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甩她

94.甩她

程錦之在病房等了一陣,容姒都還沒有回來。阿姨已經睡著了,程錦之起身給她掖了掖被角。程錦之是邊拉門邊撥容姒的電話的。撥通一聲,程錦之便見到長凳上的容姒。容姒正坐在長凳上,手裏還拿着單子。容姒剛才是去辦手續了。

程錦之掛了電話,將手機塞在了衣兜里。她沒有坐下來,只是蹲在容姒的面前。容姒垂著頭,神情有些蒼白。

「姒兒。」程錦之抬手,揉了揉容姒的眼睛。

「她有酒癮,我是知道的。」容姒說道:「之前我也勸過她,她說出門冷,喝點酒暖和。她說家裏沒人,在家放兩瓶酒有盼頭。她說她就愛喝這一口。」

容姒的眼眶裏沒有淚水,只是她這麼一說,把程錦之的眼淚都要說出來了。「阿姨不會有事的。」

容姒彷彿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家徒四壁,四處舉債。父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那天媽媽把她領到醫院。父親躺在病床上向她招手,骨瘦如柴的父親,她有些害怕。她甚至有點認不出父親了。父親把乾枯的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小小的容姒,抬起眼瞼,只見床上的父親,勉強地歪著嘴,似乎想對她保持親近的微笑。父親去世那幾天,被醫用設備綁在了床上,他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流失。母親拿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了父親的手心。父親的手心有些冰涼。母親的住院,把容姒一瞬間抓回了灰白的童年。醒來的時候,程錦之已經睡著了。程錦之就睡在她的旁邊,容姒抬手,撩了撩程錦之臉上的髮絲。

母親的情況並不樂觀。容姒在母親的身側呆坐了一會。天明的時候,容姒才起身。第二天,母親又說出院的事情,她說她感覺好多了。母親是捨不得花錢。容姒當然不可能讓母親出院,她和母親說了醫保。確實有醫保,但只是一部分。容姒再交錢的時候,醫院又說結清了。打開病房房門的時候,程錦之正在陪容母看電視。

「你又把錢繳了?」容姒說道。

走廊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程錦之抬手捏了一下容姒的耳朵。「我拿葯的時候,順便繳的。」

「我以後還你。」

「好啊。」程錦之當然不要容姒還,她只是想讓容姒心安。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不用再……」

「你要想什麼辦法?」

「我……」

「醫保?別拿你誆阿姨的來誆我。」程錦之捏著容姒的耳朵。「你忘了,我有你的銀|行卡密碼。你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這裏還有錢。而且你和阿姨都是公司員工,我爸媽肯定會給你們補貼。」程錦之說道。

「我又欠了你們家的人情。」

「是啊,看來你只能還個人了。」程錦之輕輕摟住了容姒的後頸。「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你別怕。」

「不會。」

「誰半夜起床?」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又睡在我的身邊,我怎麼可能睡得那麼熟。」程錦之說道。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畢業又那麼多事。」

「陪阿姨看看電視聊聊天,這還叫辛苦的話,那世界上就沒有輕鬆的事情了。」程錦之揉了一下容姒的眉心。「不許愁眉苦臉的。阿姨天天打針吃藥,都沒你這麼喪。」

「嗯好。」這段時間,容姒忙得不得了。又是醫保又是學校的課業。她前兩天還去學校,推拒了學院裏的留學計劃。不知道母親是從哪裏知道的,還專門找她談話,談得非常僵。母親希望她不要放棄這個機會,而她想留在醫院陪伴母親。童年的回憶,讓容姒的情緒非常低落。如果她沒有來申城,母親的肝就不會出現毛病。容母睡得很淺,程錦之和容姒輕手輕腳地進來,容母都醒了過來。容母看了一眼容姒。「你和學校說了嗎?」

「你生這麼大的病,我即便是去了,也安心不了。」

「我沒事。」容母完全不能接受容姒是因為自己。容姒要是捨不得錦之,捨不得程家,她都能夠理解。

你哪裏沒事了?你現在都躺在病床上了。「這次出國,我本來也沒想特別爭取。」

「你不用寬慰我。」

「阿姨,你們真是的。這樣也能吵。」程錦之拉着容母的手。「容姒想留下來,想孝敬您,這不是好事嗎?您把她供這麼大,不就是盼著有這麼一天嗎?讓您累著了,有個依靠什麼的。」

「可是你們還這麼小。我不想……」容母不想功虧一簣,眼看就要把容姒供出來了。眼看容姒就要有出息了。

「沒事的,慢慢來嘛,我們還這麼小。」程錦之說道。

程錦之安撫著容母,容姒在一旁看着。她看了程錦之一眼,這陣子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又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段被程錦之庇佑的小時光。後來的很多時候,都是她護著程錦之寵著程錦之,程錦之很多時候,都是在她面前撒嬌。很少露出這樣的一面。想來,程錦之不是沒有這一面,而是在她面前選擇了被她駕馭。想起前段時間,容姒感到一陣的后怕。她差點就失去了程錦之。

「還在想阿姨的事情?你不會也要我哄吧?阿姨那可是為了你好。」晚上睡覺,見容姒還有點心不在焉。程錦之說道。

容姒搖了搖腦袋,捋了一下程錦之的頭髮。「論文寫完了嗎?」

「寫完啦。都發給導師了。」程錦之說道。

「導師回復了嗎?」

「回了,給我糾了幾個錯。」程錦之說道:「這陣子在病房,感覺自己的效率特別快。」

「不會寫兩個字就去玩手機,想着要照顧阿姨,要快點做完。」程錦之說道。

容姒摟着程錦之,程錦之又從容姒的懷裏抬起了臉。「你叔叔明天過來嗎?」

「嗯。」高中畢業后,容姒和叔叔嬸嬸還有或多或少的聯繫。沒辦法,母親是個念舊情的人。母親剛搬到申城的那一會,嬸嬸有事沒事就過來打秋風。這段時間,母親出事,嬸嬸就跟消失了一樣。她和叔叔說話,叔叔都有點支支吾吾。大概是怕她和他們家借錢。親戚關係,是容不得這樣細想的。要是想的話,只有心酸了。嬸嬸家有個什麼事,都喜歡叫上母親,母親也樂於幫忙。現在母親出事了,只有嬸嬸的一句嘟囔。「我看啊,是過不得好日子。你看她在鄉下,哪裏有這麼多毛病。」

「現在醫保的政策不錯,你叫你家容姒想點辦法。到時候不但不會賠錢,還能賺點零頭。」嬸嬸咬着蘋果,蘋果汁四濺。

這次過來,叔叔嬸嬸都過來了。

「要不然你把醫療單子開給我,我給你們想辦法。」嬸嬸說道。

「關你什麼事。」程錦之在一邊泡茶,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

「不麻煩嬸嬸了,我會想辦法的。」之前是沒得選,後來就不一樣了。母親剛來的那段時間,嬸嬸雖然也常來,但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容姒迎上錢珊的目光,將程錦之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錢珊的眼睛,在容姒和程錦之的身上來回地轉動了一下。錢珊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看着床上的李青,笑得有些曖昧。「我就說你們怎麼不在乎醫保了。」

「是攀上高枝了。」錢珊說道。

「什麼?」容俊有點沒懂。

「還不懂啊?你們容家,一個比一個有『出息』。」錢珊和容俊說道。

「不要說些亂七八糟的。」容俊說道。

等錢珊出去,容俊有些磨磨蹭蹭,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個信封。「錢不多。你們知道錢珊的,別跟她一般見識。」

容姒沒有接錢。「叔,這錢你拿回去。要嬸嬸發現,我們家就沒安寧了。」

「容姒,你說什麼。」容母似乎是覺得容姒的話太重了。她側頭看着容俊。「阿俊,你存錢也不容易。拿回去。」

「嫂子,我真是對不住你。」

「沒有的事。快回去吧,免得她和你急。」

容俊還是把信封塞到了容姒的手裏。

「既然你家攀上高枝了,那就給你小叔子爭取爭取嘛。」錢珊第二天又來了,她拉着李青的手。

昨天錢珊說這種話,李青便有點不知所措了。現在這麼光明正大,李青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這個……」

「當初你把容姒托到我們家,我們家也算把容姒供出來了。容姒現在發達了。你也不像忘恩負義的人啊。」

李青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她欠了程家這麼多恩情,怎麼好意思再麻煩程家。

「你就是吃了不機靈的虧。程錦之那野丫頭,我是看得出的。她這會寵你家容姒,等一會呢?」見李青還是不鬆口,錢珊有點氣到了。打心底里覺得容家是窮親戚威風了。像錢珊這種人,是見不得窮親戚發達的,即便好一點,也不能比她家好。結果現在,容家好的不是一點點。「你家這幾年氣運太盛,要有償還了,你現在躺在病床上,就是老天爺看着的……」

錢珊話都沒說完,便被一個人提了起來。清脆的一巴掌,不光錢珊錯愕,連病床上的李青都有點沒反應過來。「錦之……」

「什麼老天爺看着,老天爺要是長了眼,就應該先劈死你。」程錦之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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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要緊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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