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重返

68.重返

有可能會有一個小時的延遲,過一個小時再刷新一下就好哦可要真把雙貴攆走,李栓柱就又有些猶豫了。

寡婦人家裏仨女的,沒個漢們是不算話呀,再去要一個?這荒年倒不缺孩兒,可哪有餘糧?

李栓柱就從他褲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布袋,抖落出三枚制錢,算起了卦。

東山房李梅的娘家,原來是有點來頭的,據說早年的老輩里還出過秀才,不過後來沒落了這才定居到這兩省交界的大山溝里,不過倒底跟旁人家不一樣,家裏識字的人多,也有幾本老祖上留下來的東西。

李梅家裏兄弟姊妹三個,都識幾個字,尤其是老三李栓柱,打小的時候就念書認字,等到十來歲時在家裏樓上搜翻,不知怎地翻出一本狀元易經來,老舊泛黃,幸好字還清楚,李栓柱就當成寶貝樣天天捧著琢磨,這麼好幾年下來,倒讓他會了點門道,

「這是個蒙卦。」

李栓柱見他二姐疑惑,就解釋開了。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這意思就是說,這孩兒不行了……歪到根了,早些撇開,才是好事。」

李茹聽着就點了點頭。

「嗯,我也想通了,這會是我還能動呢,要是就由著雙貴敗害家業,且不說一家子人能不能活,就算能活,等雙貴翅膀硬了,我老了,那還不是他想做啥做啥?」

都說養兒防老,可有兒子的老人過得往往不如有女兒的,更不用說,這雙貴還是個不記恩的,李茹可是記得,後來她太姥姥李梅是跟着曾姥姥小蘭一家人生活的,活到了九十歲高壽,眼不聾耳不花,無疾而終,過世沒受過什麼罪,在村裏同輩老人裏頭,都是少有的。

李栓柱把三枚制錢收起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早知道,就……不該養這孩兒。」

說老實話,那會兒雙貴抱來的時候,他就算了一卦,這孩兒是個窮命,跟二姐也有妨克,不過他二姐的命,他偷偷算過,差是不差,那是真命硬啊!一般人是克不了他二姐。

李梅命硬這事,他怕說了對他二姐不好,所以就憋在肚裏,誰也沒敢說,連對他媳婦也沒漏口風。

抱養雙貴那會兒,他本是打算跟李梅說來着,勸她再等等,看看還有沒有別家的孩兒。結果被他媳婦攔了,他媳婦秀苗說,「你快算了吧,你那兩下子歪門邪道的,沒個準頭,還不夠敗興的!五歲的孩兒養起來省事,抱回個吃奶娃多費氣!孩兒早些長大,也能早些頂起門市!」

原來李栓柱就好給人算個命,打個卦,有的時候准,有的時候就鬧笑話,特別是有一回去他丈人家,正趕上過年吃酒,幾個連襟和小舅子起鬨,指著屋裏幾個孕婦,讓他算男女。

他喝得頭暈眼花,腦子一熱就都算了。

結果等孩兒們生下來,他說得沒一個對!連他家的小子都給算差了,他本斷的是個女孩兒!

這事鬧得他丈人家都拿他這算命當笑話,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全不對!

李栓柱自己回想起來,覺得是因為他當時喝醉了的過,那時候眼也花,頭也暈,哪還能記得解卦?算了,跟他們也說不清,不算就不算,還省了自己的事哩!

李茹倒是不知道李栓柱這內心活動,她瞧著這位老舅爺爺剛才算卦的架勢還挺像模像樣的。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後碰著合適的,再抱一個回來。」

她其實也就是個緩兵之計,至於抱不抱,還是兩說,她可記得一百年後,這單身的女人還有被逼婚的壓力呢,這一百年前,缺少媳婦的山溝里,三十五歲的寡婦,也還是會有人惦記的。

李栓柱點點頭,摸摸他的短鬍子,「可不是只能這樣了。」

想想二姐又得從頭受累,他都替她愁得慌。

李茹今天叫這個三弟過來,就是想把這件事給兄弟們先通通氣,李梅的大哥李鎖柱比李梅他們要大七八歲,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又當了爺爺,她就不想先去打擾李鎖柱。

等跟李栓柱把前後事一說,見着李栓柱亮出了老本行,李茹方才不錯眼的瞧著,心裏就有了個主意。

「栓柱,你先不要收制錢,算算咱這兒啥時候下雨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李栓柱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抬眼往屋裏一掃,見兩個小閨女眼睛瞪得老大,可不是正豎起耳朵在聽呢。

「小蘭,綿花,你們倆去炕上睡吧!」

李茹一看就知道他的意思,把兩個小閨女往遠處趕。

綿花也就算了,小蘭可是個小喇叭,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見得快嘴霞太多了,那個快嘴的勁頭,都能給快嘴霞當徒弟了。

綿花答應了就往炕根兒走。

小蘭卻是不依,「娘,我不困,一會兒還要送我小舅走呢!」

「走的時候再叫你,你不困就去裏屋搓麻線去。」

「裏屋黑,看不着線!」

「再點盞燈!」

聽了能再點燈,小蘭立馬高興了,拉着綿花就去點燈。點燈費油,有的窮人家,黑來哪捨得點燈?可挑燈花,剪燈芯,孩兒們最喜歡玩了。

打發走了閨女們,李茹接着問,「栓柱?」

「二姐,不瞞你說呀,我前兩天算過……是大凶啊!」

自從在丈人家得了全不對的外號之後,李栓柱就很少在媳婦面前說過他算卦的結果。連媳婦都不說,更不用說旁人了。

這心事憋在肚裏頭好一向了,總算有個能說心裏話的地方。

李茹心裏一跳,「啥?大凶?怎麼跟我做的夢一樣?」

「夢?甚夢?」

李栓柱趕緊追問。

「栓柱,咱自己兄弟說兩句私房話,跟你說了,你可不要往外說啊。我這夢太不好!」

李茹蹙起眉,編著並不存在的那個夢。

「我夢見,咱村這大旱,不只是兩年,是三年!」

「我還夢見,再過一月,就有蝗蟲,是從河東那邊飛過來的蝗蟲,黑壓壓的把天都遮了,把咱村的莊稼都吃得光光的……」

李栓柱聽着臉色就一白。

大旱之年鬧蝗蟲,他聽村裏的老人們說起過,但他還沒見過,這蝗蟲可跟大旱不一樣,天再旱,還能慢慢想辦法,這蝗蟲可是不等人,去到哪兒,哪就寸草不生,這人一下子就沒了吃食……

「二姐這夢!」

李茹抬起手壓了壓,表示自己還沒說完,「這蝗蟲才走完,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夥土匪!就在咱們這一帶殺人搶糧食……」

李栓柱騰地就離了椅。

「這還讓咱老百姓活不活了!」

他偷偷算了好幾次,都是大凶啊!不敢跟人說,就是總覺得心裏提着放不下來,今兒聽了二姐這麼一說,忽然就跟眼前見着了那嚇人的場面一般,明知道只是夢裏的,也讓他心裏撲騰亂跳,手心裏都出了冷汗。

「栓柱你坐下,咱們好好商量商量。」

「去年天旱,沒收上幾顆糧食,今年看着怕是連幾顆都沒有,收了麥我就沒種玉米,就種了幾畝地豆。澆不上水,還不知道能成多少,虧還有點前年的糧食,我算了算,要是摻上野菜,估計還能夠俺們娘仨吃半年,可再多的糧食,也怕人搶啊!」

李茹壓低了聲兒,「我打算把糧分成三份,樓上一份,往地里埋一份,剩下一份藏到南嶺。」

李栓柱仔仔細細地聽着,下巴不由自主地跟着點着。

這計劃多麼周祥!

全村的女人裏頭,他就服他二姐!

所以幾人齊上陣,眼瞧著開出了一分多地,李茹就讓歇了手,只種下了幾樣菜種子,段來富瞧著覺得好笑,這大來遠來一趟,就為種這點菜,可不是不值當的!

不過想想連這點菜都稀罕,可見谷堆村的日子難過到了啥樣哩!

段來富看看自家水靈靈的閨女,就打算夜裏回去跟媳婦好好商量商量出山相親這回事。

眼瞅著過了午時,李茹和栓柱就跟段家人告了辭,段家人倒是挺熱情地留他們住一宿。

李茹和栓柱只說家裏還有事離不得人,段家長年也見不著一半個親朋好友,李茹和栓柱這門便宜乾親會來事,又不肯給添麻煩,段家人是很待見的,一直送出了半山口,離得老遠了還揮手呢。

去南嶺的路上,上坡多,又背着糧食,還要拿着鐮刀開路,回來的時候路都走過了,一身輕鬆,下坡路又好走,幾個孩兒打打鬧鬧地竄得很快,總算在傍晚時分,看到了谷堆村村口那棵大槐樹。

「記住了,誰也不能說!」

李茹和栓柱又回頭吩咐了三個小的一遍,這才帶着孩兒們進村,各回各家。

跑了整整一天,娘仨都累得不行,李茹也顧不上做飯,燒了些熱水,就著乾糧吃了,餘下的水娘仨稍微擦洗了下就去睡了。

如今雙貴走了,他睡的床就空了出來,李茹看地方還算大,就叫小蘭和綿花兩個在床上睡,她自己一人在炕上睡。

之前娘仨一塊睡的時候,不是綿花在磨牙,就是小蘭睡覺不老實,伸胳膊踢腿兒的,這可讓李茹失眠了好幾晚,不過後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兒,操不完的心,累得不行也就睡得快了,可早起小蘭卻抱怨說娘夜裏打呼嚕!這真是……一言難盡啊!

第二天清晨,李茹是被一陣酸臭味給熏醒的。

先她還納悶不知是哪兒傳來的味道,等她用力地聞了半天,窘了。

這明明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啊!

想想昨天接連運動了一整天,回來也就是洗了下手臉和腳丫子,能沒有味道么?

自打她穿越過來,趕上旱天,吃的泉水要到後山去擔,來回得一個小時,用的井水倒是近,可旱井裏的水位越來越低,打出的水也混得可以,想痛快洗個澡?那不是遭人指著脊背罵么?

李茹越想就越覺得難受,連頭皮都開始發癢起來,不管去哪兒都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飄來飄去……強忍着做了早起的活計,娘仨一道吃過早飯。

「娘,俺倆今兒還去摘野菜?」

摘野菜回來洗哂,去南嶺前的幾天都在干這個,因此村裏都傳遍了李梅家的閑話,說這東山房家的閨女,老王家的寡婦二梅是氣得傻了。

「不去了,咱娘仨今兒下河去。」

李茹覺得再不痛快地洗個澡,她身上的味兒,簡直跟老鹹菜沒兩樣了。

而且跟兩個閨女坐得這麼近,鼻子裏也似乎隱約能聞見這兩閨女,身上也發臭了。

小蘭和綿花兩人都張大了嘴,又驚又喜。

「真的?」

說起來,十來歲的孩兒們,在農家都是要做不少活計的,可孩兒們的天性就在那兒,也是嚮往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魚蝦的自在的,特別是女孩兒們,能下河爽快玩耍的機會少得可憐,偶而去遠處走親戚路過河坡時候玩上一小會兒就美得不行了。

李茹居然答應親自帶着去耍,倆丫頭簡直樂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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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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