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花車靈車

82.花車靈車

此為防盜章,多訂閱正版則跳過此環節哦~說話間,桓瑾之已沿著曲廊而上,整石砌的青台,外形方整不阿,上築水榭,檐牙高啄,是整片翡翠的湖水裡托出來的一粒明珠。

桓瑾之紫衣華貴,單看那外表便知絕非凡人。

岸邊駐足之人多了起來,女郎們把眼往來,驚訝於這面如傅粉的男子的美貌。

「那人是誰?」

「桓家的七郎,瑾之啊,當真如玉如瑾!」

……

陳歆正要隨著桓瑾之一道而上,卻被庾叔亭一手攔下,陳歆怔了怔,庾叔亭負手裝模作樣而嘆:「王八郎前車之鑒尚在,你硬要湊上前跟著桓瑾之,只怕……」

說罷,那庾叔亭搖頭嘖嘖了兩聲。

陳歆登時嚇得一激靈。

王悠之的下場他是知悉的。前幾日不知怎的開罪了謝郎,被他引到城中,駕著馬車招來一眾狂蜂浪蝶般的姑子圍追堵截,一向衣冠風流的王八郎硬是調了半府的部曲前來救場,才堪堪躲過一劫。

可饒是如此,王悠之那幅煙青的廣袖長衫上也塗滿了小姑們的口脂和香粉。

一時狼狽至極,大惱不休。但這還沒完,據言王八郎的「風流」之名近乎一夜之間煊赫建康。

有心人細思一番,這事免不了又有謝郎的推波助瀾。

連琅琊王八都在謝十二跟前栽了跟頭,他們可不敢再招惹那位小郎。雖未及冠……等他及冠還了得!

陳歆冷汗涔涔,掩袖道:「既然如此,桓七郎今日拉著我們來見謝十二,到底是何居心?」

「這便不知了。」庾叔亭望著對岸的一眾衣飾華麗的女郎,有點心不在焉,「你安心的便是,生得不及王悠之,不會有他那樣的飛來災禍。」

這句話雖打擊人,倒是句實實在在的實誠話。

陳歆來不及抹汗,忽聽得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謝郎!謝郎!」

陳歆一哆嗦,在吵嚷聲里抬起頭來,肩已被一人輕飄飄地按了按,白衣恣意的謝郎正從他和庾叔亭二人身邊並肩而過,笑容如俊如雅逸芝蘭,便說謫仙的氣韻,亦不過如此。

「二位方才竊語不休,說什麼『謝十二』,又說什麼『居心』……」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陳歆唯恐搖頭否認得不夠快。

謝泓朗笑兩聲,踩著一雙古樸的木屐沿青石上水榭,桓瑾之擺著竹簫,吹出一曲純凈歡快的《春日游》,翡翠綠的水面柳葉渡來渡去,水影在這支簫曲之間蹀躞紛繁。

未幾,桓瑾之放下竹簫迎向來人,唇邊溢出一縷苦笑:「謝郎琴音絕世,兩年前摔琴以謝知音,早已傳為美談,可惜這世間之華,江湖之闊,卻再也聞不得謝郎的高山流水之音了。」

沒想到他要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謝泓的腳步一頓,他徹底斂住形容,修長飄飛的白袖隨著春風一縷流蕩開去,薄唇微微抿起,「遇不到她,謝某雙手寧折,也絕不再碰絲弦。」少年說這句話之時,眼光之中的執拗和隱晦讓人意味不明。

桓瑾之心神一凜。

兩年期的謝泓不過堪堪十七而已。其實桓瑾之也不知,謝泓的知己,到底是年高德劭的耆老長者,亦或傾心相負的妙齡女郎。

「不談這個,」桓瑾之摒除心中的遺憾,「今日瑾之受王兄所託,來問你討個說法。」

「哦?」那個腹黑謫仙般的少年,將那雙清雋狡黠的眸一揚,「王兄他自己不來么?莫非懼了謝某?」

心中不由想起前事,少年笑得露出幾顆雪白的牙,卻還要硬生生忍著,將衣袖負於身後,倚著紅木漆柱倜儻而笑。花草有靈,不敢沾染這不在凡塵的少年,紛紛倒歇了去。

桓瑾之搖頭嘆道:「王兄定要我問一句,謝郎遊歷歸來,他未曾招惹於你,怎的你一回建康,便這麼處心積慮地算計他?」

「只怕不止,」謝泓拊掌笑道,「王悠之定還有一句,『謝泓之心,狼也?蛇也?』。」

桓瑾之不由得眉心一跳。這兩人的確是棋逢對手,早已摸清了對方的底細。

謝泓笑夠之後,無可奈何地嘆息了聲,頗有種感花傷月的勞神,以及憂愁,「王兄太惦記我了,我人才剛到揚州,他連我在哪下榻都了如指掌了,沿途又是一通大肆鼓吹作勢,激得揚州小姑對我謝十二各路追堵,不得已棄車走水路。凡此種種,實在令謝某感念於心。瑾之,若是你,你也定覺得,非常感動是不是?」

「……」桓瑾之竟然說不出話來。

水榭階下幾人似乎起了爭執,聲音傳到兩人的耳中,不由得一奇,緊跟著那庾叔亭腳步切切而來,對桓瑾之道:「七郎,我錯了。」

「怎麼了?」桓瑾之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庾叔亭在身後眾人的大笑里,苦著臉道:「我們方才拿你和謝郎作賭,玩投石之戲,不巧輸了。」

「你輸了,我待如何?」桓瑾之深吸了一口氣。

一旁的謝郎卻打斷了庾叔亭的話,他朗笑道:「你們拿我與桓七郎作賭,可曾問過我二人?」

庾叔亭滿面愧色。

「輕澤,賭已立下,事已至此,我還是依了約而行罷。」桓瑾之有點無奈,卻又分外真誠,「我該如何行事?」

桓七郎如此大度,庾叔亭慚愧地低頭道:「七郎需問在此路過的第一位戴著幕籬的女郎取得一支頭簪。」

桓瑾之登時沉了臉色。

並非要借口推脫,而是——

「這事便忒不地道了。」謝泓直搖頭,「天下熟人不知,桓七郎實在不善與婦人往來?倒是我謝十二為人不羈,這樁賭約算在我頭上,我去取一支頭簪來便是。」

「這……」庾叔亭愣住了。

要讓這位謝十二去取區區一支頭簪,不過是探囊取物毫無難度啊。可是,確確實實他賭的是桓七郎,可他自己卻輸了。

「這?」謝泓挑著眉重複了這個字,登時俊臉微微一斂,「你與陳歆背著我與桓七作賭,本非我們所願,你輸了,卻要強逆桓瑾之的心志,怎麼——」

說到此處堪堪一停,嚇得庾叔亭趕緊擺手道:「都聽謝郎的,都聽謝郎的。」

謝泓重重地一哼,為桓瑾之兩肋插刀這種事他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桓瑾之不近女色,但凡婦人靠近,便覺厭憎難容,這是他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自小桓瑾之便不知被調侃了多少回,謝泓見了便仗義幫他圓場。

眼下謝十二之所以如此生氣,並非幾位友人不得他們點頭而拿他們作注,士人之間常有雅痞玩笑,皆是情趣而已,只是這賭注對於桓瑾之而言,實有揭人瘡疤之嫌。

可卻在這時,謝泓方說服了庾叔亭,一道白影恍然自斜橋邊拂袂而過。

風吹起那頂雪白的幕籬,寬袍長袖,飄盈得如一羽游弋於春風翠柳之間的鶴。

謝泓自然也留意到了,只覺得那身影莫名熟悉。

來不及他細究,桓瑾之已追隨那個白衣女郎而去。

「這是——」謝泓凝了凝眉心,「何等眼熟。」

庾叔亭見謝泓似乎陷入了沉默,不再追究自己,一口氣終於鬆了出來,他追下去與陳歆一道,兩人默看著桓瑾之上了橋,朱雀春深,花煙柳霧,紫衣青年追隨著那道背影纖長的白衣女郎,開始匆匆,待近了距離,桓瑾之恍然出聲:「女郎留步。」

巫蘅便停駐了步子。

她不作聲,也不回頭,只這麼默默地立著,春風駘蕩,柔光繾綣。

春湖裡有輕舟招搖而過。

身後是一眾女郎小姑的驚疑呼叫之音。

謝泓垂了目光。何時,瑾之能接受婦人的靠近,甚至能主動上前了?

等候良久,巫蘅終於聽到桓瑾之的聲音,有她意料之外的急促,他說:「瑾之唐突,敢問女郎,可贈發上簪否?」

說罷,他便隱忍小心地候著巫蘅的迴音。

巫蘅移過身來,幕籬輕吹,皂紗迷離之間彷彿兮瑤鼻玲瓏,大約是個美人。但桓瑾之此刻不敢再做他想,巫蘅慢慢地,將手深入幕籬之間,太過輕易卻讓桓瑾之微愣。

眾人隔得遠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麼,只見不過短短瞬息功夫,那女郎已經自鬢髮間抽出了自己的發簪!

「七郎不必言謝。」巫蘅的聲音淡淡的,而越過一道碧水,如矗在傾城幻境的水榭里的白袍少年,似乎也正一瞬不瞬地打量她,在巫蘅望向他時,謝泓又移開了眼,那身風流高華的白衣一拂,他已經回到了亭閣之間。

漫山珠紅錦翠,竟觸不及他一片袍角。

沙堤柳簾里,巫蘅的眼波繞了回來,桓瑾之已經接過了發簪,對她又是拱手一揖。

他太過溫文儒雅,巫蘅抿了唇微笑,「不敢驚擾七郎雅興,賤妾告退了。」

「是。」

桓瑾之握著玉簪,直至巫蘅轉身離去,他才莫名感嘆了一聲,匆匆走下朱雀橋去,對岸幾人均是詫異,目瞪口呆地看著出師大捷的桓瑾之。

陳歆忍不住嘆道:「七郎好手腕。」

「是那女郎……」桓瑾之想到巫蘅,說不出什麼,只是微微上揚的唇角泄露了一絲心緒。他真是,無法找到任何修辭來形容那個驚鴻一瞥的女郎。

不卑不驕,從容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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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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