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摯友

50.[50]摯友

從半途開始,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開始變得有點陰。太陽不再那麼刺眼,濕潤的空氣卻依然悶熱。

三個小時的車程不算長途,不過出於愧疚的心情,松岡凜還是在後半程主動接過了駕駛這項沉重的任務。

自從他坐上駕駛座開始,就持續接收到來自後座審視的目光。

霸佔了副駕駛的淺井果然罕見地沒有給大家添麻煩,最起碼目前為止還沒有。她剛開始殷勤地在停車等待信號燈的空檔把所謂「親手切好」的新鮮水果遞到凜耳朵邊上,在被以「現在要全神貫注地開車沒辦法吃東西」為由拒絕了之後,她就把盛在精緻保鮮盒裡切成小兔子形狀的蘋果、心形西瓜和沾著水珠的草莓遞到後座。

「你們要嗎?」這樣沒什麼誠意地隨口問了。

通常情況下直紀是一定會拒絕的。鑒於她們之間的恩怨,她完全有理由懷疑淺井優樹會在把食物轉手給她之前,往上面撒瀉藥。然而這次她卻出其不意地連盒子一起收下了。

她伸出雙手禮貌地接下,然後對著淺井氣鼓鼓的腮幫子笑著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女孩子為了討異性歡心,慣用的套路也總是那幾招。

光看蘋果兔子的可愛程度就知道絕對不可能是淺井大小姐的作品,這些都是已經被杉原直紀淘汰了的伎倆,她對此頗為不屑一顧,對淺井笑得陽光燦爛。

但不得不說水果的味道確實很好。

她一邊咀嚼著蘋果,一邊挑出來一隻最胖的兔子遞到一直盯著窗外看風景的赤司同學嘴邊。兔子耳朵碰到了他的嘴唇,他才從專註中回過神來。

好像先是被小小地嚇了一跳,腦袋往後仰了一下;在發現了是蘋果兔子之後,他的眼珠還是帶著懷疑地轉了個圈,然後張嘴咬了過去。

他自然地道謝,哪怕是對待熟悉的人禮數也十分周全,並且時刻恪守著上流餐桌上的禮儀,不在嘴巴里含著食物的時候說話,就算著急也要認真地細細咀嚼——這一點顯然深受美國這片自由熱土文化熏陶的杉原直紀少女還沒有時刻謹記。

有長輩在場的場合她對自己有特別嚴格的要求,所以基本沒在社交場合上露怯過,但在平時,她有自信偶爾放縱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

手裡還捏著咬剩下的半隻兔子,嘴裡的甜味尚未散去,她又把心形西瓜分享給了身邊的好夥伴赤司君:「雖然我對營養學不是很懂,但據說西瓜糖分很高,為了保持身材還是只吃一塊好了。」

「謝謝。」

「應該謝的人是我啦!」淺井突然從前座回過身,好像是幼稚地對被搶走了準備水果的功勞表示不滿。她的顴骨下也泛著紅,難以分辨那是最近流行的腮紅打法,還是只是單純地生著氣。

然而在這麼說了之後,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松岡凜就在旁邊,於是又突然收斂了,撇著嘴悶悶地念了一句不「不客氣」之後就轉了回去。

之後的路程里,杉原直紀被迫看著淺井一會遞檸檬水一會送濕紙巾,而凜則是有時乾脆地拒絕,有時接過了水瓶然後虛虛地按著她的腦袋搖晃讓她不要再大聲喧嘩,這種在疏離和親密之間搖擺的態度也是耐人尋味。

分明直紀記得他曾經說過「和之前交往的對象已經沒有關係了」這樣的話,然而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兩人之間卻還保持著友達以上的好感度。

被現充強行秀了一波,她的心有點塞塞的。

側過身往赤司旁邊挪了挪,湊到那位對眼前的局勢看得很不明朗所以全程保持沉默的同學身邊,她貼著他的耳朵用平常的音量感嘆說:「人啊,真是十分複雜的生物。明明之前和我們說話是截然不同的態度,但是在松岡君面前忽然就變了。這種反差完全讓人措手不及啊。」

她根本沒指望能從赤司那裡得到什麼反饋,畢竟對赤司的性格,她現在已經了解得十分透徹了。不管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出於日式嚴謹的禮節,他的表面功夫向來做得很到位。

然而,大概是在紐約這十天不受管束的生活讓他鬆懈了,不同於以往直接用不予置評冷淡地回應,這次赤司的反應有點不安套路出牌。

他眯著眼睛朝前打量了一番,在沉寂中思考良久,然後出乎意料地,他竟然點頭用不解的語氣:「這麼說來……」

頓了頓,他繼續道:「確實很奇怪。」

直紀一愣。

這份意外之喜來得措手不及,她默默地在內心給他點了個贊。

「我說啊……」前座的淺井深吸一口氣,身周的氣壓驟然降低到讓人難以呼吸,她咬著牙忿忿地說:「你們說悄悄話可以不用那麼大聲!」

在封閉的空間中,想假裝聽不見也做不到。

松岡凜無奈地捏鼻樑,悠悠地「誒」了一聲,深感疲憊。

直紀掩嘴驚訝:「啊!聽到了嗎!抱歉。」

「這算什麼道歉啦!」

雙手握拳小宇宙爆發,淺井大小姐憤怒之火快要透過精緻的深棕色美瞳片滲出瞳孔,從車前後視鏡中甚至依稀能看見她腦袋頂上冒出的一縷煙。

就在她頭頂的火山瀕臨迸發之際,凜騰出一隻手,對著她的額頭彈了一記板栗。

「喂,夠了啊,安靜一會不行嗎。」

只要一句話,淺井就立刻好像妖精聽到了封印咒,立刻安靜下來,正襟危坐,還時不時偷看他一眼,對他露出甜甜的微笑。

無意中目擊了這一幕的杉原直紀彷彿看到了幻覺一般。

啊……和印象中的淺井不一樣。

一定是天氣太熱中暑了吧。

·

抵達目的地時是下午三點。

淺井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麼寫,下了車就挎著包拍著凜的胳膊吩咐道:「幫我把行李拿下來,拜託啦,我要去換衣服!」然後自由行駛主權地跑到樓上,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樓梯拐角。

世界總算安靜下來了。

淺井連續一個多小時單方面的喋喋不休給松岡凜講冷笑話,直紀在後面都聽得身心俱疲,後來乾脆塞上耳機聽廣播里的午夜異聞頻道。

她把一隻耳機分給赤司——和當年他坐在她的副駕駛座上表現出的效果一樣,他瞄著窗外一臉淡定,好像對閣樓里出現的食發鬼漠不關心,實際上直紀偷偷發現,他的臉有點白。

而在他跟凜一起把後備箱里的行李箱拎上樓的路上,發現二樓往上還有閣樓,他的腳步也十分分明地停頓了一下。

直紀在樓下玄關處檢查電路,看見這一幕時不小心沒忍住,從唇邊漏出一聲壓抑的笑聲,繼而從樓梯上投射來一股銳利的目光。

她立即撇過頭噤聲,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中央空調啟動之後,她又到車子旁邊幫忙把箱裝的礦泉水搬出來移到冰箱冷凍室里。

但是以她負重跑不及格的光輝成績來看,她顯然對自己的實力沒有清醒地認識。加上對長腿這一事物有著執著的追求,哪怕穿著T恤熱褲和運動鞋,她的鞋底依然是加厚的。

身體重心搖晃,她的腳快要沉重得抬不起來;

視野被高慫的箱子遮蔽住,在門口她剛邁開腿,忽然趔趄著踩空了階梯!

於是整個人像是直挺挺的一桿鯉魚旗,迎著風,齊肩的頭髮肆意飄揚,她憋了一口氣,下意識閉上眼睛,繼而從喉嚨里冒出一絲短促而尖銳的驚呼。

「救命——」

「喂——!」

電光石火間,預料的劇烈碰撞卻沒有發生。

世界沒有顛倒,她緩緩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還站立著,兩條胳膊之間的負重卻倏地減輕了許多。

她抬起頭,眼前所見的是被汗珠沾濕的頸部皮膚,透著健氣感滿滿的小麥色,和從圓形低領下露出的一片肌肉結實的胸口。

汗珠沿著皮膚的紋路螺旋著下滑,最終落進領口,在深灰色的寬鬆T恤上印上一片痕迹。

太陽並不很足,氣溫卻依然高的可怕。

「沒事吧?」他問。

因為身高和他們此刻的相對位置都比較尷尬,他低下頭就能看見眼前女孩鎖骨下的區域。為了不做出冒犯的舉動,他的視線略微向上揚著,對著遠處與海一樣深藍的天。

「誒,沒事,就是嚇了一跳。」她鬆了口氣,「又救了我一次啊,凜君真是我命中注定的福將。」

「沒有那麼誇張吧。」凜苦笑著順手接過直紀手中的箱子,往後退了半步,然後轉身一大步跨上三階樓梯。

直紀跟在他身後,把最後剩下的小件行李也邊拖邊拽地拉到房子裡面,然後如釋重負地直起腰,到冰箱里尋找事先預存的飲料,一邊鄭重其事地說:「完全沒有誇張,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從泳池裡救下了差點溺水的我,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對我來說就不只是朋友而已了。」

她對有點不好意思了的凜點頭,「是摯友。」

凜拆開礦泉水的包裝,瓶子一個個整齊地羅列進支架上,他抓抓頭:「……兩米的淺水池無論如何不可能溺水吧。而且我也只是舉手之勞,真的不用在意。」

他對他聳了聳肩,把藏在冷藏櫃深處的罐裝啤酒掏出來遞給她:「但能因此成為摯友,我確實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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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請和公主病的我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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