見他的話,連忙整頓神情,回道:「我……」她清了清嗓子,抑住喉間強忍的疼痛。「很抱歉,你不認識我。」

是的,不認識,他不認識她。

這是最正確的答案,卻也是最令她揪心的答案。

「你好,我叫言上邪。」

我知道。這三個字在心底低語,但方諾亞卻沒勇氣說出口,想起剛才他大剌剌地朝她伸手自我介紹的那刻,她深吸了口氣,發酸的心猛地揪住,挫敗地直想掉淚。

分明已經做好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但再見到他的這一刻,她還是滿腔激動的想要緊緊擁抱他,告訴他她多麽開心能再與他相見。

只是,她膽怯。

因為他忘了,把一切都忘了,全因三年前的那場車禍。

而如果不是她,那場車禍他其實是可以避開的,那麽他就不會失憶,更不用承受一切的苦痛。

「老闆娘?老闆娘?」借了電話和修車廠聯絡完後,言上邪一轉身就見沉思的民宿老闆娘文風不動地杵在他身後。

雖然他在轉身那一瞬被沉默的她給驚嚇到,但下一秒回神過後見她似乎是想事情想出神了,他也就好整以暇的開始觀察起她來。

初見她時的剎那恍神至今仍教言上邪很是在意,但人家到底說了是不認識的,他也就不方便再追究,只是民宿老闆娘的模樣……說實在的,與他想像中的有相當大的出入。

這讓他想起了他收到的電子廣告信內容——

如果上帝在今天告訴你,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想要帶着誰一起走上方舟?

言上邪就是被這一句話吸引住了,他以為寫出這句話的人、住在這個偏遠小鎮的人,會是個氣質純樸溫善,長相斯文娟秀,戴着細框眼鏡,談吐溫柔的女人,直到方諾亞出現在他面前,徹底打翻了他的想像。

她膚白勝雪,五官立體優美,雙眼嫵媚動人,左眼角下那顆小痣隨着她的流轉顧盼點綴出性感的氣息,即便她僅是隨意紮起馬尾、身穿白T恤和刷白的牛仔褲,還是無法掩飾她的明艷動人。

在這放眼望去都是山,活脫像是世外桃源的地方,這長相美麗的女人完全與這方天地產生極大的矛盾。

這般出眾的女人,倘若是在台北街頭巧遇,他甚至會考慮主動上前詢問她是否有興趣當模特兒。

見她仍在神遊,言上邪伸出五指在她小臉蛋前晃了晃。「老闆娘,老闆娘。」見她依舊無動於衷,言上邪清了清嗓子正打算提高聲調再喊,但方諾亞卻像是被人解穴一樣,突地抬頭與他正視,讓他頓時啞口。

她的眼神,讓他忘了言語,而她卻先開口提出了問題。

「所以呢?你要在方舟上待一百五十天嗎?」

那眼神承載了太多他所不明白的情緒,言上邪莫名的感到心傷,他壓抑那弔詭的感受,努力找回語言能力,更盡量不讓自己去咬到舌頭地發問:「呃?什麽一百五十天?」

「大洪水淹沒土地整整一百五十天,你沒帶你想帶的人上方舟?」她狀似不經意的提問。

他被她的問話逗笑了,內心一掃方才的陰霾,回道:「我想帶的人只有我的家人,但我的家人現在正分處於世界各地,要把他們全帶來可能有點難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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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說我們不是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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