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人性

早上給自己部門的人開了個小會，總結著這段時間的工作，開完會的季清研覺得精神有些不濟，頭腦不是很清醒。

拿著陶瓷杯走到休息室，季清研沖了一杯咖啡，咖啡端在手上的熱度和室內的強冷氣構成一個明顯的對比，就像季清研目前在公司的處境，看似風平浪靜一片祥和，實則波濤洶湧。

嘉禾集團總部坐落在城市的CBD區域，休息室在十八層，端著杯子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向下看去，樓下行走的都是一個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男男女女，他們穿著職業、行動迅速，面容異常冷峻，從不東張西望，像一個個剛出廠就上了發條的時鐘，似乎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了。

看見他們季清研不由在心裡感慨，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拎著包、穿著高跟鞋，早上從被子里爬起來換上一身衣服就往公司趕，晚上往往要忙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能下班。總有學不完的東西，做不完的事。

然而身體上的疲勞遠比不上精神上的痛苦，那時自己最大的恐懼就是擔心自己沒有那麼聰明，學東西太慢，無法幫助學姐。

師曼淚眼朦朧的讓自己來嘉禾財務部幫她的那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季清研嘆了口氣，幸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未來再怎樣也不會比當初更差了。

季清研沉默的注視著樓下的人群，對著空氣舒緩著自己疲憊的大腦，遠遠的看去，她的背影纖細又寂寥。

身後的隔板傳來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季清研沒有去聽他們在說什麼，就這樣專註的喝著自己的咖啡看向遠處，直到對方喊了她的名字。

「呦，這不是李經理嗎？怎麼自己站在這兒啊！」

運營部經理董放和設計部經理王琦走了過來。

真是喝個咖啡都不讓人省心，一個大男人整天陰陽怪氣的不是道是不是吃錯藥了！季清研心裡不勝其煩，根本不願意在此時看見倆人。

只是自己不願意，不代表別人會隨著自己的心意走。

「董經理，這視野這麼寬闊，再東邊一點還可以看到河流，難怪季經理喜歡站在這啊！」

季清研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你們喜歡也可以來，這是公司的休息室，又不是我私人的地方。」

「季經理這話說的，我還就真沒擔心過您把這當做你自己的地方，因為就算你把這當做你家，也要我們未來的董事長同意那才可以。」

「怕就怕我們未來的董事長不同意呢！」

王琦見季清研面色不善，也就在一邊打著哈哈，沒插嘴進去，自己的設計部總的來說還是比較中立的，雖然說和運營部走的親近點，但是這麼當面把季清研得罪死了也不是件好事。

「董經理就這麼對師誠師總充滿了自信？」

「我想師總要知道你這麼忠心一定會很欣慰的，我把這裡當做什麼用不著董經理操心，你要是太閑了，完全可以去想想那兩塊地的開發方案，我想這樣師總才會更看重你的。」

「王經理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有事的話可以去我辦公室找我。」

王琦略顯尷尬的和季清研道別，看著她走了之後轉過身嘆了口氣「哎，你說你沒事去惹她幹嘛！」

董放不服氣的說：「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個一臉淡然的樣子，好像什麼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不就是個女人嘛，裝什麼裝！我倒要看看等師誠師總當上董事長那天，她季清研要怎麼辦！」

王琦看著董放這個樣子，想起過往在月度會議上他總被季清研壓的死死的，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師振生早在十天前就通知師曼今晚要推掉一切應酬，回老宅吃晚飯。

師曼的母親去世的早，沒過多久師振生又娶了一個老婆，在師曼高中的時候師振生把人領回了家，不過沒舉辦婚禮，就領了證。

一起領到家裡的還有一個叫師誠的男孩。

第一天到家，師振生的新老婆於倩讓師曼叫她媽媽，叫師誠哥哥，師曼梗著脖子不願意說話，坐在沙發上的師振生也不惱，只說了句那隨你願意。

從此之後師曼只叫於倩阿姨，喊師誠也只喊名字。

下班時間到了，師曼在椅子上左右磨蹭了一會才讓司機送自己去老宅。

師家老宅是在舊城區的一棟別墅，一路上風景很美，師曼自問對那個家已經沒什麼感情存在了，但每次師振生通知她，她還是會按時回去，不為別的，師振生總歸是她的父親，這一點，改變不了，而且張媽也在那裡。

看到她的車進來，師家的傭人張媽趕忙迎了上來，「小姐，你回來了。」

師曼從車上拿出一盒保健品「張媽，我給你買了這個，對你們老年人身體有好處的，你要記得吃。」

張媽笑呵呵的接過師曼手裡的東西「人回來就好了，還拿什麼東西。」

師曼一臉頑皮的挽著張媽的手「那哪行，張媽的身體是很重要的，我可是一直放在心裡呢！」

張媽拎著東西和師曼往客廳走「你啊，就知道嘴甜！張媽我知道小姐回來了專門做了你愛吃的菜，一會晚上多吃點！」

師曼開心的抱著她親了一口「張媽你最好了，我好久沒吃到你做的菜，都想死我了！」

「喜歡就多吃點，你看你肯定是一個人在外面太辛苦了，都瘦了。」

師振生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報紙，抬頭看見師曼兩手空空的進來也沒說什麼！

倒是師誠，看見張媽手裡的東西開口就來了句「也沒看你這麼心疼爸媽啊！」

張媽拎著東西一臉的惶恐，師曼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去把東西放著。

「張媽她從我出生就開始帶著我，尊老愛幼這件事我一直都記在心裡，爸爸呢，我想他更願意我在工作上拿出一些成績回來，而不是拎著補品，至於阿姨，我可是從沒看到你這個做兒子的有拿過什麼吧！」

師誠聞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拿什麼東西回來還要讓你看到嗎？你平日里一個月才回來一次，我倒是想讓你看來著，那也要你肯回來啊！」

師振生甩下手裡的報紙，目光掃視了一眼兩人「一回來就吵什麼吵，像個什麼樣子，有這個精力，放在工作上多好！」

於倩在旁邊笑著迎合師振生「就是，你們兩個難得回來一次，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就別吵了，都高高興興的！」

說完又轉頭看向師振生，「振生，你看小曼也回來了，我們是不是該開飯了？」

師振生臉上怒氣未消「哼，還站著幹嘛，吃飯！」

於倩看師振生鬆口，站起來催促兩人「走，吃飯、吃飯。」

師家餐桌

師曼坐在椅子上安靜的吃著面前的食物，一句話也不說。

於倩趁著吃飯的功夫看了看師曼「小曼，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抽個時間出來和我說一聲吧！」

師曼吃完盤子里的青菜淡淡的問了一句「幹嘛？」

於倩抬頭看了一眼師振生「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最近你王阿姨說身邊有一些青年才俊，想讓你認識一下，我一想這也是個好事，多個人關心你挺好的，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抽空去見一下吧！」

師曼喝了一口張媽特地盛給自己的湯，對著她比了個贊的手勢

「我工作很忙，沒空談戀愛。」

於倩急了起來，「那你也不能就這麼單著吧，女孩子遲早還是要嫁人的。」

師曼當下手中的碗，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不急，阿姨你要是急的話，可以把心思放在師誠身上，我相信王阿姨手上肯定有很多好女孩的。」

於倩被師曼一句話堵的說不下去，半天說了句「女孩和男孩那能一樣嘛！」看師曼不理她，就轉過去看著師振生「振生，你也說句話啊！」

「好了，都不用說了，小曼現在還是要以工作為主，再說了，我師振生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嗎？」師振生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師曼「小曼，和我來書房一趟。」

師曼和師誠每次回老宅，吃飯完后師振生都會叫他們去書房談話，先是師曼，再是師誠。

等到父女倆上樓后，師誠喝退了房間里的其他人。

「媽你剛剛為什麼不再爭取一下，我就不相信爸他心裡不著急師曼的婚事。」

於倩頗為無奈，「小誠，不是我不想爭取，你爸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再說師曼的性格不像是會被戀愛睏住的，從相親這件事上擾亂她的注意力，可能性不大。」

「媽！都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不行！」

於倩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好了！小誠你沉住氣，既然你爸把那兩塊地交給了你，你就好好把那個項目做好！只要有了成績在手裡，一切都好說。」

看見於倩認真了師誠開始嬉皮笑臉，「媽，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每天在爸耳邊吹的枕頭風！要不然他肯定不會這麼輕易的把項目交給我的。」

「你這孩子，好好說話，什麼枕頭風！小誠你記著，只要你順利當上董事長，拿到師振生的股份，我們娘倆就再也不用委屈求全了。」

「放心吧媽，我到時肯定給你和爸辦一個盛大的婚禮，把C市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讓你風風光光的！」

書房是一個人最長思考的地方，師振生的書房和他的人一樣，大氣、雍容，讓人摸不清底。

師曼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等著對方先開口。

「小曼，這次那兩塊地的項目交給小誠做，你心裡有什麼想法？沒在心裡抱怨爸爸不公平吧！」

面對師振生探究的目光，師曼面色如常的說：

「不會，我相信爸爸做的一切決定都是從有利於公司的角度出發，是正確的。」

「真的不會嗎？」

師曼的目光直視著自己的父親，分毫不讓，「不會。」

問了這個又問了她一些其他的問題，半個小時之後，師振生讓她下去，換師誠上來。

走到書房的門口，師曼拉著門停了下來

「剛剛在樓下，謝謝你。」

師振生的臉上少見的出現了笑容，此刻的他才像是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慈愛且溫柔。

「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去吧！」

張媽在師曼去書房的時候一直在門口一直等著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腳步蹣跚，走路有些慢。

師曼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著。

張媽從小陪伴著師曼長大，在她心裡自母親走後，張媽就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個親人，被她裝在了自己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小姐，一個人外面要注意身體，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只顧著好看，晚上冷，要記得加衣服。」

師曼的眼眶就這樣一點一點的紅了，對外再怎樣強大的人在面對親人的關心時，也會有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把頭依偎在老人家的肩膀上撒嬌「哎呀，張媽，你不要再說了嘛，我知道的，我肯定能照顧好自己，你放心吧！」

張媽慈祥的摸了摸她的頭「好，好，你知道就好，我不說了，小姐長大了，是大人了，會照顧自己了。」

「張媽…」

兩個人，一個老一個小，就這樣慢慢走在別墅區的林蔭道上，師曼扶著張媽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