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崩刃[復刻版]

第六章 崩刃[復刻版]

聖劍騎士團的撤退正沉悶而迅速地進行著,幾乎每個人的心情都處於失神狀態,就連風暴獅鷲們有力的振翅也無法將那種死一般的寂靜驅除。炎之城塞的崩潰,尤瑟爾的死亡,這一切就好象無形的鎖鏈纏繞在騎士們的心頭,並令窒息的感覺滲透到意志的最深處。

崩塌的廢墟和吞噬綠地的凍土帶很快就被拋在身後的地平線外,與此同時,一字排開的聯盟主力部隊——以聖杯騎士團和聖鎖鏈騎士團為核心的四十萬軍隊——正映入邁西斯的眼中。他停下腳步掃視著前來迎接的幾人,然後猛地沖向其中的一個。

「卡達爾~!」聖騎士咆哮著,衝破幾名同僚的阻擋,一下子將那名法師拎了起來,「你究竟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早點來?現在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吧,炎之城塞變成什麼樣子了?」

法師並沒有任何反駁,也沒有避開那股怒火中燒的視線,他只是沉默地承受著對方憤怒的發泄,直到另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住手,邁西斯,你到底在做什麼?失去理智了嗎~!」迪莉西亞衝進兩人之間,用力制止住同僚的行為,儘管她是聖騎士團六名領導者中唯一的女性,但一舉一動中卻包含著無法抗拒的威嚴。被理智喚醒的邁西斯終於放開了卡達爾,然後象喝醉酒般搖搖晃晃地頹坐在地。

「為了阻止亡靈的追擊,尤瑟爾大人已經沒辦法再回到我們中間了……」他將頭瑟縮在臂彎間,旁若無人地自語著。

「邁西斯~!」

「他說得沒錯,這全都是我的責任,如果能早一點推測到對方設下的埋伏,那些冰龍和石像鬼根本就無法阻止大軍的步伐。」卡達爾卻只是搖了搖頭,示意迪莉西亞不要再繼續爭吵,「如果光之指引者真的出了什麼事,我願意為此引咎,但是……現在時間緊迫,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擊潰亡靈大軍。」

「為了尤瑟爾大人苦澀的決鬥,還有聯盟的未來,我們必須贏得戰爭的勝利,將亡靈趕出洛倫丹大陸,這才是祭奠死者的最好方式,我是如此認為的。」那莊重而嚴肅的語調中透出一種無法言傳的堅決,「女神路維絲已降下了新的預言,邁西斯,如果你打算為尤瑟爾大人復仇的話,最好趕快振作起來。」

那句話令聖騎士一下抬起頭,恰巧迎上卡達爾堅決而清澈的目光,四目相交的瞬間,嘈雜聲頓時凍結。

「能有為尤瑟爾大人復仇的機會嗎~!?」對方有些顫抖著重複了一遍。

「沒錯。」法師肯定地點了點頭,「來吧,不能逃避戰鬥。」

亡靈們最初的計劃是佔據要塞進行防守,然而在炎之契約帶來的巨大破壞,這個構思就象肥皂泡一樣破滅了,面對著聯盟四十萬精銳的進逼,食屍鬼們在廢墟之上建立起的簡陋防禦形同虛設,即使是死亡騎士也無法保證能守住星見峽谷。

儘管亡靈軍隊中並不存在著士氣那樣的因素,但看到空中盤旋著向著遠方的敵人示警的冰龍,羅蘭多少感到了一些安心。察覺到這一點的理查德禁不住笑了起來。

「還記得嗎?當初決定首先征服北方大陸的時候,你一直反對得很厲害,看看現在吧,如果沒有鞏固好後方,在遇到危機的時候便會令全局崩潰。」

「你應該改改說教的毛病。」羅蘭皺了皺眉頭,故意抬頭觀察起飛翔的龍群以結束這個話題。這些高貴的生物來自北方的白龍一族,總計有八十七頭,是臣服於伊修托利而獲得幽界之力的強大戰士,從本質上來看,是和死亡騎士們完全相同的存在。

「但是,總覺得抽調了太多部隊,寒冰皇冠的防禦力量已經被空前弱化了。」突然想到這一點,向來冷漠的羅蘭不禁自然而然地透露出擔心的表情。

「我明白,但是我們並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對方的軍隊是以兩大聖騎士團為首的國家精銳,而由於風暴獅鷲的存在,甚至無法奢望龍群和石像鬼在戰鬥中能提供額外的助力……唯有正面作戰了……還是說你期望我有什麼歪門邪道的戰術?」巫妖並沒有忘記加上一句諷刺。

「沒有選擇的戰鬥之路,這樣反而比較省心。」和往常一樣忽略掉建議中的毛刺,羅蘭低下了頭,「這幾天聯盟應該不會立刻發動進攻,我想要稍微離開一下,一切事務就交給你了,理查德。」

「你要去哪裡我也大概能猜得出來,是迷霧之森吧?雖然我們的戰略並不涉及到那片領域,然而他們畢竟是聯盟的同盟國,是我們的敵人,一個亡靈孤身闖入怎麼可能被視為友善的舉動?」巫妖反問著,眯起的瞳孔中輻射出一種詭異的冰藍色。

「我不會在那裡和他們起衝突的。」羅蘭斬釘截鐵的回答。

「隨便你,我僅僅是在討論某種可能性而已。聯盟的大軍就在對面,很難保證不發生什麼以外,如果騎士團團長打算外出,我認為一天已是極限了,如何?」巫妖的手勢顯然是打算結束這次對話。

「差不多正好一個來回,我對那片土地相當熟悉。」死亡騎士的語氣有些苦澀。

「就這麼說定了,路上請小心。」

羅蘭心不在焉地應了句,然後轉過頭,眺望著遠方翠綠色的地平線。已經過了九年了吧?那裡會變得面目全非,還是依然能與我的記憶相重合?久遠……真想早一點見到你……

當夜色降臨之時,死亡騎士在黑幕的遮掩之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營,別說是聯盟方面的監視者,就連大部分同僚也不知團長的行動。強健的夢魘在主人精妙的操縱下繞開敵方的崗哨,以追風般的速度越過山巒和河川,深入聯盟境內,載著騎手向著那加山脈北方的迷霧之森急馳而去。

水滴匯聚在顏色鮮綠的葉片邊緣,泛出晶瑩剔透的光澤。夏季的朝陽透過飄渺的霧氣,折射出宜人的金黃色,為蒼翠的樹木描繪出纖細的輪廓。迷霧之森無論在何時,都是洛倫丹大陸上的一顆明珠,而世代居住於此的精靈們也是一樣,帶著人類永遠難以企及的神秘與美麗。

死亡騎士盡量收斂起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寒冷氣息,小心地在林間穿行著。依靠幽界的力量,夢魘的步伐完全擺脫了重力,所過之處甚至不會帶起一片落葉,踩斷一根枯枝,而即使是最茂密的枝葉也無法阻擋那黑色的身影。彷彿時光倒流一般,兩旁的景物帶著模糊的殘象飛速倒退著,原本在林間時有時無的潺潺流水聲,此刻正迅速增幅,最後成為巨大的轟鳴。

「就快到了……」羅蘭止住夢魘的動作,低語著注視身前壯麗的自然。

作為尼盧河的最大分支,恆河所擁有的不僅是翡翠般清亮的水流和活躍驕橫的個性,對於路維絲聯盟和精靈王國來說,它也同樣具有著重要的意義——一旦過了這橫亘森林的銀藍亮線,人類的法則和信仰便不再有效,取而代之的是精靈們所信奉的自然之律。

亡靈眼中那片綠色的領域被稱為精靈之國度,一個有著五百年歷史的國家——布拉因那斯。

你還在猶豫和害怕什麼?這裡並沒有值得留戀和挽回的,死亡騎士是只為一個理由而存在的,我是為復仇而生的,羅蘭告訴自己。然後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就好象是為了甩掉浮現的記憶一般。

接著,往生者拉動韁繩,身下的夢魘立即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恆河的激流之中,以不可思議的迅捷和精準從微露水面的礁石上一點而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寬闊的河面已被亡靈拋在了腦後,黑影很快便沒入層層疊疊的綠色之中。

靜謐的翡翠湖畔旁,大片大片有著繁複而纖細結構的潔白花朵——月之花——正盛開著。在樹木間縈迴的氣流帶動下,晶瑩的花瓣伴隨著夏風的低語翩翩起舞。而從那白色花海的深處,撥動心弦的話語若有若無的傳了出來。

你要帶我去什麼樣的地方?

安心吧,最強的祈禱士會在這裡保護你的~!

只是……有一點點在意而已。

謝謝。

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去別處休息吧。」羅蘭輕輕的拍了拍坐騎的頸項,隨後在那茫茫一片的花叢中落足前行,步伐細心而謹慎。晶瑩如白雪的碎片在他的身旁飄揚,彷彿有生命一般,不時撫過亡靈被風吹起的灰色長發。

當樸素的衣冠冢映入死亡騎士的眼中之時,羅蘭覺得自己早已凍結的血液再度流動起來了,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溫暖的血液流遍全身。而那水色的瞳孔之中,冰冷的火焰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只有在面對戀人時才會現出的溫柔眼神。

「久遠,我回來了……」

羅蘭緊抿的嘴唇無法抑制地張開,飽含眷戀惆悵的聲音正呼喚著那個有著美麗音節的名字。

當風再度撫弄起那灰白的長發之時,閃亮的冰晶從中四散開來,沉浸於往事中的死亡騎士甚至忘記了掩飾自己的氣息。然而,亡靈腳下的大片花海並沒有任何凋零的跡象,相反的,當潔白的月之花接納了冰冷的死亡氣息后,突然在風的節奏下發出沙沙的摩挲聲,就好象訴說著安慰的話語一般。

是的,能理解,能聽懂那樣的感情。那死亡的無奈中所蘊涵的憎恨、懊悔、迷茫……以及愛戀和思念……

如此共鳴著的花海淡淡地亮了起來,盛開的花朵上燃起橘黃的光芒,連同青空飛舞之下的瓣片一起,構建出一個充滿著溫暖燈火的世界。那是屬於往生者的祭奠之地,月之海,現世與瀛海相互融合而產生的領域,即使是不眠的靈魂之火,在這裡也會變得安詳而傷感。

過往的記憶猶如夜空中的雷電般,帶著巨大的呼嘯,一瞬間照亮了眼前的衣冠冢。記憶的海洋逐漸鼓噪起來,好象海嘯般重重疊疊無法抗拒的無數感情正蜂擁而至。迷茫、寂寞、孤獨、快樂、竊喜、悲傷以及憎恨……那並不是僅有單一顏色的火焰,而是包含了一切的巨大感情旋渦。

十多年前的那些伴隨著篝火和星星的日子已被喚醒,一瞬間便浮了上來。映照著火焰的光之泡如同一盞盞明燈,撫過回憶之海上的洶湧波濤,令痛苦的擁有者歸於平靜。

經過共同的生死考驗,矮人穆拉丁映著營火的詭異笑臉和尖酸的諷刺也逐漸親切起來,獸人薩滿阿斯塔羅斯的大鎚和智慧則是引起驚訝的源泉。一想到這些,羅蘭的身軀就會不由自主地顫動,彷彿自己又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邊,十年之前的冒險歷程中。

跳躍在眼前的花瓣點綴著尋找星之都的艱苦旅途,羅蘭漲紅了臉試圖命令那兩個老神在在的傭兵,只有當夜晚降臨之時年輕的聖騎士才想起自己連生火都不會,而此刻對方的嘲笑已令他有拔劍的衝動。

但當面對著強大的敵人之時,昨夜令青年憤恨不已而又無可奈何的背影,卻是最有力的依靠,怪物們倒下的瞬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正在三人的心中生根發芽。

昏黃的花火則照射出那些躲藏在黑暗之中等待著獵物的地獄犬和炎魔,歸來的旅途因一路上異常艱難且為數眾多的戰鬥而顯得格外的漫長,透過緊握在手的劍柄,羅蘭甚至可以感受到利刃埋入惡魔**時的顫動。

而越過所有的記憶,往生者的雙眸正追隨著在這一切之中穿梭的窈窕身影,飄揚在風中的秀髮與悅耳的銀鈴般的笑聲填滿了他的腦海,而那溫柔的表情和體貼的心,再度令早已凍結的心靈感受到一種熟悉無比的溫暖。

那是無論歲月怎樣沖刷也絕不會消逝的回憶,對於死亡騎士來說,則代表著他的全部。

這是……夢?是夢嗎?惆悵的眼神很快就代替了因回憶而生的短暫喜悅。死亡騎士緩緩地閉上眼,彷彿要將剛才烙印在腦海的景象永遠留住一般。

即使是夢也不要緊,如果能選擇一直繼續下去的話該多好?如果永遠也不會醒來,那也可以算是……幸福吧?這樣對自己說著,羅蘭不由地露出溫柔的笑容。他凝視著衣冠冢,下意識地用手撫摩著胸前的項鏈。

時間飛快地流逝著,月光為大地披上清冷的紗衣,風早已停止,而抹去飛舞花瓣的點綴,僅僅映照著明月的翡翠湖則顯得格外廣闊與靜謐。不知何時,長裙在花叢中拖曳的聲音打破了屬於死者的安詳,冷火立即回到死亡騎士眼中,恍若雕像的亡靈轉過身,無言地注視著那名有著嬌小身材的不速之客。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躺在月之花下面的那個人,因為無論斗轉星移世事變遷,始終都有人記得她。」一句帶著懷念氣息的精靈語緩緩飄過安睡的湖面,傳入亡靈的耳畔。

話語的主人是位美麗的精靈少女,她有著比雪更白皙的皮膚以及海水般湛藍的長發,看上去就像是只存在於童話中的美人。然而,那雙泉水一樣的眸子中所埋藏的,卻是與童話格格不入的悲傷。

「奧露哈?」羅蘭的舌尖滾過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識地跨前一步,棲息在肩頭的潔白花瓣紛紛掉落,一瞬間便順著黑色的披風隱沒入花叢。

「羅蘭……」精靈女孩此刻卻低下了頭,避開對方火焰的雙眼。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我可是里魔法使,難道你忘記了?雖然守衛們都沒有發覺,但羅蘭的氣息我絕對不會弄錯的。」對方一瞬間露出寂寞的笑容,「我猜你到這裡來的目的想必是為了看看她,所以就過來了……不出所料……」

「果然還是瞞不過布拉因那斯的詠者,」羅蘭頓了頓,彷彿回憶起了九年前的往事,「我要謝謝你,這裡的月之花非常漂亮,讓人留連忘返。」

「恩,因為我知道羅蘭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就種上了,相信久遠小姐她也肯定會喜歡的吧?」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兩人頓時沉默下來,而當奧露哈的聲音再度響起之時,已充斥了再也無法掩飾的悲傷,「但是,我沒想到羅蘭會以這個姿態回來……」

「你不明白。」羅蘭的聲音逐漸僵硬起來。

「沒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成為亡靈?為什麼要成為一個侵略者?」

「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因為人類的**和教廷的冷漠,我早就被剝奪了一切,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了。」

「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除了有著靈燈別稱的月之花以外,這個森林已經不會再接受你了啊~!即使隱藏著自己的氣息也好,綠色一旦碰到你仍然會枯萎,這樣的話……」不知不覺的,女孩的話語中帶上了哭腔。

「那只是說明軀殼的屬性和生命之力相反罷了……亡靈並不是邪惡的象徵,我們既不渴血也不嗜殺。」羅蘭冷淡地聳了聳肩,「我不否認這是一場侵略戰爭,可是路維絲以前也曾做過相同的事情,她沒有資格質疑這一切。

「我對亡靈和人類之間的戰爭才沒有興趣,我只想問你一個人,羅蘭。」奧露哈突然抬起頭,直直地盯著死亡騎士,「為什麼你為了復仇不惜拋棄其他一切?甚至……甚至不惜殺死養育自己的人,光之指引者尤瑟爾?」

「你怎麼知道的~!?」詢問從羅蘭的口中不由自主的沖了出來。

「原來是真的嗎?你真的殺了他~!」奧露哈驚叫起來,禁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今天早上,賢者卡達爾拜訪了布拉因那斯的宮廷,當他以死亡騎士的罪行勸說國王陛下與路維絲聯盟共同戰鬥的時候,我還以為那只是人類的一面之辭……羅蘭……為什麼?」

質問之下的往生者一語不發,但卻不自覺的避開了精靈女孩的視線。

「你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嗎?羅蘭應該是很溫柔的,為什麼會變得這麼不擇手段?」精靈少女刻意壓抑住顫抖的語調,然而晶瑩的淚水卻不爭氣地劃過她的臉龐。

「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和師父不可能相互遷就,所以只能為各自的信念戰鬥到底。」羅蘭以苦澀的聲音回答,「在用劍對話的修羅場上,砍下去的劍是沒辦法收回的,即使現在後悔也已來不及了……」

「是嗎?」奧露哈再度凝視著那燃著冷火的雙眼,彷彿要看出對方內心的真實一般,「那,若是我的話呢?」

「你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這句單刀直入質問太過突兀,就連羅蘭也禁不住激動起來,他立刻大聲地反駁,「死亡騎士是絕對不會為毫無理由的戰鬥拔劍的。我們因執念而留存於此,成為伊修托利的契約者,獲得強大的力量。但是如果一個人過於沉迷於力量,忘記了自己的執念,那就會造成自身的滅亡~!」

「那若是阻止你達成願望的人呢?布拉因那斯也許很快就必須要和聯盟一起戰鬥了……那時,身為布拉因那斯詠者的我,唯一能使用『里魔法』的我,該怎樣面對羅蘭呢?」女孩說著,下意識的用手拭去淚水,糅合著無奈的困惑一再的重複著,「羅蘭會怎麼做呢?我又該怎麼辦呢?」

「照你自己的意志去做就可以了。」死亡騎士回答,就連自己也無法忽略掉語調中的冷淡與陌生。

「『照你自己的意志去做就可以了』……還真是不負責任的答案呢。」奧露哈下意識地用手撫摩著胸口,現出痛苦的表情,「很久以前,是羅蘭令我從那個黃金打造的牢籠中掙脫出來的,溫柔的羅蘭讓我獲得了自由,懂得了堅強,可是現在……當我想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幫助災難中的人民時,卻發現站在對面的就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被一次又一次呼喊著名字的亡靈無奈地低下頭。

「難道不能恢復到從前那樣嗎?只為了單純毀滅的行為,就可以拋棄世界對你的羈絆嗎?久遠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絕對……」精靈少女終於無法抑制地啜泣起來,她突然伸出手想要觸摸眼前的黑影,但在那之前,死亡騎士卻敏捷地跳開了。

「停止吧,這麼做只會讓你受傷而已,我們之間隔離著生與死的鴻溝,那是永遠都無法跨越的距離。」出現在羅蘭臉上的,是與冷漠語調相反的悲哀表情,「一切都只是不可抗拒的命運。也許正如你所說,我忽略了很多東西,而只專註於沒有未來的毀滅,可是……對於你眼前的這個亡靈,這個因羅蘭的執念而生的復仇者,惟有溫達姆的死亡才能令他得到平靜。」

失去風的依託,沉重的白色花瓣很快便掉落在地,滲透著死亡味道的夜色逐漸瀰漫開來,令生者與死者之間的距離恍若隔世般遙遠。

「無論如何,我已經不能回頭了,只有繼續的戰鬥下去,直到達成那願望為止……」冷漠再度掩蓋了死亡騎士的表情,他緩慢但堅定地走過女孩的身邊,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低低地開了口。

「對不起,奧露哈……」

在對方來得及回答前,那個鬼魅般的影子就已消失在了重重黑暗之中。

「久遠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絕對……」奧露哈那喃喃的啜泣聲回蕩在羅蘭的耳旁,即使當瘟疫般擴散開去的凍土映入視線之時,死亡騎士的思緒仍然無法平靜下來。

很快,兩個熟悉的兩個身影進出現在了眼前。「現在的重點是擊潰聯盟大軍。」羅蘭告訴自己,下意識的搖了搖腦袋,似乎要將心中的迷惑甩去一般。

「他看上去樣子很奇怪。」阿爾薩斯低聲評價。

「迷惑的表情,大概是在祭奠之時遇到在意的人了吧?」理查德露出狡黠的笑容,「這樣也好,若是真的迷失在復仇的業火中的話,恐怕伊修托利會很難過的。」說著,巫妖戲謔的聲音逐漸低沉,他輕聲地帶過最後一句,隨後徑直向著縱馬急馳的死亡騎士走去。

「你遲到了,羅蘭。」阿爾薩斯率先打了招呼。

「抱歉,因為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當來到兩人面前之時,羅蘭已經恢復了原樣,正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遠方寂靜的戰場之上。

「身為騎士團團長,大戰前卻出去散步,實在是悠閑哪。」理查德惡意的打斷對方的辯駁,炎之城塞崩潰的事實至今仍無法令他釋懷,而即將到來的毫無把握的戰鬥使得那燃燒著冰藍火焰的雙眼也抹上了急噪的顏色。

「若是等到戰前才去考慮戰術的話,未免遲了,現在已沒空討論這些。」羅蘭則回以冷漠的應答,「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該偵察過了吧,對方的狀況如何?」

「無可挑剔,風暴獅鷲的數目和預期一樣——五千名,即使有亡靈巨龍的幫助我們也無法得到制空權。他們的地面防禦陣線也是滴水不漏,而法師們已經在各處布置了大量的偵測魔法,奇謀已無效了。唯一的辦法是正面應戰,蜘蛛戰士在平原戰上能發揮作用,不過始終太過脆弱。」阿爾薩斯則仍然保持著一貫的輕鬆。

「而且至今這裡的魔法濃度也未達到能再使用那座聚魔塔的程度……」理查德對同僚的報告作出了補充,絲毫不掩飾其中夾雜的擔憂。

「即使對於不知疲倦的亡靈一族來說,這樣的連續作戰也是太過勉強了吧?」羅蘭皺起眉頭,下意識的勒緊手中的韁繩,「何況,布拉因那斯精靈們的動向也很不明確……他們恐怕會在近期內有所行動。但是,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那就必須要做到不敗,我們至少要守住炎之城塞才行。」

另兩人則很有默契的表示贊同。

「那麼來吧,為了伊修托利,也為了我們自己,要戰鬥了~!」如此訴說著,死亡騎士燃燒著灼熱戰意的雙眼掃過天邊的戰線,人類軍隊眼花繚亂的旗幟正在風中嗚咽著,靜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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