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1865年一開始就是個好年頭。在去年的聖誕節前，南方宣布投降了，作為重點軍事管制區的亞特蘭大市民們比別的地方早一步得到消息，市民們在悵然若失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家家戶戶開始為聖誕節做準備，桃樹街上的人們甚至還吃上的火雞！

沒錯，這些火雞都是來自於瑪格的莊園，而且還都是賒出去的。

為此，斯卡利特還很不高興。

而讓斯卡利特更加不高興的是，那個「南方家庭戰後互助計劃」不是瑪格提出來的嗎？可是到最後，那個南方家庭戰後互助基金會竟然沒有瑪格的位置！

斯卡利特可以說是火冒三丈。

對此，瑪格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或者說，她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她坐在起居室裡面，抱著兒子菲茲威廉教兒子識字，同樣忙著跟兒子親近的，還有蘇埃倫。

從1862年的仲夏到1864年的聖誕節前夕，瑪格和蘇埃倫在醫院裡面呆了兩年半，她們的兒子都不認得母親了。瑪格還很清楚，她回來的時候，兒子扯著外祖母埃倫的裙擺，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的模樣。

雖然瑪格堅信，自己做的是為了家園，傑拉爾德、埃倫和周圍的人都認為她的行為是對的、是高尚的、是南方淑媛中的楷模，可是作為一個母親，瑪格還是覺得自己虧欠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這些日子，瑪格抓住一切機會，刷兒子的好感度。

採取一樣做法的，還有蘇埃倫。

這讓斯卡利特的兒子小韋德羨慕壞了。

這樣說吧，斯卡利特不愛查爾斯，而她的壞脾氣眾所周知，而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小韋德。

小韋德很怕他的母親。

好在克拉克家不止小韋德一個孩子，還有瑪格的菲茲威廉和蘇埃倫的羅納德跟小韋德同齡，斯卡利特雖然是小韋德的母，卻根本不管這孩子，而瑪格和蘇埃倫又在醫院那邊根本走不開，以致於菲茲威廉和羅納德根本就不記得母親長得什麼模樣！

可以說，瑪格和蘇埃倫沒有回來的時候，三個男孩兒幾乎是同病相憐，在戰爭的陰影下，三個孩子像小動物一樣偎依在一起相互取暖。

可是現在，瑪格和蘇埃倫回來了，她們把大把大把的時間都花費在孩子的身上，教孩子識字，陪孩子做遊戲，鼓勵孩子、誇獎孩子，不時地給兒子一個親親、一個抱抱。

菲茲威廉和羅納德很快就跟各自的母親親近起來，從來沒有在母親身上得到過這樣的待遇的小韋德如何不羨慕？

瑪格蘇埃倫跟孩子們玩遊戲的時候，小韋德就靠在門邊，探著身子，把期待的目光投在斯卡利特身上。

而大多數時候，他只能失望地低下頭去。

瑪格不止一次跟斯卡利特這樣說：「斯卡利特，小韋德也很希望參加呢。你也抱抱他吧。」

而每到這個時候，斯卡利特那雙漂亮又凌厲的眼睛落在小韋德身上的時候，都會讓小韋德打個寒顫忍不住往後縮。

如果換了別人，怕是早就過去把孩子抱起來了，可斯卡利特最討厭小韋德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自然每次看到就會唰地一下放下臉。

為此，埃倫依舊私底下說過斯卡利特好幾次了，可每次斯卡利特都是口頭應著，私底下依然故我，以致於小韋德依舊怕她。

不，應該說是越來越怕她，以致於越來越小心翼翼。

雖然說埃倫和梅蘭妮都十分疼愛他，可從精氣神上，小韋德已經開始跟瑪格的菲茲威廉和蘇埃倫的羅納德有了明顯的不同。

可惜，斯卡利特不是那種容易聽勸的人，相反，她倔強又固執。見兒子畏畏縮縮的模樣，斯卡利特就來氣，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如果沖著兒子發脾氣回頭埃倫就會難過，少不得當做沒看見。

斯卡利特轉頭對瑪格道：「你竟然還坐得住！」

瑪格驚訝地抬起頭：「斯卡利特，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方才菲茲威廉成功地拼寫出了祝賀這個單詞，瑪格拍著手鼓勵他呢。

看著瑪格臉上還沒有消退下去的自豪與喜悅，斯卡利特皺起了眉頭：「我記得你在那個南方家庭戰後互助基金會裡面投了不少錢吧。」

那個南方家庭戰後互助計劃裡面有相當一塊篇幅是關於巴頓莊園和薔薇莊園的。

戰爭時期，為了拿出更多的物資供給邦聯政府和亞特蘭大，瑪格和蘇埃倫不但把兩座莊園的棉花搭上了，還把附近幾個縣的棉花都拉走了。就是因為那些棉花，巴頓莊園和薔薇莊園才能夠一直不停地生產出醫用繃帶、醫用紗布和各種棉布。

因為是戰時，那些拉走的棉花都是記賬的，現在戰爭結束了，自然是要把貨款支付給人家。

之前瑪格拿出這套南方家庭戰後互助計劃的時候，她就想著通過這個計劃採用延遲支付的方式，把資金周轉過來的。

不過，現在看來，只能先跟基金會申請，然後採取分期付款的方式了。

瑪格解釋了一番，見斯卡利特若有所思的模樣，忽然道：「斯卡利特，你想成為會計師嗎？」

「什麼？」

斯卡利特愣住了，她不明白瑪格的意思。

這個世界可沒有職業女性。

蘇埃倫也抬起了頭。

就連剛剛走進來的梅蘭妮也瞪大了眼睛。

「克拉克太太，」梅蘭妮道，「南方有很多上過大學的男孩子……」

瑪格道：「我知道。可是這一次，南方死了太多人了，很多人家年輕的小夥子們都沒有了。甚至有相當多的莊園失去了男性繼承人。老實說，我很慶幸，美國不是英國，不然光靠限嗣繼承製和女兒不能繼承土地這一條，聯邦政府就能夠把大多數的莊園收回去。」

梅蘭妮一聽，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蘇埃倫也道：「是啊，我真的很慶幸，如果不是提早投降了，而是讓戰爭繼續，恐怕還會多出好幾萬的死亡名單來。」

斯卡利特嚇了一跳：「蘇埃倫！」

傑拉爾德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進來，正好聽到這話。

「斯卡利特，蘇埃倫說的沒有錯。按照李將軍和傑斐遜·戴維斯先生的估計，如果沒有瑪格的倡議書和互助計劃，這場戰爭恐怕會持續到四月，等北佬打下里士滿才會結束。如果拖到那一天，南方恐怕會多出至少四萬陣亡士兵，而不是跟現在這樣，剛剛達到二十萬。」

聽到傑拉爾德這樣說，瑪格立刻站了起來：「父親，您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戴維斯先生來信了，有給我的，當然，也有給你們的。」

瑪格這才看到傑拉爾德手裡的信件。除了傑拉爾德，瑪格和蘇埃倫一人一封。

瑪格迅速看完了自己的信件之後，又跟蘇埃倫交換著，看了傑斐遜·戴維斯給對方的信。

斯卡利特也沒忍住好齊心。畢竟傑斐遜·戴維斯是南方邦聯政府的前總統，也是唯一的總統。

那可是南方的大人物！

戴維斯在信件里跟瑪格道歉，說他佔據了瑪格的榮譽，甚至還為他在談判中未能跟北方聯邦政府達成一致讓喬治·克拉克回家一事一再道歉。

戴維斯在信件中這樣道：「巴特勒先生帶來的消息讓我看到了一絲曙光，是的，南方還沒有失敗，只要您的計劃順利進行，南方依舊是我們的南方，毫無疑問！我完全贊同瑞特·巴特勒先生的意見，是的，我們還能夠通過選舉為南方在各州爭取到席位。是的，克拉克太太，我完全贊同您的意見。……」

戴維斯在信件中明確表示，他和他的朋友們十分樂意效勞，為弗蘭克·肯尼迪出任喬治亞新人州長出謀劃策。

看到這樣的一封信，斯卡利特非常不高興。

該死的老狐狸，不過是一封信，就把瑪格的功勞搶走了。

雖然斯卡利特跟瑪格不對付，也非常討厭這個妹妹，可她更討厭那些把她和市民們當成傻瓜的政客。

「真該讓他們看一看，南方變成什麼樣子了。」

斯卡利特嘀咕道。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抬起頭，道：「爸爸，稅金怎麼說？」

從今年開始，他們就要向北佬繳納稅金了，而且因為聖誕節的關係，歐美的財政年從來是從七月開始次年七月結束的。也就是說，六月之前，他們就要把稅金交上去，不然，他們的莊園和產業就保不住了。

傑拉爾德從馬甲的口袋裡面拿出一張紙，道：「塔拉莊園三百美元，十二橡樹莊園五百美元，薔薇莊園三千美元，巴頓莊園六千美元。另外，你們三姐妹在亞特蘭大的產業也要繳稅。」

無論是薔薇莊園還是巴頓莊園，現在這兩座莊園的面積也許不夠塔拉莊園的二十倍，可這人口卻是塔拉莊園最繁盛時期的一百倍！

才要五千美元和六千美元的稅金，瑪格相信，這肯定是北方有人幫自己說話了。

斯卡利特尖叫起來：「該死！這麼多！怎麼拿得出來？！」

現在，南方邦聯政府的紙幣和債券已經成了廢紙，他們手裡根本就沒有聯邦政府的錢！

梅蘭妮也是一臉驚慌。

阿什利不在，公公也下落不明，她根本就想不到去哪裡弄五百美元。

斯卡利特想的卻不同。她第一時間發現了薔薇莊園和巴頓莊園的不對勁。

「什，什麼意思？」

斯卡利特皺起了眉頭說話又快又沖，

「不，不對！方才爸爸說，薔薇莊園的稅金只有三千美元，而巴頓莊園卻是六千美元，怎麼可能相差那麼多？」

瑪格道：「啊，那個。土地買賣過戶是需要文件的。蘇埃倫沒有找到弗蘭克的印鑒，所以後來的那些土地交易，她用的是自己的印鑒，也就是說，那些增加的土地是放在她的名下的。至於巴頓莊園，剛開始的時候我用的的確是喬治的印鑒，不過，後來發現英國那位陛下跟猶太人想用美國人的鮮血掙錢順便控制美國的時候，為了手續簡便，我在過戶亞特蘭大的地產的時候用了自己的印鑒。」

也就說，薔薇莊園跟巴頓莊園還是不同的，雖然薔薇莊園在戰爭期間擴張很快，但是在法律上，那些土地並不是弗蘭克·肯尼迪的，而是屬於蘇埃倫的，所以薔薇莊園只要付三千美元的稅金就夠了。蘇埃倫的那些地產還要另外納稅。

至於巴頓莊園，瑪格把梅肯那邊的土地，包括後來她另外購入的土地都併入了巴頓莊園，瑪格只保留了亞特蘭大的土地。

斯卡利特傻了，她還想再問，梅蘭妮卻先跳了起來。

「你說，英國和猶太人，他們拿著我們的血掙錢？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之前隱隱知道這場戰爭的背後還有別的陰影，可戰爭的殘酷和慘烈外加南方的舊風俗讓梅蘭妮根本無法打聽到她想要的消息。

瑪格不得不細細地解釋了一番。

梅蘭妮淚如泉湧：「所以你才說，這場戰爭非常愚蠢。」

瑪格道：「是的。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一個國家、一個王朝、一個舊時代崩潰的時候，總是伴隨著大量的財富，而這些財富總會引來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惡狼。」

「哦，天哪，哦，天哪！」

梅蘭妮靠在斯卡利特身上搖搖欲墜。

斯卡利特越發煩躁了，她想大喊大叫，想讓所有的人都滾開，可事實卻是，她摟著梅蘭妮皺著眉頭對瑪格道：「所以，你才會委託瑞特·巴特勒那個傢伙為你大量購入美國公債？」

「沒錯。」

「所以你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那位英國王太后和猶太人？」

「還有北佬那邊的富豪。」

斯卡利特沒好氣地道：「所以你想支使我？」

「因為你心算的速度比很多男人都強，在準確度上，阿什利或許能夠跟你相比，但是在速度上，他完全跟不上你。而且，你是我的姐姐，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

這個恭維斯卡利特很滿意，所以她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