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淚寺晚鐘

第八章 紅淚寺晚鐘

小小的虞山縣城一大早就開了鍋,十幾名江湖漢子手持利刃,在城中四處搜尋大夫。

看到這些凶神惡煞的匪類,早起為生活而奔波的百姓們都躲得遠遠的,就連縣衙里那些平日囂張跋扈的差官們,巡值時碰到這些大肆敲門打戶的惡漢,也不敢上前制止。

於是,縣城唯一的主街上好一陣雞飛狗跳。不多時,虞山縣唯一的老郎中,就被戰戰兢兢的揪出了自家的門,就連縣裡獨此一家的濟生堂藥鋪老闆也沒能逃得了,全都被這群凶漢押到了城門附近的吳老倌大車店。

心驚肉跳中的老郎中、藥鋪老闆兩人進得店來,迎面就見到一位道骨仙風的老道長,隨即一陣溫和的話語便傳入兩人耳中。

「兩位無須驚慌,老道乃是當今冶侯師尊,非是獃人。請兩位來,實是有事需兩位相助,若有冒昧之處,兩位善信勿怪。」

兩人聽到此番話語,趕忙施大禮拜見仙長,雖仍是有些唯唯諾諾,倒也心中稍定。

兩人心中暗道,把自己一大早的硬拽著前來,原來是要自己幫忙,估計除了治病之外,其他事情也找上不自己。

李緯玄看著兩人持禮甚恭、不再那麼驚慌,當下也不耽擱時間,便將大袖一擺說道:「兩位善信,且隨我來。」

說完便當先向大車店內一側的廂房行去。兩人雖有些遲疑,但不敢不跟上,不一會便來到一處凌亂的客房之中,旋即見到一個在床上昏迷的小小道童。

「兩位,這是我一位前輩祖師的傳人,因家中生了慘變,且實在是年紀太小承受不住,所以有些失了神智,煩請兩位仔細診治,必有厚謝。」

老郎中聽到仙長的話語,連稱理當效勞,便上前為沉睡的孩子把起脈來。只是越是細察,老郎中臉上神情也越多疑惑、奇怪。

半晌后,茫然不知頭緒的老郎中收回斷脈的手,向李緯玄謙聲作揖道:」仙長,這位小道爺應是被外力擊打才昏迷過去,身體倒是無恙。不過體內似乎有一股煞氣,很是凶頑。但奇怪的是,此煞氣不但與身體無礙,居然還在增強體內經絡。請恕老朽無能,這等狀況真是前所未見。」

李緯玄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小道友今早甚是瘋狂,如此我同伴才不得不將他擊暈。那煞氣郎中你卻不用管,只需讓我這小道友恢復神智、不再瘋狂就行。」

老郎中聞言卻很是疑惑、卻又不敢直言,吱吱唔唔的顯得很是畏縮。李緯玄見此便說道:「郎中不須顧慮,有話就請直言。」

「仙長,請恕老朽無禮!這位小道爺因家中慘變、亂了神智,如此癥狀不正是仙長們所擅長的定魄、安神之術能治癒的嗎?若只是以醫道診治,只怕是大大不如,良藥也無法解除心病啊。」

李緯玄聞言一陣沉吟,老郎中所說的他又何嘗不懂。只是他的定神之術對蕭雲完全不起作用,且最重虛名的他又實在不想自揭己短。

思慮了片刻,老道這才說道:「然則就請郎中開幾副安神的葯湯吧,先將我這小道友救醒、不再發狂就好。」

老郎中聽得仙長吩咐,連忙取出銀針為蕭雲施術,權且先將其救醒。

而此時同來的藥鋪胖老闆聽到兩人的這一番對答,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向著李緯玄深施一禮,說出番建議來。

「仙長,這位小道爺既是因家中慘變亂了神智,那麼心病還需心藥治。仙長何不尋處寺院,請其中的高僧為這位小道爺解脫。」

李緯玄聞言不禁一楞,是啊!那幫禿子不就最擅長蠱惑人心嗎,自己怎麼就忘了這茬,這還真是個辦法。

覺得這個辦法或許還真有用的老道,當即略帶喜色的問道:「就不知這虞山之中可有寺院,還請善信相告。」

「仙長,我們這虞山中確有座千年古剎,在我們渾洲也是鼎鼎有名。這處寺院本是觀自在菩薩的道場,最是救苦救難。若是這位小道爺能得紅淚寺中信德大師誦經度化,定能脫了迷障,重複自我。」

李緯玄聞言也是暗暗一喜,當即向藥鋪老闆問清前往紅淚寺的路途,待老郎中將蕭雲救醒、在床上獨自發獃后,才很是大方的贈出十兩銀子、將兩人遣走。隨即喚進杜霸,兩人開始商議。

「杜會長,讓你的手下做好準備,一會我們去虞山紅淚寺。」

「仙師,您都沒有法子,找那些禿子有用嗎?」

「奈何!總不能把蕭雲這樣子送到鳶鳴谷,且試試吧!」

「也是,要是老祖看到他這寶貝弟子成了傻子,只怕我們小命不保!咱們也真是倒霉,攤上這麼個差使......得!我這就去叫弟兄們準備。」

隨著鐵狼會眾人好一番忙碌之後,華麗的四馬軒車再次踏上了路途,出了縣城東門便向莽莽虞山而來。而此時的蕭雲卻呆坐在馬車之中,儼然成了個泥胎木塑般的活死人。

李緯玄不時關注著蕭雲的狀態,心中也不免懊惱、焦急,杜老大更是對著手下催促個沒停。飛奔的車隊馬不停蹄、一路奔行,揚起無數的灰塵。

只是離了驛道、拐進山路之後,怎麼都快不起來了。直到接近黃昏,車隊眾人才遠遠的看見一座宏大的寺院。

夏末的黃昏,那遠遠看去如同懸在寺中靈塔之頂的如血殘陽,讓整座寺院都沐浴在漫天紅霞之中。一陣陣清朗的禪唱之聲伴著聲聲晚鐘傳來,讓急速奔行了一天的車隊眾人,只覺心頭一松,似乎疲倦都化去了少許。

就在眾人心中暗贊這方外清凈之地時,軒車中卻傳來一陣響動之聲,小仙師這一天來終於再次有了行動。

此時早就騎在馬上,遠離蕭雲不讓自己煩躁的李緯玄趕忙扭頭看去。就見蕭雲似乎不再獃滯、走下了馬車,循著清越的晚鐘之聲,就向遠處的紅淚寺奔去。

看到蕭雲似乎被這晚鐘喚醒了少許神智,李、杜二人不禁心中暗喜,看來還真是來對了,這一天的路沒有白趕。當下便紛紛追上前行的蕭雲。

「雲公子,聽得到老道的話嗎?」

沉默的蕭雲大睜著紫紅血眸,死死的盯住前方的紅淚寺山門皺眉看個不停,不過總算是點了點頭,答覆了李緯玄。

「小仙師,你好了啊!可真把老杜我急死了!這可是太好了!我就說嘛,小仙師這麼聰明,那會成傻子。呸.呸!...是亂了神智。」

見蕭雲不再瘋狂,還能準確的回答自己的問話,一直如萬斤巨石壓在心頭的李緯玄,頓時大大的舒了口氣。不過看到蕭雲很是專註的盯著紅淚寺空蕩蕩的山門,便也有了些詫異。

「雲公子,你這是怎麼了?那山門有什麼不對嗎?」

「我感覺到這山門裡有和血豬差不多的氣息,可又找不出來。」好半晌,蕭雲才沙啞著說道。

「哦!?我們怎麼感覺不到?」李緯玄和杜霸等人聞言很是認真的觀察了一番,卻是毫無發現。

於是眾人好一陣疑惑,杜霸此時走到李緯玄身邊輕聲說道:「仙師,您有發現沒?我看著這廟挺舒服的啊,沒感覺有什麼不對。

李緯玄聞言也是搖了搖頭,表示沒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杜霸見此再次說道:「仙師,不會是小仙師還沒完全好吧,會不會是他又迷糊了?您也知道他這裡有些不對。」說著便用手指了指腦袋。

李緯玄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后說道:「既然已經來了,且去看看。杜會長,讓你的手下都小心些。」

杜霸隨即小聲和鐵狼會眾人一一交代,只是眾人雖是口中答應著,卻都是頗不以為然,都覺得要是被一個瘋孩子的胡言亂語嚇唬住,那簡直太可笑了。

於是停頓下來的眾人便再次向山門行去,被眾人簇擁住的蕭雲卻是格外的專註,一個勁向著大開的山門之內觀看。

不一會,眾人來到大開的山門之前。就見一個紅衣知客僧,不知何時到來、驀然的出現在山門之中。

「各位擅越,貧僧信洪有禮了!不知何事來到鄙寺?」

「和尚,我們來找信德老禿子的,快點帶路!」杜霸瞪著倒三角眼,使出了一貫的「江湖豪傑」威風。

「不得無禮!」李緯玄當即大喝,他可不是沒見識的混混,剛剛這信洪和尚身上散逸出的佛威可非同小可,他更是深知佛門修士的難纏。

「信洪大師請了,老道是青靈堡李家外門長老李緯玄,因有要事求見信德大師,還請行個方便。剛才老道的伴當有眼無珠、不識真佛,還請大師看他只是個凡人,萬勿見怪。」

紅衣和尚聞言一笑,隨即肅容、寶像莊嚴。信洪和尚也不說話,卻是盯住了眾人之中的蕭雲好一陣觀察。似乎對這個有著一雙紫紅血眸的小道童興趣極大,白凈無須的胖臉上漸漸露出了幾分不知在為什麼而開懷的笑容。

此時得到了仙師提示的杜霸正自心中后怕,怎麼這一趟出來老碰上怪事,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隨便出來個禿子都是真佛,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

當下也連忙和紅衣和尚賠禮:「那...那個大師,不,佛爺!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佛爺就別怪罪我這傻大個吧,我就嘴爛,沒懷心。」

似乎杜霸的粗俗話語還真把紅衣和尚逗樂了,當下很是溫和的說道:「諸位擅越既是來找方丈師兄的,且隨貧僧先去偏殿奉茶,容貧僧前去通傳,請......」

眾人聞言不禁大喜,當即謝過信洪便跟隨著進入寺中。剛行幾步,迎面就見照壁上四個金色大字『真阿蘭若』,放眼四周只見株株青松古柏卓然挺立道旁。再行不久,便見放生池中金魚錦鯉泛波暢遊。眾人無不暗贊,好一派佛家祥和氣象。

聽著清越的晚鐘禪唱之聲,行走在這世外之地,眾人如同回到了故鄉,不知不覺間紛紛鬆弛了下來,一股慵懶的感覺當即襲來。惟獨蕭雲越發的緊張,瞪著一雙紫紅血眸四處張望,此刻他體內的如血潮汐彷彿感應到了什麼,正劇烈的動蕩。

時間不久,眾人便被信洪和尚引入偏殿奉茶,自己卻言稱前去通傳方丈,一番客套之後便抽身離去。眾人趕了一天的路,確也是饑渴難耐,隨即江湖漢子們就著茶點,胡吃海喝起來,也只有個緊張的蕭雲完全紋絲不動。

時間飛快,不知不覺間九十九道晚鐘已經敲完,此時左等不見人來,右等不見方丈的李緯玄也發現了蹊蹺,自己似乎已陷入了困陣,連到偏殿門口都走不到了。

發覺不對的李緯玄當即大喝:「不好!此處蹊蹺,大家速速戒備!」

話音還沒落,就聽到偏殿外傳來一陣大笑,鐵狼會的江湖漢子們才剛剛站起,就紛紛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亡魂大冒的李緯玄立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正要施法強行擊破殿門處的封禁,可剛一運轉體內靈力,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此時整個偏殿之中只剩下了一個還站立著的身影,正是雙眸紫紅光芒暴閃的蕭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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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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