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獨彧覺得這幾年是他過得最快活的日子,身邊有了心愛的女人陪伴,皇帝因為那群覬覦他皇位的兒子們無暇牽制北越的動向,他得以休養生息鞏固實力,也獎勵農耕、開闢道路,努力建設讓百姓安居樂業。

人不能沒有憂患意識,他不忘要整頓軍備,為了日後立於不敗之地,就要有萬全的準備。

來到封地,他最初只有數萬沒造冊在案的私兵,隨著北越的繁榮,人口多了起來,他的軍備也越發整齊,不會有人知道他己經屯了將近三十萬的軍備,各個都是猛士精英。

接下來,他的孩子又快出生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唯一能牽動他神經的,只有京城濃重的血腥味。

不得不說獨予的能力不俗,他一恢復太子之位,再也不掩飾自己得意的嘴臉。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開始變本加厲的排擠弟兄,忙著你咬我我咬你的互斗,對於政事、百姓生計全然不顧。

如今清除異己才是要務。

為了加快腳步,他手段蠻橫粗暴,中箭下馬的二皇子落得被幽居圈禁,大皇子因為私藏龍袍玉璽慘遭放逐,連帶皇后也被牽連,閉關自省百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高興過頭了,以為大事底定,放眼京城再也沒有誰和他搶大位,於是再也不掩飾他的放浪形骸,夜夜笙歌,酒池肉林,某天一早太監要去伺候他晨起卻發現滿室腥羶,他全身赤裸躺在錦床上暴斃了,旁邊還有兩個變童也死狀凄慘。

淑貴妃遭此打擊,瘋癲了。

明明是要到手的肉,就差那麼一步有什麼好忍不住的?她那不懂事的孩子啊!就這樣,皇帝的成年兒子剩下一個三皇子。

三皇子是誰?

牟妃的大兒子,也就是獨彧的哥哥。

是的,恭親王獨彧有個親哥哥,但是在他的成長生涯里,娘和哥哥其實有跟沒有一樣。

毫無懸念的,繼承皇位的人應當就是三皇子。

牟妃的鋒頭一時無二,她兒子不需要對付任何對手,只要能籠絡皇帝的心就能穩坐帝位,天下再也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這是老天爺為了回報他們母子屈居人下,受盡委屈嘲笑多年的報酬。

而她即將成為永定王朝最尊貴的女人,她的兒子是皇帝,到時候唯我獨尊,想怎樣就能怎樣,多年被皇后和淑貴妃壓制,隱忍多年的不甘和痛楚終於有了加倍奉還的一天。

她也要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嚐到什麼叫做低到泥土裡的滋味。

皇后嘛,她暫時還不能拿她怎樣,畢竟她是一國之母,背後還有個皇帝。

牟妃沒讀過兵書,但是多年的宮斗教會她要打擊主要敵人就必須聯合次要敵人,成功后,回過頭來再收拾另外一個。

她不過稍加利用皇后對淑貴妃的痛恨,就順利的和皇后達成協議。

皇后視淑貴妃為死仇,此恨不死不休——身為皇后,皇帝一個月卻二十幾天都睡在淑貴妃這賤人那裡,縱得她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這些年她這后位坐得實在憋屈,皇后形同虛設。

這會太子倒台了,失去兒子也失去帝心,不趁機整倒淑貴妃還等什麼時候?

皇后也不是笨人,她知道牟妃這是要利用她的手拔去眼中釘,但那又何妨?她也想要淑貴妃死得難看!

於是她很快和牟妃沆瀣一氣,將痛失兒子生無可戀,只顧著舔舐傷口的淑貴妃打壓到底,沒多久,曾經寵冠後宮的淑貴妃便被人發現溺斃在太液池中。

前朝後宮,空前地得到一種詭異的平靜。

皇家穢事太多了,百官人人思危,京里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室息感。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奪嫡大戲會消停好一陣子的當口,牟妃的娘家人發難了,他們用盡三寸不爛之舌唆使三皇子逼皇帝禪讓皇位。

皇帝大為不滿,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他這兒子說賢沒有賢名,要能,能幹比不上他任何一個兒子,他憑什麼要讓位給這樣一個人,還是在逼迫的情況下?

雷霆之怒不可小覷,皇帝循了個由頭,把一心急著要吃熱湯圓的三皇子給端了。

若問牟妃的娘家人幹麼這麼不能等,搞得到手的鴨子就這樣飛了……其實,這回是獨錦出的手。

他讓潛伏在牟妃娘家已久的探子煽動牟家人,這裡煽動一下、那裡添把火,就把他們已經急不可耐的心烘得更加火熱,不管不顧的兵行險招了。

皇帝黜陟了三皇子,京裡頭已經沒有成年皇子了,年紀最相近的八皇子如今也才九歲,直到這時,皇帝才想到他還有兩個皇子在封地。

到底要叫誰回來?

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老實說,對兩個去了邑地的皇子雖然打小不親近也不待見,他卻記得一個是不堪入目的圓球,一個是陰氣森森的鬼子。

一個父親把孩子形容為球和鬼,可想而知不喜的程度到了哪裡。

一粒r肉亂顫的圓球坐在朝堂上,能看嗎?

另外一個起碼有震懾人心的效果,他苦思多日,還把朝臣叫來詢問,這一問才知北越那不毛之地在獨彧的治理下欣欣向榮,蓬勃昌盛。

「把他叫回來!」

然而,不管京畿的煙硝味多嗆人、多不堪,恭親王府這裡全然不在意,因為有更重要的事一一褒曼要臨盆了。

早就備好的穩婆、郎中、太醫一個不落的守著,萬事俱備。

獨彧如臨大敵,對老九勸阻說什麼男人不可靠污穢之地太近,根本左耳進右耳出,他就是要守在產房外,不親眼看見他的小妻子平安,他絕對不走。

北越的秋天已見蕭瑟寒意,主子不肯進到溫暖的室內,獨自在風中挺著,老九莫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人拿厚氅給獨彧和自己裹了個結實。

獨彧在外面熬著,屋裡的褒曼也不好受,她從來不知道生孩子這麼難,翻來覆去喊得嗓子都快啞了,肚子也痛得死去活來,痛到後來,她咬牙下定決心只要肚子的崽仔出清,她一定要好好的把他痛揍一頓。

她痛了兩個時辰,從開指到孩子出生這段時間拚命的吸氣吐氣、吸氣再吐氣,全身的力氣都用光了,最後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產道滑了出來,而她一口氣松得太快,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獨彧一聽到幫忙的穩婆喊「側妃昏過去了」,不假思索就往裡頭沖,誰也攔不住,就連洗凈裹好襁褓送到他面前的兒子也沒搭理一下。

產房裡因為獨彧衝進來驚聲連連,他卻對那些臟污血腥視而不見,握住褒曼的手抵死不放。

「曼曼!」他被她蒼白的臉色和全身宛如水裡撈起來的模樣嚇到了。

「王爺,側妃只是太累暈了過去,沒事的。」一個膽子大的穩婆說道,其他的人頂不住,紛紛有多遠退多遠。

他那駭人的表情差點把穩婆給嚇出一泡尿來,但是她始終死死捏著大腿告訴自己要撐下去,直到獨彧把目光轉到巫太醫身上才鬆口氣。

巫太醫一看見王爺的眼珠子飄過來,連忙道:「王爺還是迴避一下為佳,臣立刻著人替側妃整理,好送她回院子歇息,屆時王爺再去看側妃和世子就是了。」

「不許弄痛她。」

「絕計不會。」

獨彧得到保證這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產房。

長樂院這邊歡喜連天,粹芬院自然也接到側妃產下世子的消息。

「名不正言不順,什麼世子……」何妍芝情緒激動,消瘦到近乎尖刻的臉滿是嘲笑。

自從施嬤嬤走後她就開始纏綿病榻,時序寒涼了,她卻經常讓人開著大片窗戶,下人勸阻也不聽,原本就抱恙的身子接連咳了幾次血,身子越發不濟,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不想活,這是抱著死意了。

整個粹芬院的人都看得出來王妃時日無多,下人去把這事回報了獨彧,他什麼都沒說。

如今褒曼產下王爺的世子,何妍芝感覺得出來整個王府瀰漫著一股喜孜孜的味道,唯獨她這王妃住的處所冷寂凄涼。

本來就無人聞問的何妍芝心灰意冷,她想起了施嬤嬤死前的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她終於明白話里的意思了。

她如果珍惜和王爺的緣分,興許就是整個王朝除了皇太后、皇后以下,最矜貴的王妃,只可惜她被鬼迷了心這個冬天還未過完,王妃何妍芝香消玉須,爭了一世,最終得到的只有一座華麗卻冷清的院子。

她始終沒能撐到回京的那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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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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