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朗伯恩的春天1

馬車在前進，思緒在蔓延，倫敦的一切被拋在了腦後。

莉迪亞的馬車已經到了赫特福德郡，家就在眼前。

就在她們靠近朗伯恩的時候，春天也在靠近。

「史密斯太太，春天來了……」

莉迪亞因為春天的景色，因為馬上就可以到家了，愉悅的和同車人感慨。

……………三年前的冬末春初……………

這天，班納特家少有的安靜，也許是因為她們家最吵鬧的兩個小女兒還沒有開始她們的笑鬧日常。

顯然這樣的安靜讓年長的三位班納特小姐非常的高興。

只有凱蒂不安的去尋找自己的小妹妹，作為一出現就要搶走所有人注意力的姑娘，莉迪亞從來存在感爆棚。

今天稍早沒有出現，可能是睡懶覺了，但是到了中午都沒有出現就有一些不同尋常了。

班納特夫人找盧卡斯太太聊天去了，現在班納特家只有在書房雙耳不聽窗外事的班納特先生，做著針線活的簡和伊麗莎白，還有在兩個姐姐身邊看書的瑪麗。

凱蒂不知道要告訴誰莉迪亞的反常，她知道，除了媽媽和莉迪亞，家裡人都不重視自己的話，有媽媽和莉迪亞在的時候，她還敢於說話甚至吵鬧。

但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她退縮了，不敢去打擾自成圈子的三個姐姐。

圍著樓上樓下轉了好幾個圈，凱蒂還是決定自己去看看莉迪亞，沒有了媽媽和莉迪亞，她居然覺得沒有人可以說話。

在敲門沒有回應后，凱蒂打開了莉迪亞的房門，房間里的窗帘沒有拉開，光線很昏暗。

不知道是不是凱蒂的錯覺，她總覺得屋內的溫度有一些低，居然有頭皮微栗的感覺。

但是明明莉迪亞非常安詳的躺在床上，臉上是平時不會出現的安然表情，只是太過安然了，幾乎無法發現胸口的起伏。

凱蒂遲疑片刻，看了一眼與平常無異的房間，快步走到莉迪亞的床邊，試圖把莉迪亞叫醒。

被人推醒的莉迪亞艱難的睜開眼帘，支撐不住疲憊的感覺，又緩緩的把眼睛閉上。

「莉迪亞！你怎麼啦？」

推她的方向有聲音傳來，非常激動，顯得尖銳刺耳，凱蒂在多次呼喚無果后已經有些驚慌。

像睡了太久，莉迪亞眨著眼，慢慢的，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她茫然的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屋頂，反應不過來。

「莉……迪……亞……」

多次呼喚無果后，凱蒂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她很害怕，發現莉迪亞的臉色那麼蒼白，與平日里那個囂張跋扈的姑娘完全不同。

「這裡是……哪？」

莉迪亞的理智還未回籠，本能的茫然把疑問脫口而出，但是聲音那麼低，那麼沙啞。

凱蒂明顯沒有聽清莉迪亞的疑惑，她看出了莉迪亞的虛弱，這讓她不知所措。

她是莉迪亞的姐姐，這是年長僅一歲多的她在長大后第一次意識到莉迪亞是自己的妹妹，是家裡脆弱的小妹妹。

莉迪亞的嗓音幾不可聞，臉色慘白。

凱蒂終於意識到莉迪亞的反常來自於身體的不適，鑒於平時莉迪亞的健康活躍，現在虛弱慘白的人尤其驚人。

「莉迪亞……你等等，我去找媽媽！」

凱蒂哭著下樓找人去了。

留下莉迪亞在昏暗的房間里無力的放棄支撐眼皮，放任自己的意識再次進入黑暗。

看到跑下樓的凱蒂，聽到她帶著哭腔的話語，三位年長的班納特小姐的第一反應是凱蒂又被莉迪亞氣哭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凱蒂哭得那麼驚慌的還是第一次。

放下手上的東西，三個姐姐紛紛起身圍住凱蒂。

「凱蒂，親愛的，怎麼啦？」

最先開口的是反應最快的伊麗莎白。

「嗚嗚……莉迪……亞……嗚嗚……」

奔下樓帶來的喘息加上激動的情緒讓凱蒂呼吸急促，話語斷斷續續，難以辨別。

「慢慢說，先別哭了。」

溫柔的拍著凱蒂的背，簡柔聲安慰。

瑪麗微皺著眉，面容有些嚴肅，但眼神透出擔憂的拉著凱蒂的手。

「嗚嗚……我好害怕……也很擔心……莉迪亞……她怎麼叫都叫不醒，而且臉色也很差……我不知道她怎麼了……」

凱蒂跑下樓梯帶來的心跳和對莉迪亞狀況的驚慌讓她的話語斷斷續續，勉強表達了自己對莉迪亞的擔心。

「

莉迪亞可能是還沒有睡醒，我們一起去看看她。」

簡和伊麗莎白面面相覷，她們記得昨天莉迪亞和凱蒂還奔跑吵鬧，對於凱蒂的話就不信了幾分，最後簡溫柔的出言安撫。

「不行！不可以！要找媽媽……莉迪亞需要媽媽。」

依然有些喘不過起來的凱蒂激動的起身，就要去找班納特夫人。

「我去吧，凱蒂，你和姐姐們去看看莉迪亞，我去找媽媽。」

瑪麗攔住了凱蒂。

「是啊，凱蒂，讓瑪麗去吧。」

簡輕輕的摸著凱蒂的頭。

瑪麗拉著裙子，快步走出了門。

「我先上去看看莉迪亞的情況，你身體向來不好，簡在這裡陪你。」

伊麗莎白看著因為喘息而漲紅臉的凱蒂，讓她坐下冷靜一下

看簡在安慰著凱蒂，凱蒂也順從的坐在簡的身邊，伊麗莎白提著裙子上樓，她有些擔憂，但疑惑和不信任占更多的部分。

莉迪亞房間的門虛掩著，伊麗莎白推開門，果然看到莉迪亞安靜的躺在她的床上。

下意識的放輕腳步，伊麗莎白站在床前，莉迪亞蒼白的小臉讓她真的開始擔心起來，起初她更覺得這是莉迪亞新的惡作劇，嚇到了凱蒂，但現在她很難這麼想了。

凱蒂這次沒有錯，莉迪亞的情況很不對勁。

彎腰撩開莉迪亞額頭上的頭髮，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伊麗莎白感到手下的肌膚不是發燒后的熱度，相反，莉迪亞的體溫還有些過低了，她有一種摸上雨後樹葉的感覺，微涼。

伊麗莎白把手拿開的，莉迪亞依然安靜的躺在床上，對於她的動作沒有反應。

皺眉思考片刻，伊麗莎白下樓找到了男僕，吩咐他去請來醫生。

注意到她行動的凱蒂立刻站了起來，帶著哭腔，

「莉茲，莉迪亞需要醫生嗎？她很嚴重嗎？」

「凱蒂，你不要激動，莉迪亞沒有發熱，叫醫生是為了穩妥。」

伊麗莎白安慰凱蒂，只是她皺著的眉讓她的話語不太有說服力。

凱蒂相信自己的姐姐，聽到安慰的話語就不再那麼緊張，順著簡的動作，再次坐了下來。

簡不是凱蒂，她和伊麗莎白交換了一個眼神，知道莉迪亞不是真的沒事，不由的心裡沉了沉。

三個姐妹各有所思，一時安靜下來。

簡溫柔的拉著凱蒂的手，安撫這個妹妹。

伊麗莎白再次上樓，她沒有直接去莉迪亞的房間，轉而來到了班納特先生的書房。

「父親！」

伊麗莎白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

聽出自己二女兒的聲音，班納特先生放下手中的書。

「我親愛的莉茲，你來借書嗎？」

班納特先生見自己最愛的女兒向自己走來，笑盈盈的詢問。

「爸爸，我恐怕不是為了這個。莉迪亞身體不適。」

伊麗莎白說明來意，語速微快。

「莉迪亞？你母親不在嗎？」

班納特先生收斂了自己的笑容。

「爸爸……媽媽去盧卡斯爵士家了，她在早餐桌上就說了！」

伊麗莎白無奈的提醒自己的父親。

「好吧，你看過莉迪亞的情況了嗎？我記得她昨天還活力無限來著。」

班納特先生收好自己沒有看完的書籍，起身準備去看看自己的小女兒，一邊帶著伊麗莎白走出書房一邊問。

「我並不了解病情，但是爸爸！我恐怕莉迪亞確實不舒服，而且不是假裝的。」

伊麗莎白快步跟上自己的父親。

「那要把布朗醫生請來才好。」

本來腳步就不慢的父親走得更快。

「我已經叫人去請了，爸爸。」

伊麗莎白小跑著跟上。

「瑪麗也去找媽媽了。」

「很好！」

班納特先生不再多說。

很快到了莉迪亞房間前，顧不上敲門，班納特先生一下打開莉迪亞的房門。

房內還是伊麗莎白離開時的模樣，莉迪亞依然安靜的躺在床上，房內依然昏暗。

「沒發熱，但為什麼臉色如此蒼白？」

班納特先生也是先用掌心感受莉迪亞的額頭溫度，然後和伊麗莎白一樣疑惑。

「而且溫度還是過低。」

伊麗莎白不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輕聲說道。

「莉迪亞！莉迪亞……」

班納特先生試圖叫醒小女兒。

伊麗莎白蹙眉，擔心的看著莉迪亞的反應。

片刻后，莉迪亞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她沒有焦距的看著天花板，像沒有睡醒，也像睡了太久一樣愣愣的。

「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班納特先生有些喜悅的看到莉迪亞醒來。

看莉迪亞沒有回應，伊麗莎白喚她的名字：「莉迪亞……你還好嗎」

「哪裡……這裡是……」莉迪亞覺得迷茫，「發生……發生了什麼？」

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夢到年少時的房間和曾經關心自己的父親和姐姐，但是怎麼可能呢，她明明已經走到了她生命的盡頭，僅僅25歲，卻已沉珂難愈。

「你可能是病了，不要緊，你母親和醫生很快就來。」

班納特先生回答迷茫的小女兒，以為她為自己的不適感到不解。

伊麗莎白摸摸莉迪亞的頭對她點頭，肯定父親的話。

「媽媽……媽媽會過來嗎？」

莉迪亞只聽著母親要過來就流下了眼淚，這個溺愛她的婦人會來看她嗎，不讓她孤單的去見上帝，莉迪亞不太清醒的想著。

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春初，莉迪亞再次睜開了眼睛，成了自己12歲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