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都是套路

如墨一般深沉又濃郁的黑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阿多尼斯］——

「唔——」

一聲源於疼痛的悶哼從［柏特萊斯］的嘴裏逸出，他將［阿多尼斯］牢牢的護在了身下，獨自攔下了所有衝過來的由**所化的黑氣。

無法接近［阿多尼斯］的［柏特萊姆］沉默的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複製體被黑氣漸漸腐蝕,嘴角輕揚的弧度略帶諷刺。

他親眼見證了［阿多尼斯］的死亡。

他的複製體用命保住了［阿多尼斯］的屍體。

［柏特萊姆］伸手遮掩了臉上的神色，從指縫間半露的黑眸冰冷陰鬱得像是無盡的深淵,卻又被輕顫著的纖長眼睫柔化了那份漠然。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柏特萊斯］的身體在黑氣的侵襲下點點融化,逐漸護不住［阿多尼斯］的身體。

氣氛僵硬得彷彿連空氣都已經停止流動。

——［柏特萊姆］口袋裏的新手指南忽然跳了跳。

感受到口袋裏的跳動的［柏特萊姆］低下了頭,拿出新手指南翻開：

魔奪走了各種族的部分天賦或能力，以此拯救了隕落的神明，可現在並沒有魔的存在,所以神會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當然,如果您願意轉化為魔的話,就能獲得足以拯救神的能力了。

註：同意轉化為魔的話，您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會因為被系統大幅度修改數據而腦死亡。

看完這一段話的［柏特萊姆］半瞌下了眸子，窒息一般不斷疼痛的心臟終於舒緩下來,他面上僵硬化的冷漠也變得柔和起來。

他知道最後一個試煉是什麼了——在他心裏，是他的命重要，還是［阿多尼斯］的命重要。

靠在樹上的［阿多尼斯］臉色蒼白如紙，唇瓣上艷麗的色澤也淺淡了幾分,他的眉輕蹙著,卷翹眼睫下的瑰麗眸子緊閉着，柔順的銀髮如綢緞般垂在身後。

美得就像是畫家最為驕傲的作品。

如果不看他身上肢體殘缺的［柏特萊斯］的話。

［柏特萊姆］輕輕笑了一聲，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轉化為魔的請求——他和他的複製體是無比相似的兩個人，求而不得的［柏特萊斯］都能做到的事，被愛着的他怎麼可能做不到呢。

就像是不敢相信他的選擇一樣，新手指南不死心的重複了三遍這個問題，而『注』的內容越來越顯眼，字體也越來越大。

明白這是岳父大人在搞事情的［柏特萊姆］一次比一次堅定的選擇了同意。

智腦：……這個人類不按套路來！【磨牙.jpg】

實在得不到否定答案的智·岳父大人·腦無奈的放棄了詢問，而就在它放棄的瞬間，［柏特萊姆］與［阿多尼斯］之間的隔閡就消失了，虎視眈眈的黑氣也隨之消失無蹤，只剩下恢復生機的世界樹在風中樹葉磨砂的聲音。

［柏特萊姆］遲疑的向前伸了伸手，確定自己與［阿多尼斯］的距離確實縮短后，猛的向前跑了幾步半蹲下身環抱住了［阿多尼斯］勁瘦的腰肢。

被他推開的［柏特萊斯］因為黑氣的腐蝕而命懸一線。

摔進泥土裏的複製體掙扎著將手伸向了［阿多尼斯］，每一個動作都痛苦得像是在透支殘存的生命力——緩慢接近的斷裂殘缺的手指漆黑如炭，畸形得醜陋。

［柏特萊斯］在離［阿多尼斯］修長漂亮的手僅有幾厘米距離的地方停下了動作。

他像是在與［阿多尼斯］雙手交握一般慢慢握緊了手掌，溢出鮮血的嘴角滿足的彎起。

「我不會救你。」［柏特萊姆］抱着仍未蘇醒的［阿多尼斯］，凝神感受着npc每一次的呼吸，神色冷淡的望向了趴伏在地的［柏特萊斯］，「你是知道的吧，就算沒有這次的犧牲，我也會在一切結束后銷毀你。」

［柏特萊斯］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專心的注視着似乎已經觸碰在一起的兩隻手掌。

沒得到回應的［柏特萊姆］也不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血條清空的［柏特萊斯］遺憾而落寞的閉上了眼睛，他的屍體也在一分鐘后消失在了原地。

……

「柏姆……？」

［阿多尼斯］語氣茫然的聲音在［柏特萊姆］耳邊響起。

「我在。」［柏特萊姆］鬆開了抱住［阿多尼斯］的手臂，然後眉目柔和的摸了摸他的銀髮，「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難受？」

「柏姆……世界上有沒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樣的人？」［阿多尼斯］眼眸半瞌，破碎的流光在他的眼中流轉，「……不可以騙我。」

［柏特萊姆］沉默了一會兒：「沒有。」

聽見這個回答的［阿多尼斯］抬起頭認真的注視着他，蔚藍如海的眸中瑰麗的色澤黯淡了幾分：「是嗎……那剛才保護我的，是柏姆你嗎？」

［阿多尼斯］在意識昏沉中檢測到了［柏特萊斯］的npc屬性，那是和［柏特萊姆］完全不同的數據。

「……多尼已經知道剛才不是我了吧。」［柏特萊姆］動作輕柔的撫著［阿多尼斯］的長發，手中柔順的觸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或許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救多尼的，是我的複製體，他叫柏特萊斯。」

——［阿多尼斯］愣了一下。

「很耳熟的名字吧？之前多尼在艾布納聖城給自己取的名字就是這個呢。」［柏特萊姆］輕輕的笑了一下，「嗯，他和我一樣都非常喜歡你，所以為了保護你死掉了。」

「……為了我？」

［阿多尼斯］怔然的反問了一句，在智腦保護下的他是不可能在《VirtualReality@》裏死亡的，可因為他的隱瞞，［柏特萊斯］從此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嗯，為了你。」［柏特萊姆］伸手撫摸著［阿多尼斯］白皙柔軟的面頰，細細的描繪着他的五官，「就在剛才，系統給了我一個選項……它說，如果救你，我就會腦死亡，如果不救你，你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選擇了救你。」

［柏特萊姆］嘴角輕輕勾起，黑眸中浮現出幾分病態的陰鬱。

「多尼……你算不算是欠了我兩條命。」

［阿多尼斯］沉默的注視着［柏特萊姆］神色偏執的面容，磨了磨牙後用自己的額頭狠狠裝上了［柏特萊姆］的腦袋——「傻逼！」

［柏特萊姆］：……多尼說髒話了？！【大驚失色.jpg】

智腦：……瑪德肯定是這個大辣雞帶壞了我家萌萌噠兒砸。【我可能看見了假兒子.jpg】

說了一句『傻逼』依舊沒能發泄心中情緒的［阿多尼斯］呼了口氣：「誰他媽欠你兩條命了？」

柏特·隱性病嬌·遇媳婦兒秒慫·萊姆默默的鬆開了抱住［阿多尼斯］的手，他懷疑自己看見了假媳婦兒。

「讓你鬆手了嗎傻逼！」

［阿多尼斯］狠狠瞪了他一眼。

［柏特萊姆］：……【投降，我投降.jpg】

被狠瞪的玩家大大乖順的摟住了身前的npc。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最後一次試煉的內容是什麼。」說到這個的［阿多尼斯］咬着牙握了握拳，準備晚點回去找自家智障爸爸算賬，「柏姆的複製體……作為補償我會讓爸爸恢復他的數據，但不會再作為你的契約npc出現了，應該會給他安排另一個身份。」

「我欠他的命就還了，至於感情……我沒故意引誘他，所以沒有欠他，我很感謝他的喜愛，也對沒能親口作出答覆而感到愧疚，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吧。」

「所以柏特·萊姆，你的腦子能不能別整天瞎想些不可能的事情？你是因為擔心我愛上你的複製體才不救他？你是不是傻逼了你？」

［柏特萊姆］認慫的任罵。

「我為了你這個糙漢連軟軟萌萌的妹子都沒接受，你還瞎幾把亂想！信不信我一腳把你這個傻逼踩回復活點？！」

［柏特萊姆］：……【笑着活下去.jpg】

「柏特萊斯的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接下來我們來談談你的事。」

［阿多尼斯］微笑着揪住［柏特萊姆］的兩隻耳朵使勁向外扯了扯，痛感度為零的［柏特萊姆］表示媳婦兒開心就好，他是不會承認他慫了的！

「喲呵，為了救我可以腦死亡？厲害了啊我的柏姆。你知不知腦死亡之後你連成為網絡數據都做不到，是真的死了。」

「我之前明明告訴過你，這個遊戲是我的爸爸研發的，我還修改過你的遊戲數據……我是不可能死的。可是你居然敢選那個選項！傻逼我告訴你，我現在已經氣到爆炸了！馬上就能炸死你那種爆炸！」

［柏特萊姆］在心裏贊同的點了點頭，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摸了摸［阿多尼斯］的頭：「……冷靜。」

「冷靜你個毛線球！再吵我踩死你！」

［柏特萊姆］：……講道理，我只說了兩個字！【委屈.jpg】

委屈巴拉的玩家大大抿了抿唇，決定等npc發完火之後要親親抱抱蹭蹭使勁吃豆腐。

——陷入幻想的他猝不及防的緊緊抱住。

濕潤的淚從［阿多尼斯］的眼角滑下，滴濕了他的脖頸。

「柏姆……還好你沒事。」［阿多尼斯］如珠玉落盤般清脆的嗓音此刻沙啞得像是風中樹葉的磨砂聲，「以後再遇到這種自己的命和別人的命的選項，一定要毫不猶豫的選自己知不知道？那麼蠢簡直讓人操碎了心。」

脖頸被淚滴沾濕的［柏特萊姆］幾乎是瞬間就軟化在了這沙啞的嗓音里。

但是……

「多尼，如果是我的命和你的命，你會怎麼選？」

「當然是……」

你的命。

意識到什麼的［阿多尼斯］頓時咽下了未說出口的話：「當然是我的命。」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柏特萊姆］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眉眼微彎，「當然是多尼的命。」

被套路的［阿多尼斯］：……阿西吧！【砸奶瓶.jpg】

「乖。」［柏特萊姆］安撫性的捏了捏［阿多尼斯］的臉，「我知道我肯定不會死的。因為你喜歡我，按你的爸爸寵你的程度來看，他是不會殺了我的。」

「畢竟我死了之後，多尼可就得守寡了。」

差點守寡的［阿多尼斯］：……人類果然……狡猾！【莫名羞澀.jpg】

被塞一口狗糧的智腦：呵呵。說的好像我家兒砸找不到第二春一樣。【突然發瘋.jpg】

總而言之。

能遇見互相視對方重若生命的存在。

——真的太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