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

峻王見到那盤糖炒栗子，心裡頭便隱隱有些不舒服,他的女人被母妃誤解為妖,他哪能快活得起來。

小拇指會發亮，是心蓮和他甜蜜愛情的象徵,是幻境那一段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是他視若瑰寶的過去。

可如今,卻被自己母妃當作了妖的特徵。

峻王心裡生氣,面上卻不顯，甚至還主動替母妃開了口，摸摸心蓮的小腦袋，寵溺笑道：「我最愛吃母妃這裡的糖炒栗子，我的王妃給我剝一個。」

在喬貴妃和老嬤嬤四隻眼的緊密注視下,心蓮對著峻王甜甜一笑，毫不猶豫地摘下閃閃發亮金鑲玉的護甲套，十根削蔥根般白凈纖細的手指頭展現在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下。

往常這個時候心蓮的小拇指都在閃閃發亮的，今兒個清晨峻王控制住了欲.望沒碰她,是以她的小拇指與常人無異，只是更加白皙細嫩些罷了。

瑩白水潤，看上一眼，眼睛都覺得享受。

看著心蓮剝栗子,喬貴妃懸在心口的石頭稍稍落了地，至少眼下看來心蓮不像妖。整個人看上去又乖乖巧巧的,是個招人疼的小姑娘,心蓮剝了一個栗子后,喬貴妃忙按住她的手，讓一旁布菜的小宮女來剝：「心蓮，這道銀耳蓮子粥味道不錯，快嘗嘗。」

心蓮被峻王保護得很好，這些個妖怪的傳聞她並不知道，方才是真心實意要給峻哥哥剝栗子吃的，便對喬貴妃笑道：「母妃，我再多剝幾個栗子給峻王殿下。」

嘴角掛著笑，一臉的燦爛，瑩瑩然的臉蛋，綻放著最美的晨光。

說罷，又拿起一個香噴噴的栗子。

喬貴妃捨得讓心蓮剝，峻王可捨不得，讓宮女捧上凈手的熱巾子來，他親自抓住心蓮還想剝栗子的手，溫柔地擦乾淨了。笑道：「剝一個就夠了。」

心蓮有些茫然，只讓她剝一個？

她喜歡照顧峻王，還沒剝夠癮呢。

峻王已是拍了拍她腦袋，溫柔地舀了一勺銀耳蓮子羹送到她嘴邊，他喜歡照顧她。喂到她嘴邊前，他還嘗過溫度的，怕燙了她。

新婚小夫妻倆這般曖昧的一幕，看得喬貴妃心裡不禁泛起回憶。雖然她年輕時也不得夫君疼愛，可那會子到底青蔥水嫩，夫君還是溫柔體貼過的。記憶深處，似乎也餵過她一勺粥的。

一晃二十餘年過去了。

心蓮在婆母面前秀恩愛，很有些不安，喝過一勺后，總想拒絕峻王的親昵，可他偏不放過她，完全將她當做小女孩般護在羽翼下，溫柔體貼地照顧她飲食茶點，簡直是能有多曖昧就展現得多曖昧，一點也不怕被人偷窺了去。

弄得心蓮臉蛋兒紅撲撲的，很有些羞怯。

心蓮不知道，峻王今日跟過來就是秀恩愛的，哪裡會怕被人看。

喬貴妃身邊的老嬤嬤們都是些人精，峻王殿下弄了這麼一出，她們哪裡還不知道峻王殿下的意思，頓時伺候心蓮更添了幾分敬重和小心，端茶遞水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伺候不周到。

早飯後，峻王讓大丫鬟青衣陪著心蓮坐在東暖閣里賞雪，窗外頭是一片紅梅，簇簇紅梅傲雪而立，展開瑩瑩的花瓣接著簌簌而下的飛雪。

「峻王殿下去哪了？」心蓮探出小手，看著窗外的雪花落在手心裡，冰冰涼的很是清爽。

一會子沒見他，很有些想念。

青衣捧了個青色鑲嵌金蟒暗紋的暖爐來，放在心蓮懷裡道：「在內室與貴妃娘娘說話呢。」

青衣瞅著心蓮姣若春花的側臉，見她嬌軟的身子伏在窗棱上，華貴美艷的綉了紅蓮的緙絲孔雀翎毛長裙搭拉在木塌上，擺出好看的燕尾狀，嫩白纖細的小手穿過瑩瑩的雪花，手指頭靈動地撫弄細雪，很有一股子說不出的仙女之姿。

也只有這般柔美婉約的女子才夠格讓峻王殿下與自己的母妃去爭取什麼吧。

青衣很有些羨慕被峻王殿下寵著的心蓮。

卻說內室里，喬貴妃正正襟危坐地聽著兒子峻王的數落。一應嬤嬤宮女盡數被遣了出去，屋子裡只有母子兩人，外加一個知情的貼身老嬤嬤。

「母妃，近些日子您耳根子太軟，旁人說些什麼就立馬懷疑自己的兒媳了？」峻王殿下臉色有些不郁，坐在內室暖塌上側身望著母妃道。

喬貴妃從來未曾得過聖寵，能坐到貴妃之位，全憑峻王殿下的能幹，是典型的母憑子貴。這些年來，若有做得不對之處，也沒少被峻王殿下說，但前幾次峻王臉色沒有這次這般難看。

但她還存著一絲僥倖，畢竟懷疑心蓮是妖這件事，太過詭異，她不說峻王興許不知道呢。「母妃只是聽聞心蓮年紀小，不大會伺候你，就讓她剝了一粒栗子瞅瞅罷了。確實手有些生，練練就會好的。」

見母妃還在與他打馬虎眼，峻王聲音又冷了幾分：「母妃是覺得兒子被妖給吸去了智商，連一些尋常的小把戲都看不懂了是嗎？」

在他面前故意讓心蓮剝栗子，幾個人齊刷刷盯著心蓮的手指頭，以為他眼瞎了看不到是嗎？

「什麼妖啊，這世上哪來的妖怪。」猛然被兒子拆穿，喬貴妃有些尷尬，端了茶盞來掩飾。懷疑兒媳是妖這件事，她本就不大敢跟兒子說，尤其今日看到他對心蓮的寵溺后，更是沒有確鑿證據不敢多嘴一句了。

喬貴妃今日見心蓮手指無恙，卻也沒有完全放下戒備，準備多觀察一些時日的。甚至有過念頭——等峻王新鮮勁過了，對心蓮沒那般寵愛了，她再好好給兒子挑選幾個美貌側妃，有妖怪傳聞的心蓮她到底不太放心。

卻聽見「啪」的一聲巨響，峻王甩下好幾本書卷，盡數攤開在喬貴妃眼前。

喬貴妃頓時一驚，那全部是她搜羅來的講解「妖」的書。

峻王指著其中一行字：「手指閃閃發亮，則為妖。母妃因為這麼一句話，就被旁人牽著鼻子走？不顧賠上婆媳間的感情，也要信一個外人的胡說八道？」

「心蓮的手指頭哪有閃爍過？大婚第一日，兒子帶她來給母妃請安，只不過兒子見她不喜歡奢華的打扮，手上都沒有一點裝飾太過素凈些，這才拿出一套晶瑩閃爍的護甲哄她戴上而已，這竟給了旁人污衊她是妖的機會了？」

「兒子日日與心蓮同床共枕，她的手指頭是否閃閃發亮，她是不是妖，兒子比誰都清楚！」

「可是那日喬如梅對您說的？」

面對兒子一系列的指責，喬貴妃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些年裡，峻王殿下還是第一次這般怒氣沖沖地指責她，語氣里見不著一絲一毫的客氣。

「這，這不關如梅那孩子的事。」喬貴妃向來喜愛喬如梅這個侄女，這些年裡與喬如梅相處頗多，很有些感情。見如梅那孩子最近招惹上了袁藝那個瘋狂的女人，弄得身敗名裂，疼惜還來不及呢，哪裡還願意將她招供出來。「這事，實在與如梅那孩子無關。」

峻王冷笑一下，自從心蓮被喬如梅針對后，他可是沒少關注喬如梅背後的小動作，說她是個蛇蠍女子也不為過。偏偏自己母妃疼寵喬如梅疼寵得厲害。

「哼，喬如梅自己身敗名裂，便希望身邊的女子都如她一般聲名不堪，被世人唾棄才好。」提起喬如梅，峻王語氣很是不客氣，「母妃，喬如梅對兒子的心思，您難道從未看出來過嗎？」

「明面上只是女人間的傾軋而已，您可知，一旦心蓮被您懷疑是妖的事情傳了出去，恐怕兒子在朝堂上也要立不穩了！」

「怎麼會？」喬貴妃一臉震驚。

「怎麼不會？」峻王犀利地反問，「朝堂上的人正愁抓不住兒子的攻擊點呢，有了個妖妃，您說他們開心還是不開心？喬如梅當真是您的好侄女，為了一己之私，什麼蠢事都能做！」

太子之位，一日沒定，便存在風險。雖說祁王那一脈已經翻騰不出水花了，可嘉辰帝兒子眾多，難免那些個平日不現身不露水的王爺就沒有別的想法。

將自身的攻擊點，造謠出來也要擺放在他人面前，是多麼愚蠢的事！

喬貴妃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她一直想做點什麼事幫助一把兒子，沒想到又倒幫忙一場，差點害了兒子。一旁的老嬤嬤慌忙過來攙扶住喬貴妃軟了的身子，很是心疼自家娘娘，眼眶有些紅，「峻王殿下。」

老嬤嬤話未說出口，已被峻王堵上：「余嬤嬤，您伺候母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要人到老年卻犯了糊塗。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本王不介意送您榮歸故里。」

見到峻王冰冷的眼神，聽到他懾人的話，余嬤嬤手臂有些抖。

余嬤嬤伺候喬貴妃二十餘年，絕對是個忠僕，可近些時日家裡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惹了一身腥臊，犯了事在喬如梅手裡，她被喬如梅逼迫才不得不幫了喬如梅一把。心想也不過是找了些妖族的書來給喬貴妃看，還以為不打緊呢。

「這事與余嬤嬤真心沒有關係。」喬貴妃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自己兒子太過寵愛心蓮，將怒火燒到了余嬤嬤身上，連忙替余嬤嬤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