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35.第三十五章

槐阡面含冷色,這喜慶的聲音在她耳里甚是惱人。

她知道,這是來接她家小姐的。

她也知道,她家小姐怕是早就醒了。

她穿戴洗漱好,便到錦屏的院子去服侍。

那被錦屏精心照料的小別院一如往場般明媚。

只是那槐樹下坐著的女子給它憑添一絲蕭瑟。

一身帶血的素衣,一把斷了弦的琵琶,格外刺目。

槐阡秀眉輕皺,卻還是不急不慌地向錦屏走去。

她不明白,四年前公子叫她來伺候錦屏,自己獨自一人回了宮,她還以為,錦屏會嫁與他的。

錦屏仰著頭望這槐樹失神,身上,鬢髮上還帶著濕意。

「小姐,何時起來的?」

槐阡幫她撣著身上的落葉,平淡地問。

她也終於回過神,溫和的笑起來。

「三更。」

她的聲音清翠,還有著份霍然,卻讓槐阡覺得寒涼。

三更…

錦屏忽然起身,鬆開琵琶。

山石玉做的琵琶掉落在地,斷了,碎了。

「槐阡,幫我收拾好東西。」

錦屏說罷,便離去了。

她一路走,一路撣著衣裙。十分的愜意。

她想,或許也該明了了。

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不可能的。

嫁與樓西畫,她有可能會愛他的。

而嫁與別人,就不可能了。

她走到前院,錦老爺已經站在門口,卻不開門。

他面露難色,舉起手又放下,如此反覆。

「爹,怎麼不開門?」

她走上前去,伸手去拉門閂。

錦老爺壓住她的手,聲音有些蒼老。

「這麼快…唉…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就要給別人咯~」

他像是在自語,說罷便晃晃悠悠地回屋去了。

他的身子有些佝僂,他是真的已經老了。

錦屏的眼有些酸澀,手還是一用力,拉開門閂,打開門。

樓西畫看到錦屏時,她的衣裙上都是血跡,手上也有乾涸的鮮紅。表情卻是溫和的笑著。

他不免有些著急,跳下馬上前去拉她。

「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輕,有些哄人地意味。

錦屏看著他笑,道:

「沒事,琵琶的弦斷了。」

她越過樓西畫,上了那頂華麗的大紅轎子,自念道:

「看來,我應該什麼都不用帶了。」

轎簾被掀開,樓西畫有些氣急。

「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

她只是看到她爹年老的模樣,想到了自己。

韶華易逝,她守不了,也不能守。

那樣,如同個傻子。

「你若不想嫁,那便…」算了。

他想這般說,可卻說不出口。

錦屏不語,沉寂良久,才抬手揮上他的頭。

她笑道:「走吧。」

樓西畫愣了半晌,輕舒一口氣。示意下人把聘禮抬進院里。

看敞開的錦家大門卻沒有老人的身影,騎上馬。

起轎--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轎子便搖晃起來。

她忽然覺得,和樓西畫說話,也可以很輕鬆。

或許很快,她也會對他抱有愛一樣的感情。

日子過得很快,明日,便是大婚之時。

江南依舊是那多雨的天氣,這幾日也不例外。

樓西畫應了錦屏的要求,在院落種了一棵槐樹。

然後看著錦屏坐在樹下,仰望那鬱鬱蔥蔥的葉子。

有時注意到他,就看著他一直笑。

偶爾也會和他打鬧,卻比以前古靈精怪的性子收斂了不少。

如若要做個好妻子,便不可以再似以前那般了。

錦屏時常這麼想,她也在數著日子,在算她何時成親。

樓家的府邸已是張燈結綵,紅紗掛滿了廳堂。

客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卻仍是不見樓西錦。

這樣也好,省的到時出什麼亂子。

錦屏暗自寬慰,心裡也知道,樓西錦頂多是遲來,不可能不來。

他那麼一個溫柔的人啊。

公子如玉,溫潤如澤。

這是聽下人說的,而她以前竟是不知道可以這般的形容他。

她看在眼裡的只有地位和差距。

自古君王多寂寥,哪一個不是機關算盡只為皇位?

她還記得,四年前初遇的那晚,樓西錦對她說了什麼。

在爹逗留江南的時日,他又如何對她好過。

那時,除了那晚就再沒見到樓西畫。

如若,樓西畫當時也陪著,她此時便不會總是想起樓西錦。

此時,她也會很高興。

若真算起來,樓西畫或許比樓西錦還要溫柔心細。

她喜歡侍弄花草,他便在院里都種滿了她所喜愛的花。

她喜好淡雅的顏色,他把為她準備的東西都換了顏色。

琵琶的弦斷了,他許是還記得。

為她又重造了一把上等紅玉琵琶。

不似山石玉的樸素,卻更是高貴。

換了琵琶,也該換了人。

錦屏還是一樣喜歡彈琵琶。

日日抱著琵琶,日日彈。

已不是音色靈動如初,堪堪多了分哀怨。

哀什麼?怨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坐在樹下,看著夕陽西斜。失神。

「錦姑娘,錦姑釀。」

有個小丫環氣喘吁吁的跑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

她側目,面容溫和:

「什麼事?」

小丫頭緩緩氣,才答道:

「錦老爺來了。」

她微露訝色,繼而又笑起來。

「帶我去吧。」

「是。錦姑娘這邊請。」

小丫頭應了聲便慢慢走起來,錦屏則跟著。

她還以為,爹不會來了。

她走的時候,爹的那副模樣讓她心憂。

她爹也只是嘴上不停地說她愁嫁,待到真要嫁人時,反倒是他不舍了。

錦老爺在前堂坐著,面色和藹。

他似是又蒼老了許多,鬢髮又白了不少。

「爹。」

錦屏輕喚,眼框一陣酸澀。

錦老爺不停的應聲,讓下人扶著起身。

「你走的那日怎也不打個招呼,還是樓公子派人通知爹的。」

錦屏不答,她以為,那日爹已經知道她要走了,才會那般。

錦老爺嘆了聲氣:

「以前總盼著你嫁,這麼多年你也老是跟爹鬧著說不嫁,如今,卻…」

他頓了頓,忽又笑道:

「嫁了好啊,嫁了好…」

錦屏低著頭,聽著爹顫抖的腳步聲遠去,忍了許久的淚落下。

她以前從沒仔細的看過爹,不知何時,他已是滿鬢霜華。

有人遞了塊錦帕給她。

「擦擦吧。」

那人的聲音溫柔,淡薄,夾著絲關心。

她的淚卻是更止不住,也不接那帕子,手緊緊揪著衣裙。

直到有人握著她的手,調笑道:

「再揪就要壞了。」

她也回握那人的手。只因她知道他是樓西畫,而另一人是…

樓西畫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說,對那人道:

「表哥,還以為你不來了。」

他頓了頓:

「呵呵,還把表嫂給帶來了。」

表嫂…四年了,他早該成親了。

她並不意外,並不…

「我身子不舒服,先下去休息。」

「表嫂,你…」

女子的聲音響起,又忽止。

表嫂…為何她是表嫂。

那女子才真真是她未來的表嫂吧。

樓西錦…樓西畫的表兄。

罷了…想這些又做何用?

明日,她便要嫁給樓西畫了。

她該做個好妻子,甚至以後是個好娘親。

身後,樓西畫和那女子似在爭論什麼,錦屏淡然一笑,用衣袖擦去淚跡。

樓西畫那樣說,樓西錦又不否認,你們…

又是何必呢?

天陰暗,無星無月。

風吹著她的發,青絲糾纏。

院落的槐樹沙沙作響,落了一地的葉。

都還…蔥鬱著呢。

錦屏回屋取了琵琶,曲子一首接一首的彈。

彈的太過用力,調都變了。

夜色低垂,無人來聽她的曲。亦無人說她擾了清夢。

細雨不知何時連綿不絕的下,雨聲和著曲聲,反倒是曲聲淡了。

一人持傘走來,為樹下的女子遮雨,卻任雨滴濕衣衫,一片刺骨的寒。

「錦屏,四年前…我都知道。你若想走,便走吧。你若嫁我,我定真心待你。」

女子夾著哭音的聲分外淡漠:

「你不嫌棄我,就好。」

少年輕覆住女子冰涼的手,有著釋然:

「回屋吧,外邊涼。」

女子不答,起身隨他走。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未停。

四更時,嫁衣便送到了錦屏屋內。

錦屏也早早的便起了。

她今日氣色很好,眉眼含笑,唇畔含春。

丫鬟們為她點朱唇,描黛眉,畫胭脂,她還一會兒說重了,一會兒又說淡了的。

如一般待嫁新娘一般喜悅。

喜服上身,紅紗蓋頭。

她隨著媒人的指引走出門,上了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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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寵不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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