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最後,是向榮走到門口,很用力的清喉嚨,她才快快鬆手,從孝國懷裡跳開,像是做錯事被逮著的小學生,站在房間角落,腦袋垂得低低的,右手拳頭又習慣性的鬆鬆緊緊,指尖壓得掌心泛紅。

兩個男人在她房門外,禮貌的交談,氣氛比她想像中輕鬆,沒有發生劍拔弩張的情形。

被發現在床上摟摟抱抱,雖然兩人衣衫完整,也沒有做出任何羞羞臉的事,但是在民風保守的小鎮,又是被親若父兄的向榮瞧見,實在是尷尬到讓她無地自容。

幸好,事後向榮沒有多悶,知道孝國要陪她去新加坡,也只是點點頭。只是在今天早上,她要出發前,他才像是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頭,稍微弄亂綁好的馬尾,說了句「好好照顧自己」。

不同於向榮的鎮定,欣欣樂得團團轉,只差沒有在門口放鞭炮,對全鎮居民昭告兩人不但被抓「抱」在床,還即將雙雙遠赴新加坡。有好幾次,欣欣都握住她的雙手,告訴她要加油,她也紅著臉說好。

問題是,她該怎麼加油呢?

婉麗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孝國,心跳又亂了幾拍。

加油?

總不能一到落腳處,兩人獨處的時候,她就把他往最近的一張床上撲吧?不過幸好,她所選的床都是加大雙人尺碼,能承擔兩人的重量,就算在上頭滾來滾去也無妨……

啊啊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啊?可是這情況怎麼讓人不亂想啊?她當時是一時衝動,什麼也無法多想,但他為什麼會答應陪她來呢?既然他會說要陪她來,他顯然真的是對她……

「這座植物園的歷史很悠久了。」他說道,黑眸里映著車窗外的樹影。他低沉好聽的聲音驀然傳來,讓婉麗猛地將思緒拉回來,連忙坐好,抹去腦海里,孝國襯衫褪去后,一身黝黑肌肉的誘人幻想,趁他看著車外的時候,雙手猛搓揉臉頰,努力恢復鎮定。

好險好險,她差點就忘記,自己是來工作的!

「沒錯,十九世紀時就已經設立,去年被聯合國列入世界遺產。」她也看著窗外,代表植物園的圓形白底紅柄椰標誌,每隔一段路就出現。「我工作的地方在蘭花園,園裡種植超過一千種以上的原生種,以及兩千種以上的雜交種蘭花,你可以盡情觀賞。」

「我相信那裡的蘭花們,肯定會讓我大開眼界。」他話語稍停,轉過頭來,黑眸微微下望。「當然,如果能由你為我介紹,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很樂意。」她的臉頰又在發燙。「不過,那必須等到我的工作完成以後。」能跟他漫步在鳥語花香之中,別說是蘭花,她的心花已經朵朵開了。

「沒有問題。」他一口答應。

車子維續前進,沿著植物園邊緣的道路,進入佔地三公頃的蘭花園,各種蘭花爭奇鬥豔,讓人目不暇給。最後,車子在第一植物館前停下。

這棟建築物是蘭花園裡的辦公大樓,她以前總埋首在溫室里研究,一年也來不了這裡幾次,這次離職后歸來,踏入大樓內仍舊沒有熟悉感。只是,這次的工作內容保密,植物園的高層要求,她一回來就必須到這裡報到。

工作人員是陌生臉孔,帶領婉麗跟孝國到一間接待室里,客氣的請他們稍等,之後就退了出去。

「需要我暫時迴避嗎?」孝國主動問道。

她考慮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車子應該還停在外面,我請司機載你先回短期公寓。」

「不用了。」婉麗有些遲疑。

「可是,我不能確定,確認工作細節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沒關係,」他微微一笑。「我願意等。」

看著孝國舉步,往接待室的門口走去,她心中驀地湧現衝動,匆匆上前幾步,握住他的大手不放。

「不,你不要出去。」她很堅定。

他挑眉。

「你確定嗎?」

她咬咬唇瓣,下定決心。

「我不要你在外頭乾等。」

他眸光深濃,注視她好一會兒,突然低下頭來,在她臉頰印下一吻。

「好。」這個字,是他緊靠在她耳畔說的。

被親吻過的地方,熱燙得彷佛要冒煙。她全身發軟,覺得頭暈目眩,幾乎不能呼吸,卻又好想要求他再多吻她幾次,最好永遠不要停止,直到她能確定,這一切不是美妙的夢境。

要不是接待室外,傳來剌耳的腳步聲,她很可能已經化被動為主動,撲上去吻住他的薄唇,貪婪的品嘗他的滋味。

「方博士,我以為你夠專業,知道該要遵守合約上的保密協定。」女人的聲音響起,話語跟聲調,絲毫不掩飾嫌惡。

婉麗轉過頭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個美麗女人。

對方妝容精緻,穿著更是講究,真絲連身裙看似保守,實則緊貼著曲線,加上腰部束得緊緊的,視覺效果極佳,很容易吸引人們——尤其是男人們的視線。

婉麗回過神來,張嘴正要道歉,卻又被那女人搶白。「我們沒見過。我姓陳,是植物園的媒體處主任。」她皺著眉頭,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老天,你怎麼會糟糕成這樣!」

嚴厲的指責,完全不留給她半點顏面。不過,是她有錯在先,的確不該留著孝國不放,她紅著臉道歉。

「對不起,工作上的事我——」

「我說的不是工作!」對方毫不留情的打斷她。「我是說你的模樣!」女人翻了翻白眼。

尖酸的言語,像是迎面而來的巴掌,讓婉麗措手不及。

「你不曾照過鏡子嗎?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麼糟糕?至少也要打扮一下,這是基本禮貌!」

嬌紅的顏色,從她的雙頰一點、一點的消失。

運動服跟舊的布鞋,是她習以為常的穿著。再說,搭飛機本來就力求舒適,她沒有預料到,會因此受到指責。

「這跟我的工作有什麼關係?」她咬著牙問道,很用力剋制,不想讓眼前的女人,跟身旁的男人,看出深受羞辱后的難堪。

「我也希望沒有關係,問題是,那位貴賓說了,非要見到你不可。事關植物園的公關形象,你必須先去好好打理。」女人嘆了一口氣,從皮包里找出幾張名片,施捨似的遞來。「拿去,這是我認識的幾位設計師,你儘快去找他們。」

遞到眼前的名片,在燈光下邊角白得發亮,閃爍著刀剪似的光芒。

驀地,婉麗的手心一暖。

孝國拉住她的手,擋在她跟名片之間,黑陣里閃爍殺氣。

「不用了。」他的聲音危險得像絲。「她的一切有我負責。」

她強忍著沒有哭。

雖然很艱難,但是受到的羞辱太深,要是再掉淚,只是更加丟臉而已。

離開植物園,來到預定好的短期公寓,這段路程都由孝國帶領,她渾渾噩噩的,明明是燠熱的天氣,全身卻陣陣泛冷,只有被他緊握的手,始終暖燙燙的。

新加坡寸土寸金,位於黃金地段的短期公寓租金昂貴,但是設備齊全,不像住在酒店裡那麼有疏離感,而是像個舒適的新家。

行李早他們一步到達,孝國先開門,把她安置好,再把行李拎進來。

養護蘭花的專業工具,已經寄到植物園裡,另外送到短期公寓里的,是她的隨身行李,諸如鹽洗用品,以及被批評得一文不值的衣裳……

不,被批評得一文不值的,不是衣裳,而是她。

想起先前遭遇的羞辱,她的雙肩再度顫抖。

研究室里的同伴、家鄉的人們,都善良隨性,不曾批評她的穿著,輕而易舉就接納她。但是,離開舒適圈后,外界的人有話直說,就算言語嚴厲,也並不是全無道理。

她很清楚,即便師長從小就教導大家,不要以貌取人,但以貌取人卻是這個世界的潛規則。

在現實世界中,外表也是能力的一環,不管在哪行哪業,別人看的第一眼,就是外貌。在有些國家,出門化妝甚至是種禮貌。

可是,這偏偏就是她最弱的一環。

她不懂得穿衣打扮,不知道如何化妝,她不是沒有試過,也曾買過小山般多的衣服、化妝品和流行雜誌,可到最後出來的效果都很可怕,根本是東施效顰。

無論她怎麼做,即便一步一步照著雜誌上的指示、照著網路上的化妝與穿衣教學,都無法變得和那些嬌小可愛的模特兒一樣。

至於化妝?那更是慘不忍睹,每次的嘗試都是一次驚嚇,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就連她本人都會嚇到,更別提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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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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