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陽小聚
早晨八點。
羅絳面前擺著五帝錢,她已經在桌子前坐了一夜，這一夜她不斷地推演占卜，可是怎麼也算不到羅芸桑的下落。
衛霖薔端了一杯牛奶放到了羅絳的面前，順便遞了一面鏡子給羅絳,有些心疼地說道：「你都算了一夜了，該休息休息了，你看看你這張臉,黃得跟個什麼似的。」
羅絳獃獃地看著鏡中的人,憔悴的面容,滿臉油光，眼角全是倦意，黑眼圈濃得跟碳一樣,拂開鏡子，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苦笑道：「我果然沒有占卜天賦,算了一晚上,什麼都算不出來。」
說起這個,羅絳不由得又想起曾經和羅芸桑一起學習的日子，那個人曾經在她失落的時候，摸著她的頭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擅長的東西，只要發揮優勢,就算是有短板又有什麼關係呢,那麼溫暖的話語,掌心似乎能融化寒冰的溫度，讓人懷念又不敢回憶。
曾經她對羅芸桑有多愛重，現在就有多失望，她特別想知道羅芸桑為什麼要這麼做，也想知道為什麼一個人前後差別會這麼大。
「算不出來就不要算了，船到前頭自然直，你自己也還是個孩子，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你怕什麼。」
羅家還有三個長輩，羅芸桑做錯了事情，自然有她們去收拾，羅絳說白了也還是個小輩，實在是不應該把自己逼得那麼緊。
羅絳靠在衛霖薔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早已經摘下來的玉蘭花胸針，「她把胸針給我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開心，我以為自己得到了她的認可，終於可以成為羅家的一份子，我小心翼翼地討好著她還有羅夫人，想要藉此彌補我們分開這麼多年的空白，可是為什麼就做不到呢，我以前活得那麼專註，專註到誰也不理，誰也不管，為的就是斷開跟別人的羈絆，免得受傷，可是傷我最深的竟然是我的家人，會不會真的是我太不懂事，做不好別人的妹妹和女兒，又或者是因為聖子甯的預言，導致她們都討厭我？」
衛霖薔目光悠遠，在羅絳頭頂輕輕嘆了一口氣，安慰道：「這世界上哪有無端的恨，可恨的不過都是貪婪的人心。」
「什麼意思？」
「羅芸桑想要聖子之位，羅夫人想要羅芸桑能活著，你不過是她們慾望之下飽受折磨的可憐人罷了。」
羅絳不再言語，只是把頭更深地埋進了衛霖薔的懷裡。
「我當初應該聽奶奶的話的，也許我不出現，就不會發生這一切。」
「絳絳。」衛霖薔感受到羅絳的沮喪，雙手捧著羅絳的臉說道，「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再自責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解決就好了，這樣一點都不像你，我認識的羅絳是一個堅強勇敢，雖然有時候敏感但嘴硬心軟的人，你可以傷心，可以難過，但是不要沉浸於痛苦，不要讓這樣的情緒打到你，在甜水鎮，你意識到自己過激的時候迅速的調整了狀態，你那聰明的勁頭呢？你應該盡量調整狀態，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羅絳的眼眸中終於有了些許笑意，「原來我在你眼裡這麼好。」
可是啊，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勸別人的時候，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好像天大的事都那麼簡單又順其自然，可是落到自己頭上，那種糾結，恐慌，難以控制就像藤蔓一樣，纏著繞著，直到把你勒到窒息，不過……有了衛霖薔，自己也多了一絲的喘息，因為這個人會不厭其煩地幫你解著身上的繩子，把你拍醒罵醒。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媳婦兒。」
羅絳噗嗤一笑，想要親吻衛霖薔，卻被衛霖薔一把擋住，「雖然是誇你了，但你也還是個普通人，快去刷牙。」
羅絳委屈地皺了皺眉毛，「好吧。」
打開水龍頭，關上，擠上牙膏，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地面上，仔細地聽，外面有微風吹過，樹葉枝丫摩擦，整個房間十分安靜，羅絳這一刻心情無比寧靜。
她偷偷看了一眼衛霖薔，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坐在這裡的這個人就是一盞常亮不熄的燈，不管從哪個角度，總是能照進她的心裡，雖然不是很亮，可是很暖，一想到這個時候她才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有人陪伴，有人關心的普通人，而外面的一切紛紛擾擾都跟自己無關。
吐掉泡沫，羅絳洗漱完畢。
電話突然響起，打破了這幾日以來唯一的寧靜，接過來一看，是羅欣打來的。
「小二，小七我已經接回來了，你也回家看看吧。」
羅絳沉吟了一會兒，衛霖薔疑惑地看著她，她回之一笑，答道：「好。」
逃避沒有任何用處，逃避帶來的短暫的安心，只是一時的借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解決就好了。
回到羅家，羅絳按照約定去了拾雨軒，後來羅欣曾經跟羅絳說過，羅絳出生的時候漫天紅雲，緊接著就是一場密集的大雨，大雨伴隨著羅絳的嬰啼纏纏綿綿下了一夜，羅芸桑便給這裡改了名字，並且認為羅絳也一定會喜歡這個名字。
藏書閣被毀，拾雨軒的陣法也破了，踏進這裡，感受到的不再是春光融融，暖風拂面，這裡和外界一樣，空氣里是撩人的冷意，許多花也在幾日內敗完，羅絳看著羅芸桑小憩的亭子，莫名發了呆，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微風習習，落英繽紛，那時候她在想，這樣風華絕代的人物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嗎，然後那人笑著說，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第一次見面，沒有尷尬，沒有寒暄，兩人好像多年未見的好友，幾碟點心，一杯香茗，那是她對這個家的第一個印象，和煦明媚。
衛霖薔站在羅絳的旁邊，默默勾起她的手指，給了她無聲的安慰。
「小二，你來了。」
羅欣飛奔過來，眼裡藏不盡的歡喜。
羅夫人和容祁緊跟在羅欣的身後，羅夫人看到羅絳的一瞬間，又把目光移開了。
「最近天氣有點冷，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入冬的緣故，也不知道芙兒有沒有加衣服，她啊以前老是怪我啰嗦，老早就不願意跟我和她爸住在一起……」
說到這裡，羅欣突然就沒了言語，容祁走到羅欣的旁邊摟住羅欣的肩膀道：「老婆，別多想，我們的孩子那麼獨立，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羅欣忍著眼淚，擠出一絲笑容，「不說這個了，叫小二回來就是回家吃頓飯，這不重陽節嘛，剛好小七傷也好了，咱們好好團聚團聚。」
雖然容祁名義上入贅了羅家，可也還是容家的人，兩家人約定好了，中秋在穆容家過，重陽在羅家過，所以每年的重陽節，羅家所有人都會聚在一起吃飯，然後登高祭祖，只是往年人多一些。
衛霖薔有時也會跟著羅絳來羅家，所以對這裡也不陌生，她看著這個氛圍實在是凄苦，主動笑著說：「那可太好了，我記得管家做的糖醋排骨可是一絕，今晚我可要多吃一點。」
飯桌上，只有杯盤碗盞交錯的聲音，連一向活潑的小七也沒有說話，自從那天被羅芸桑打傷，她就再也沒有說話，整個人都懨懨的。
就連羅絳給蘇寒七夾了一隻雞腿，對方也只是笑笑。
整個飯局就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結束了。
飯後，羅夫人借口要聯繫工匠修繕藏書閣一事離開了，羅欣也被容祁帶回了房間。
羅絳閑得無聊，和衛霖薔在院子中走了走，期間還遇到了管家老田。
「二小姐，大小姐她還是沒有消息嗎？」
羅絳看著老田，心裡想著老田也是一直看著羅芸桑長大的，這個時候心裡也一定很難受。
「其實……大小姐她一直很疼你，知道表小姐找到你的時候，她一晚上沒有睡覺，你房間里的東西，她也準備了好久，每年你生日的時候她都會準備蛋糕，大小姐說，如果買了禮物要是你不喜歡，那就多餘了，你回來后，大小姐每天都帶著笑，不是以前那種淡淡的笑，是發自內心的快樂。如果要說大小姐是因為害怕你搶了她的位置，我是不信的，她不是那樣的人。」
面對老田的解釋，羅絳沒有正面回答，「她欠我一個解釋。」
不管怎麼說，直接消失讓羅絳很傷心。
「二小姐，如果大小姐真的做錯了事情，您是她妹妹，也是可以糾正她的。」
羅絳愣了一下，老田接著解釋說。
「大小姐從小身體不好，夫人對她很是寵愛，在我心裡，她就是個孩子。我想大小姐一定是走了彎路，不管是什麼原因，犯錯就是犯錯，二小姐你雖然年紀比她小，但也可以教訓她。」
「我知道了。」
老田看羅絳沒再說話，也嘆著氣離開了。
衛霖薔：「這件事，你不告訴你奶奶嗎？」
羅絳搖頭：「奶奶年紀大了，還是不要麻煩她。」
「不要有太大壓力，船到前頭自然直，羅芸桑總不可能躲一輩子。」
衛霖薔剛說完，羅絳就聽見了院子里有動靜。
其他人都回房間了，這裡怎麼還有人。
羅絳狐疑地走了過去。
「小心。」
「沒事。」
走近一看，假山旁邊的灌木叢中，赫然蹲著一個小鬼。
「羅家有陣法，沒有受到邀請，普通的鬼是進不來的，這小鬼……？」衛霖薔的話沒有說完，但羅絳聽明白了。
小鬼瑟瑟發抖地看著羅絳，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指，往某個方向指了指，又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時間。
羅絳臉色一變，「是她，她在向我下戰書。」
衛霖薔看著消失的小鬼，拍了拍羅絳的肩膀，「我就說嘛，她不可能躲一輩子。」
羅絳看著小鬼指的方向，細細地把紙條收了起來，「這件事不要告訴其他人。」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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