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不論如何

第6章

長長的裙擺衣袖完全沒有拘束蘇棲的動作，很是自如隨意。她三步並做兩步，很快就攆上了慢悠悠走著的程易和姜靈均。

「小師妹捨得下來啦？」被一襲紅衣晃了眼的程易笑嘻嘻的沖蘇棲打著招呼。

蘇棲的目光還是下意識就鎖在了對方的身上，剛才一閃即逝的靈感在聽到程易的聲音時再次冒了頭。

如果進步的關鍵不是對話，那會不會是因為遞增的關係？

剛剛的半個小時，她似乎已經完成了跟程易從陌生人到認識，再到……互相欣賞的過程。蘇棲一瞬不瞬地盯著程易的眼睛，直到當紅小鮮肉不好意思的轉開視線。

確實是欣賞沒錯了。

「我給你介紹，姜靈均，咱們的男三號。」程易輕咳了一聲，然後把姜靈均的胸脯拍的啪啪作響，十分自覺的擔當起了介紹人，「阿均，這是蘇棲，我小師妹。」

這句小師妹再不同之前的戲稱，是正正經經罩著蘇棲的意思。剛剛確認了程易情緒的蘇棲並沒有很驚訝。

她將目光轉投向姜靈均，在對方俊美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在劇組混了五天的蘇棲當然認識姜靈均，只是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留下他的過往，之前那幾天看到的娛樂新聞里也都沒有提到過這個男人。

不過以他在《三尺水》的番位來說應該不是一般的小明星。

「姜兄——姜哥，你好。」順著程易的話打著招呼，蘇棲咬了咬舌頭才把曾經慣用的稱呼改了口。她藏在寬大袍袖裡的雙手互相捏了捏，忍住了抱拳作揖的衝動。

有些習慣已經融入骨髓，想要改變實在困難。

蘇棲強自忍耐的動作讓她的表情和舉止都帶上了顯而易見的不協調。

姜靈均自然也聽明白了程易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程易，在對方笑意滿滿的注視下忽略了蘇棲的不自然，笑著對她伸出了右手：「你好，蘇師妹。」

以他跟程易的交情，自然不會讓他下不來台。更何況看過剛才的拍攝，本身就對這個小蘇有著好感。

只是不論程易還是姜靈均，都沒想到那隻修長漂亮的手會這麼僵在了半空。

姜靈均的眼神有些黯淡，本來投向蘇棲的目光也偏移開來。這其實是他在三年前名聲跌入谷底后就經常碰到的事，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合發生。

空著的手指輕顫了一下，很快收了回去。

感受到對方身上帶著淡淡的落寞自嘲的情緒，蘇棲這才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情。她在腦海中舊有的記憶里拚命的搜索，到底沒能想起剛剛姜靈均的動作代表的意義。

蘇棲心中滿是抱歉，眼看著三人間的氛圍大變，情急之下雙手前伸一把抓住了姜靈均垂在身側的手。

因著蘇棲的表現而心裡一突，笑容有些掛不住的程易默默看著兩人交握的三隻手：「……」

心情變得太快，他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好了。而且明明被花痴了好多天的人是自己，怎麼覺得現在最礙事的也是自己呢？

雖然氣氛從「不好」變成了「奇怪」，但好歹之前的尷尬是化解了。

蘇棲鬆開姜靈均冰涼的手，在心中長出了一口氣。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原主的記憶太過破碎而零散，並不能讓教會她所有關於「現代」的常識。

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她抓緊時間去學習。

所幸對於見多識廣的蘇棲來說，生硬的岔開話題並不是很難。

「姜哥也是帝影的學長么？我一直以為姜哥是國影的……」蘇棲微微抬起眼帘，被仔細描畫過的魅惑眼型下卻藏著清澈見底的乾淨眸子。她微微偏過頭，露出一點恍然大悟后的不好意思來，「對了，姜哥的名字是不是取自《楚辭》？我好奇很久了。」

這個「一直」和「久」大約泛指五天。

姜靈均看著蘇棄亮晶晶的眼睛，本來被難堪和自嘲充塞的心完全柔軟了下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剛才跟程易的對話。

可愛漂亮又聰明的女孩子果真不僅僅備受關注，還應該是備受關照的。

「字余曰靈均。」姜靈均的聲音極好聽，念出的詞句也帶著靈動。他應了聲，也就是不在意了。

連帶程易也暗暗鬆了口氣。

拿屈子的字當名字……你們現代人可以的！蘇棲的嘴角抽了抽，隨即轉化成笑容。

那邊姜靈均已經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是帝影導演系三年前的畢業生，你喊我姜哥或者姜師兄都可以。」

這還是第一次對陌生人升起期望——從他因為三年前那件事名聲大跌、嘗盡了人情冷暖之後。他忽略了心頭突然冒起的那點小緊張，甚至還有空自嘲。

然後他伸出的手，就被兩隻柔軟又溫暖的手掌前後包攏了起來。生疏又突兀的動作，還有女孩兒臉上藏都藏不住的沒底氣，全都證明了她是真的連最基本的社交禮儀都不懂。

程易眼睛一亮，感覺終於找到了存在感。他一把排開姜靈均的手，挑了挑被仔細描畫的眉毛：「小師妹，你老實承認，在學校是不是把禮儀課都逃了？你放心我絕對不告訴老師！」

這麼說回學校也學不到了。

好·學生·蘇棲點了點頭，亮晶晶的眸子里滿是認真：「不如程師兄教我？」

男女禮儀當然不同，她也算是給嘲笑自己的程易挖了個坑。

程易一愣，苦笑一聲對著姜靈均使了個眼神。他見姜靈均不搭腔，又被蘇棲看得無路可退，到底只能自己上了。

「行吧，看在你這聲師兄的份上，我做個好人教教你。」

姜靈均這回倒是十分配合的伸出了手。

既然要做戲，那就做全套。躲不過去的程易捏著長袖在唇邊嬌笑了一聲，先向蘇棲拋了個媚眼才用五指指尖捏了捏姜靈均的手指，上下輕輕擺動了兩下就鬆了手。

果真是帝都影視學院畢業的演技派小生，學女孩子的嬌俏模樣也學的十分像。

蘇棲一會袍袖抖了抖雞皮疙瘩，然後正色著伸出了手：「姜哥，我是蘇棲，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卻是學的姜靈均剛才的樣子。

隨著動作被揚起的輕盈袖擺隨著她的話音一起落地。背光而立的蘇棲彷彿被光暈籠罩著，說不出的清新俊逸。

雙手交握的瞬間，再次感受到對方指間溫暖的姜靈均莫名覺得自己拿錯了女主劇本。

程易搓了搓肩膀，看了眼一米八高的好友，到底不甘寂寞地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對了小師妹，你是要去找馮導？剛好他也要找你。」

以這個小師妹的性子，應該是不會被馮導嚇著的。

「我想找導演商量下……看能不能不用替身。」蘇棲停頓了一下，見程易沒有過多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行為並不十分唐突，「馮導找我有什麼事？」

雖然覺得威亞戲女孩子不用親身上陣很好，不過程易並沒有反對，畢竟在這個圈子裡有天賦又勤奮的藝人才能站的更穩：「跟我想找你談的一樣。」

整部戲都跟百花殺沒有對手戲的姜靈均只站在一邊並沒有插話。

在得到準確答覆后，蘇棲找了個理由先行一步，越過程、姜二人單獨走向了監控室。

前往監控室的路上，蘇棲偷偷摸出了腰裡別著的小鏡子，分別模仿著姜靈均和程易做了幾個表情。看著自己的五官在鏡中做出不同的神態，蘇棲眼中的疑惑漸漸消散了乾淨。

果真猜對了，她兩次的突破都是因為跟程易關係的進步。只是不知決定性的因素是來自自己的觀感、對方的觀感還是雙方的觀感。

蘇棲有些高興，又有些沮喪。自己擅長的本事能夠恢復正常是很好，但這樣奇怪的突破點實在惹人煩惱。

她是喜歡交朋友不假，但一貫都是過從隨心，並不在乎對方是怎麼看待自己。如今卻因著這能力可以間接知道對方的態度，心中實在高興不起來。

蘇棲嘆了口氣，收拾好心情敲響了監控室的簡陋小門。

在她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后，馮其又用面試時的目光重新端詳著蘇棲。在看到蘇棲神態自若站在那裡由自己看時，馮其便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頭。

「給你半個小時的練習時間。如果練習都就過不了武指老師那關，我會直接換武替上。」

半個小時，兩炷香時間？盡夠用了。蘇棲鄭重點頭，跟在B組導演和武指身後出了小屋。

動作其實很簡單，一個借力之後就翩然而下。對於吊過威亞的武俠劇常客來說，只要不怕高不怕痛有些舞蹈功底就能完成。可是吊威亞對於新人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而且蘇棲的動作必須夠瀟洒夠漂亮。

「雖然她剛才在樹上玩的時候是挺不錯的……」被武戲折磨很久了的於曼滿臉都是疑惑：「可是新人不懂事，馮導你又不是不懂，做什麼要難為人家小姑娘？」

作為一個萬年蘿莉，於曼在見到蘇棲真人時就挪不開眼，只是礙於馮導的權威不好意思插話。

威亞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女演員避之唯恐不及的。而百花殺這種等級的小配角的戲，為了完成度一般也都會使用武行替身。

「咱們要給年輕人嘗試的機會嘛。」三十二歲的優秀青年導演推了推眼鏡作出補充，「別擔心，武行老師的妝還沒卸呢。」

所以根本就是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

想起武行的扮相，於曼嘴角抽了抽，到底沒話說了：「武行老師辛苦了，休息休息也好。」

她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演員想發展就要追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總比以後被人扒出第一部戲演配角就用替身的好。

馮其低下頭看錶，指針指在7點40的位置，離下計劃表上主演的戲開始其實還有將近兩個小時，蘇棲之前節約下來的時間將會全部用在自己身上。

不論效果如何，接下去的拍攝任務不會被打亂。

這是他作為導演唯一能為這個新人創造到的機會，能不能成還要看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