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耳目【分個段】
顧父和顧言宣之所以急匆匆的從邊關趕回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年關將至，他們是想帶著將士們回來過個好年，戰事已息，能回家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愈發接近年三十，府里的年味就越發濃重。
往年這個時候，顧巒清和春寒早就在院子里掛滿了紅燈籠，今年自然也沒有例外，不僅如此，顧巒清還向春寒學剪紙，還別說，學的有模有樣的，她剪出來的人不說栩栩如生，倒也能看出一個大致的輪廓。
兩相對比之下，顧母的日子可就沒有這樣清閑了。
陳媽媽躬身站在顧母身邊，見主子的心情尚可，識時務的開口道：「夫人，小姐不小了，院子里就春寒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頭，怕是忙不過來。」
顧母抿了一口茶水，微微蹙眉，「我也不是沒想過往她院子里添人，只是清清的性子本就隨意，不喜歡有很多人伺候。」
陳媽媽笑道：「這人不多，您往小姐的院子里添一個人，統共不過兩個，小姐已經長大了，可不能事事都由著她的性子來，將來若是嫁人，在夫家這個脾性可是不討好。」陳媽媽眼珠子轉了轉，見主子被她的話說了動了心，接著說道：「我可聽說李府家的表小姐，光是貼身伺候的就足足有四人，且不說還有外院伺候的婢子，李府好歹也是夫人的娘家，這些年小姐也是要時常去府上走動的，落了面子不說，怕小姐會被人看輕了去。」
顧母低低問：「嬤嬤說的也有道理，可這添人，一時半會也不知添誰進去好。」
陳媽媽趁熱打鐵道：「這世家小姐裡邊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也就是咱們府上的小姐性子過於天真了，自小就得夫人庇護，春寒那個婢子也是心裡沒個計較的，要老奴說，添人定要添上一個心思謹慎的，將來也好提點提點小姐。」
顧母眉心一斂，聲音沉了下去，「嬤嬤就不要拐彎抹角的了，直接說吧。」
陳媽媽見此，心裡只道，今日的事已成了大半，也不再扭捏，「小香。」
「小香？倒是個不錯的人選。」顧母想了想后說道。
陳媽媽笑眯了眼，「是，小香本就是跟在夫人身邊的人，夫人對她也算是知根知底，她知分寸不說，手腳也是個麻利的，只一點不好，夫人將小香放在小姐那邊，身邊就缺了人手。」
顧母接話道：「無礙，我這邊倒不急，實在不行，就去街邊買個丫鬟回來好生教著。」
陳媽媽問：「那夫人？」
顧母淡淡看了她一眼，揮了揮手說道：「也罷，待會你便將小香往小姐院子里塞吧，讓她小心伺候著。」
「誒。」
陳媽媽告退之後，便去後邊婢子們住的院子里將小香拖了出來，找了一個隱蔽的地，神色全然沒了之前在屋裡的和善，「你現在就跟著我去小姐的院子里，那位爺發話了，將來小姐的一舉一動，你都要一字不漏的說給他聽，爺的脾氣你也是曉得的，做的不好，就小心你的皮肉。」
小香趕忙點頭，「奴婢曉得的，爺吩咐的事，奴婢定會完成的。」
陳媽媽的神色緩了緩，「恩，跟我來吧。」
小香低眉順眼，「是。」
從後院到顧巒清的院子這段路不長，可陳媽媽還是走的戰戰兢兢，生怕遇上府里的活閻王顧言宣，她今日也是鑽了顧母的空子，才能將小香安□□顧巒清的院子里，若是半路中被二爺發現了，他那人那樣精明，定會猜疑。
二爺什麼都不怕，唯獨顧母的事不會插手，雖說不是親母子，但是二爺對這個將軍正夫人還是足夠尊敬的。
人若是進了院子，將來被二爺知道了倒還好，若是在半路上被二爺逮住了，可就不好說了。
顧母和她都不是瞎子，二爺對小姐還是護著的，遇上小姐的事，都會謹慎幾分。
好在，這一路也沒碰上二爺，這倒讓陳媽媽鬆了一口氣。
扯了小香就進了顧巒清的院子，在她面前笑的滿臉褶子，「小姐，夫人讓嬤嬤給您送個婢子過來，說是放在您跟前伺候著。」
顧巒清還忙著剪紙，聽見這話，扔了手裡頭的剪刀，打量著陳媽媽身後的人，倒是想起來小姑娘是母親身邊小香，於是問道：「母親怎突然讓小香來我的院子里伺候了？」
陳媽媽回答的滴水不漏，「小姐好歹是將軍府里的貴女，若是身邊沒個伺候的人，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顧巒清有些不開心，「嬤嬤，你去告訴母親，我身邊的人夠用了。」
陳媽媽心裡一沉，不過片刻，又想到了對策，「小姐怕生，想圖個清靜，可小香不是旁人，夫人既然把人送過來了，便是絕不會收回去的，小姐不小了，不該任性了，將軍府丟不起人，想想將軍在戰場上掙回來的臉面，可萬萬不能在小姐這邊傳出去一個苛待女兒的壞名聲。」
顧巒清被說動了心思，包子臉一皺，思量了半刻，「好吧，人便留下吧，可日後定不能做這樣的事，再有一次，我可不收了。」
陳媽媽笑道：「小姐果然玲瓏心，會體諒人，嬤嬤保證沒有下次，嬤嬤這就去回了夫人。」
「嬤嬤只管去吧。」
陳媽媽走後，房間里的氣氛一時尷尬了下來，顧巒清一個小姑娘，平日里與春寒胡鬧慣了，這會也不知該讓小香做些什麼。
她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主人的姿態，裝腔作勢道：「小香，今兒院子里也沒什麼事，你先回去歇著吧。」
小香低著頭，「小姐，奴婢不敢偷懶，奴婢還是在門口守著吧？」
顧巒清也不好說什麼，隨意打發了她，「隨你，我若用得上你便會喚你。」
「是。」
小香出了裡屋，顧巒清方才擺出的架子全都沒了，沒好氣的對春寒道：「母親怎突然想起來往我院子里添婢子這遭？我真是好不自在。」
春寒凝眸，頓了一下，才回道：「夫人這是心疼小姐呢。」見顧巒清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假意悵然道：「唉，原本奴婢是不懼在小姐心中的地位，可小香一來，奴婢怕是要夜不能寐了，奴婢若是失寵了可怎麼辦喲？」
顧巒清「噗嗤」一笑，輕點一下她的腦門，「凈會胡說八道。」
春寒斂眉，「小姐，餓了吧？奴婢去廚房端點糕點墊墊肚子。」
「恩，我要桂花糕還有糯米糖糕，記得讓廚子多放點糖。」
「知道了。」
春寒踏出房門時，瞥了一眼站在房門的小香，眉色冷了冷，快步出了院子，卻不是朝著廚房的方向走，而是往西邊顧言宣的院子靠近。
顧言宣的院子在顧家僻靜的西邊，一是因為他喜歡別人打擾，二來越是清凈的地方，辦事就越簡單。
聞人和秦時守在書房門口。
聞人見春寒疾步二來，弔兒郎當的攔住了她，出塵的臉上浮著浪氣，「喲，春寒妹妹，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春寒橫了他一眼，「閃開，我有事要稟報給爺。」
聞人頓了頓，還是讓開了身子。
春寒一進去，連頭都不敢抬起頭，眼睛望著腳尖，低聲道：「爺，夫人在小姐身邊安了人。」
顧言宣握著毛筆的手一頓，「這點小事值得你來找爺稟報？莫不是來消遣爺的？」
春寒心下一緊，「那人是小香，若屬下沒有記錯，應當是早年七殿下放在府里細作。」
毛筆被他的手指生生折成了兩半，唇齒間有了咬牙切齒的味道，「七殿下？他什麼時候盯上了我的好妹妹了？」
「爺，這人不能留。」
顧言宣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人，冷冷一笑，「不需你說，爺知道，你先回去，這件事爺自有打算。」
「是。」
春寒弓著腰一步步往門外退去，卻又聽見一道冷聲。
「回來。」
春寒站著腳，依舊是不敢看他，「爺還有何吩咐？」
顧言宣從書桌后一步步朝她走去，嘴角還掛著絲絲冷笑，聲音冷冽，如極寒之地的雪般冰冷，「春寒，你要清楚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這是對她的一個警告。
不要得意忘形，不要以為同顧巒清感情好就想做朝分寸的事。
春寒渾身都冒著冷汗，隱藏在袖子中的手指都在發抖，「奴婢知道，奴婢絕不會背叛主子。」
他揮了揮手，「出去吧。」
春寒這才算是躲過了一劫，她剛剛不是沒感覺到他的殺意，她和小香其實是一樣的角色，顧言宣當初將她放在顧巒清身邊，除了保護還有監視的意思。
顧家的男人怎麼會是簡單的人物。
顧言宣在府上的時間不長，同顧巒清相處的時間就更短了，他這樣強勢的男人，是一定要知道她在府里的一舉一動的，而她身邊的丫鬟就是最好的選擇。
從八歲到今天，顧巒清的所有事情都從春寒的嘴裡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顧巒清若是知道了，怕是會瘋的，不過她沒有機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