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論山楂的多功能性

28.論山楂的多功能性

等顧杭晚上回來的時候,就被已經等候他良久的沈洵給堵了個正著。

元旦都放假,顧杭倒是不必加班,只是難免有應酬。他陪著一群年紀夠做他大爺的酒友喝到將近凌晨飯局才散。

一桌子里除了兩三個人外基本都是處級往上,酒桌文化里磨出來的。他們幾個年輕些的雖然被一口一個「賢侄」的叫著,不過便宜認的侄子也不當人看。顧杭就算能喝,也架不住被這麼灌,加之回來時迎著夜風一吹,腦袋縫刀鋸似得疼。

眼前的世界都在打晃,顧杭定了定神,遲鈍的確認了三四次,才相信沙發上坐著的人是沈洵……一看到沈洵,他倒是頭更疼了。

「都兩三點了,怎麼還沒睡。」顧杭歪歪斜斜的跌坐在沙發里。扶他回來的司機已經對這種事很有經驗,和沈洵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后就徑直往茶水間泡濃茶去了。

「等你來著。」顧杭的外套還帶著外面的寒氣,只脫了一半窩在身下,看著就覺得不舒服。沈洵上去幫他把外套脫了,又扶又拽的將他扯上沙發躺著:「哪成想……」

其實等到一兩點的時候沈洵就大概知道自己想說的事說不成了:不提顧杭多半是喝的醉意朦朧的回來,就單是大半夜的硬拉著人談問題也實在說不過去。他後來等下去純屬是要看顧杭能熬到多晚。

在顧杭回來之前,沈洵已經決定他要是再等半個小時等不來就回去睡覺了——電視里這個點兒的節目都味同嚼蠟,更別提不少台直接都掛了「免戰牌」。沈洵甚至都懷疑顧杭是要在外面直接過夜了。

明知現在顧杭醉的沒多少腦子可用,沈洵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總是要拼到這麼晚嗎?」

「嗯?」顧杭迷茫的看著沈洵,似乎在消化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他眼裡布著一層紅血絲,神色是難得一見的空白,只一眼就讓沈洵不忍心了。

「我打擾你幹什麼……」沈洵自嘲的一笑:「快歇一會兒吧。」

司機從茶水間泡好了濃茶出來,卻被沈洵攔住了:「算了,喝這麼濃的茶要被強提著神經睡不著,我看杭哥都累得要命了。」

「少爺,」司機的表情有點為難:「先生睡前不喝點解酒的東西,明天早晨會頭疼啊。」

「那我去熬點解酒湯吧。」沈洵把那壺茶隨手擱在茶水間的柜子上:「鄭哥,今天晚上麻煩你了。大半夜的,你也快回去睡吧。」

司機也確實是困得不成了,他猶豫了片刻后應了下來,但還是和沈洵反覆叮囑:「醒酒湯熬好后一定要把先生叫起來,不然先生第二天的脾氣會很不好。」

「成,我知道了。」沈洵自然是滿口答應:「當然要把他叫起來,我難道還能放他在沙發上睡一夜?」

漫不經心的翻看了一遍廚房的材料,沈洵很快就決定了做橘味的醒酒湯——方便,快捷,還是顧杭喜歡的酸甜口。

橘子罐頭蓮子罐頭都是現成的,青梅山楂洗凈去核就好。再向鍋里加上一把冰糖,沈洵很有耐心的等到那一汪鮮艷的色澤變得有些粘稠。

把醒酒湯在碎冰里鎮了鎮,調到可以入口的溫度,沈洵轉回客廳叫醒了顧杭:「杭哥?杭哥?」

被沈洵加大力度的手拍醒,顧杭勉強而費力的睜開了眼皮:「小洵?」

「喝點醒酒湯上樓再睡。」

顧杭迷迷糊糊的接過瓷碗,沈洵坐在他對面托腮看他。喝斷片的顧杭不像一些人醉酒後那樣大吵大鬧,天老大他老二,就地徒手刨個坑都敢日地球。顧杭只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表情茫然而慢吞吞的,這讓他看起來很……乖。

沈洵一把捂住了臉,阻止自己這可怕的形容詞幻想。

沒準真得讓顧杭給他請個語文老師來了,當然除了韓盛霖是誰都好。

顧杭已經喝到了碗底,用勺子撥著吃了幾塊橘子。沈洵只是一個錯眼,顧杭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並且把一塊東西吐到了垃圾桶里。

「怎麼了?」沈洵一愣。

顧杭搖搖頭:「不吃山楂。」

沈洵:「……」對,他忘了,顧杭還挑食。

這哪兒乖了?準是他剛才瞎。

把碗從顧杭手裡拿出來放到茶几上,沈洵半攙半拉著顧杭起身,連語言帶動作的把他送到卧室里,才算是料理完了尾巴。

等他收拾好了躺到床上,抬腕看了一眼電子錶后,雖有預料也不由得感嘆出聲:「我這『昨天』可真長啊。」

————————

他們兩人都睡得晚,第二天的早飯時間就被理所當然的延後了。

在餐桌上顧杭看上去精神不錯。類似昨晚的那種插曲可能隔三差五就來一遭,他也早都適應了。相較之下反而是沈洵無精打采。

「喝點粥就再上去睡一會兒吧。」顧杭關切道:「下次不要等我到那麼晚,要說什麼打我電話發我微信都好。」

「我是做噩夢了。」沈洵低低道:「往常晚睡沒關係的。」

他一個火力正旺的十**歲的大小夥子,論理打遊戲通宵,熬論文連軸轉個兩三天都沒關係——年紀在那放著,還是茬剛青的麥子,理當活潑的生龍活虎的。

顧杭隨口問他:「夢見什麼了?」

沈洵搖了搖頭,臉上出現了一分難以啟齒的表情。

他這幅態度,反而讓顧杭有點好奇,多追問了兩句。沈洵看樣子也憋不住,半捂著臉痛苦道:「我妻子意外懷孕進急救了,大夫追問我保大保小。」

顧杭:「……」

片刻之後,他才很是感嘆的笑話道:「我們小洵還真是志向偉大,日理萬機,有操不完的心啊。」

沈洵面紅耳赤:「快別說了。」

「放心。」顧杭意味深長的安慰他道:「你不一定有這個機會。」

沈洵:「……」

不是,顧杭他會不會安慰人?一般人不都是「夢裡的事情都是反的」或者「一定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嗎?顧杭這話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呢?

沈洵斜了顧杭一眼,強忍著把自己後半截沒說的夢境咽了下去。

那產婦被十來個醫生護士簇擁著推進了ICU,沈洵自己在夢裡緊張的跟著問前問后。然而他和那產婦的臉一對上——那產婦怎麼長了張顧杭的臉,而夢裡的他竟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還不算完,大夫出門來問了他一句保大保小,接著就有護士瘋瘋癲癲的捧著碗醒酒湯過來說產婦不行了,快灌醒酒湯續命。

沈洵在門外等的火急火燎嘴上都冒了一串大泡,醫院那地板好懸沒被他鞋底磨平一層。就在他都快破門而入的時候,醫生總算抱著孩子出來了:「恭喜先生,您的妻子給您生了一串山楂!」

早晨醒來回味了一下夢境的沈洵內心是崩潰的。

看著顧杭嘴邊還帶著點調侃的笑意,沈洵內心也緩緩抖出一絲冷笑:呵呵,山楂。

他就說顧杭怎麼挑嘴不吃山楂呢——同類相食像話嗎!

————————

等早飯吃完后,沈洵總算能談那個他昨天晚上就想說的話題:「杭哥,你給我大伯一家錢了?」

顧杭在早飯的時候和他好一陣打趣,直到現在捧著熱茶坐在沙發上,唇角都帶著點笑意。他聞言后把這抹笑一收:「昨天推掉了司機接送,是去你大伯家了?」

「是。」沈洵草草的一點頭:「你給了他們多少錢?有三十多萬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顧杭有點苦惱的皺起了眉頭:「我本不想你這麼早就知道,不過你知道了也就算了。我的意思是,從此之後,你只欠他們情,不欠他們錢,逢上三節兩壽,禮數周全些就好。」

他看沈洵面上仍有不豫之色,就特意換了種口氣逗他:「還是說你覺得我給多了,替我心疼錢了?」

「杭哥,我沒有在開玩笑。」沈洵不快的直視著他:「我不用你這麼做。雖然往常欠他們一家又欠你,現在只欠你。但拆東補西,欠的總數還是那些,你做什麼平白費這個力氣。」

「你真覺得欠他們和欠我毫無區別?」顧杭反問道。他略一挑眉:「何況你和我之間,說什麼欠不欠的。是成心想和我生分?」

沈洵被他那理所當然的口吻噎了一下,梗了梗才低聲道:「杭哥,你這樣要我怎麼和你相處。」

「該怎麼處就怎麼處,以前怎樣現在還怎樣。難道我還會對你挾恩圖報不成?」顧杭搖了搖頭:「小洵,我只是想你好。」

「這筆錢你就只當是銀行借貸,和那份你可以看做是國家政策的助學協議一樣,我又不是不要你還。如果是你實在覺得心裡過不去,那就把當初那份對未來的規劃重新考慮一下吧。」

顧杭一提到那份個人規劃,沈洵就愣了一下。他當然還記得當初顧杭病中時的那場談話,他對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犧牲了個人發展空間和愛好換取金錢的想法十分不贊同,而自己也確實坦白過想要賺錢因為不想再欠大伯一家東西。

說起來,顧杭那次生病的前後和大伯母提到的「你媽她娘家侄子來送錢」的時間好像也對的上。

他從那時候就開始打算了?本來想壓到什麼時候說?

不過……一旦知道自己從此只是欠顧杭而不是欠大伯一家,沈洵心裡確實感到明顯的輕鬆。對金錢的渴望也不再那麼急迫。

這麼想來可能有點好笑,但只和他相處了不到半年的顧杭反而讓他更能體會「家」的感受。

沈洵長長的嘆了一口:「杭哥,你這樣用心,我縱然還得起錢,卻也還不起你的情了。」

他的聲音已經軟下來,顯然是默認了此事的意思。

顧杭只輕輕一笑:「情……其實也未必還不起。」

他沒有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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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金主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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