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色撩人

夜幕降臨，翎城行宮燈火通明，絲竹弦樂不絕於耳，好一派熱鬧景象。

傾城走進內殿時，若水正準備退場，抬眸瞧見傾城，稍稍福身示意，也就退回席位，一雙水眸似有精光閃爍。

傾城微微頷首，美眸流轉，見在座眾人儼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傾城心底已是知曉，想必她已然錯過宴會成果驗收的時間了。

「傾城見過城主大人。」傾城施施然福身行禮道，語氣不卑不亢。

良久，殿內默聲一片。

難言的靜默瀰漫在美輪美奐的內殿里，搖曳的燭火映照在男人線條完美的臉上，忽明忽暗的，邪魅盡顯的同時亦徒生一種不可褻瀆的矜貴疏離之感。

傾城抿了抿唇，纖指因用力而微微泛青，無可挑剔的絕美容顏卻依舊平靜，隨即垂下眼帘，佯裝鎮定地開口道：「不知傾城錯過的可有幸後來補上？」

聞言，曲弈風冷凝地看著衣玦飄飄，白衣素雅的傾城，未置一詞，暗紅的眼眸思緒難辨。

筒潛站立在一旁，見傾城一人站在廳堂中央，孤立無援的樣子好生無助，想要幫忙卻苦於猜不透主上此時的想法，嘴巴動了動，終是沒說些什麼。

好半響后，在傾城就快被這難言的靜默磨光耐性時，曲弈風沉聲開口道：「各位藝伶近來辛苦了，不日後前往曄城，還望各位盡情展示，以表我翎城風範。」頓了頓，曲弈風低沉不減地緩緩說道：「今晚的成果驗收晚宴到此為止，各位請回吧。」

乍聞曲弈風冷冷的話語，傾城眸色一沉，輕咬下唇，上前一步，疾聲開口道：「那我……」

曲弈風驀地振臂揮袖，止住了傾城未說出口的話語以及楊蝶衣，若水等人紛紛準備福身離場的動作——

曲弈風一瞬不瞬地看著傾城略顯慌亂的臉龐，幽深的紅眸似有暗潮洶湧，隨即淡然說了一句：「傾城，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你錯過的，都會在後來等著你的。」

有些東西，你不努力，慢慢的就會失去。

有些情意，你欲躲避，難免有人趁虛而入。

就算是逼，我也要你，正視我們之間的情意！

一語即畢，曲弈風還別有深意地掃了掃四周，眼光凌厲，卻又異常迷人。

見傾城若有所悟地低下頭來，曲弈風滿意地轉過身去，隨即不作停留，拂袖離去。

一場晚宴，匆匆而來，匆匆結束，可擾亂的何止是傾城一人的心湖？

夜深了，寂靜而漫長。

清冷月色下，一抹窈窕身影來回踱步，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終於，一列亮光搖晃著由遠及近，女子一個閃身，籍以寬大的柱子作掩護，微微有些緊張地喘息著……

英挺高大的身影迎著月光緩緩走近——

曲弈風大步上前，暗紅的眼眸忽地一閃，在門前頓住，擺手朝正在候命的侍衛沉聲道：「沒你們的事了，退下吧…….」

一眾侍衛聽命退下，沒過多久就隱沒在夜色中了。

在曲弈風正要邁開腿，走進殿內時，一道嬌柔的聲音輕呼道：「主上……」

曲弈風凜了凜，聞聲轉過身來，冷冽的紅眸，不帶一點兒感情地直視著正前方的窈窕麗影，淡漠地輕哼一聲，以示回應。

女子大概是被曲弈風這般不待見的反應給嚇住了，美麗的容顏有短暫的獃滯，神色難堪。可這下的失神也是一瞬，女子很快鎮定下來，唯有攥緊手帕的動作透露了她的緊張……

女子深吸一口氣，步調緩慢地走到曲弈風面前，明明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對上曲弈風深不見底的紅眸時，心底不免有些輕顫。

頓了頓，女子盪開笑顏，柔聲道：「還望主上停步，蝶衣有話想對你說……」

曲弈風眼色深沉地睨了睨一臉嬌羞的楊蝶衣，擰起的俊眉透露出的不耐愈加濃重時，一截白裳驀地映入眼帘，將曲弈風話到嘴邊的拒絕硬生生變成了一句：「嗯？」

像是曲弈風的未加阻止鼓勵了她，楊蝶衣臉上的笑意不禁加深，嬌羞不減地開口道：「主上，蝶衣一直都很喜歡你——蝶衣不求是你心中最愛，只求能在你的宏圖偉業上添上一筆！」

一語即畢，楊蝶衣有些害羞地閉上雙眼，靜靜地等著眼前男人的答覆……

良久后，曲弈風依舊未置一詞，薄唇輕抿，喜怒難辨。

似乎是夜色正好，楊蝶衣也展示了非凡的勇氣，連連開口道：「主上，你收了蝶衣吧！蝶衣願做你的女人，心悅誠服地為你奉上一切……」

收了她，等於有了整個楊家作為後盾，別說是整治城內不安勢力，即便是一統三城，也未嘗不可啊！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將身心與權勢擺在你面前，世上難有不動心之人哪！

然而，此般誘惑下，曲弈風依舊平靜無瀾，眼眸深遠，看向遠方，靜立在原地猶如一尊雕刻完美的塑像，無情地看待人世悲歡——

楊蝶衣的屏息等待，換來的卻是男人涼薄的回應：「做我的女人？你不配。」

曲弈風一說完便徑自地轉身走進內殿，全然不顧身後的女子是何等的傷心，自然也沒看到楊蝶衣瀰漫著淚水的眼眸底下一閃而過的狠絕……

門外低低的抽泣聲漸漸遠去，風聲依舊，夜也微涼。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淺的腳步聲打破了此時的靜謐——

一道纖長的身影覆於曲弈風腳邊，曲弈風靜默地負手背立著，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良久后，思緒難明的嬌脆嗓音在耳邊迴響：「是我。」

曲弈風頓了頓，低沉的嗓音此時竟有點慵懶的魅惑：「嗯，我知道。」

門外那一段短短的對話在傾城心裡激起千層浪，傾城有些悵然地低語道：「你知道是我，那為何不轉過身來看我？」

聞言，曲弈風不免輕嘆，啞聲開口道：「傾城，我看不透你，倒不如不看。」

也許不看，你才肯誠實面對自己，面對我們的感情。

傾城看著曲弈風修長俊逸卻有些落寞的背影，恍然間有些失神，暗暗斂了斂神才輕聲開口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今晚的事。」

曲弈風微微側過頭來，看著窗外的繁星點點，波瀾不驚地開口道：「喔？今晚的事——你說的是晚宴，還是剛才楊蝶衣深夜到訪之事？」

聽出曲弈風平靜話語下的些許揶揄，傾城不免羞赧地紅了臉，吶吶地為自己辯解道：「先說明，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站在那已經好一會了，看你們在聊，我也不好打擾…….」

想起今晚種種，傾城有些生硬地別過臉去，不是滋味地開口道：「今晚的宴會，我並不是故意缺席的，我是按照……」

曲弈風揮揮手，打斷道：「無妨，都過去了。」

見狀，傾城咬咬唇，有些難過地低語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確是按照傳達的時間前往的……」

側著頭的曲弈風借著眼角餘光睨了睨一臉無措的傾城，淡淡地開口道：「我想，你在門外等候多時應該不是為了跟我解釋今晚遲到的原因吧？」

嗓音低沉，思緒難辨。

「曲弈風我……」看著這般淡漠的曲弈風，傾城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了……

好一會後，傾城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般，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曲弈風我……我大抵也不配做你的女人吧……」

聞言，曲弈風神色莫測地微微闔上雙眼，掩去眼底的痛楚，緊抿的雙唇，稜角冷峻。

良久，滿室寂靜。

曲弈風今晚的反應是傾城始料未及的，苦澀，在心底蔓延卻無力阻止……

曲弈風始終不發一言，傾城只好苦笑地轉過身去，正準備離去——

低沉的嗓音驀地自身後響起：「傾城——」

傾城一頓，停下腳步，靜待他言。

「傾城，你是我曲弈風認定的女人，除了你，再無其他。」

月色涼薄，心如潮水。

曲弈風忽地正過身來，直直地看著幾步之外他直想擁入懷的小女人，啞聲開口道：「我給你時間，十天，夠不夠？」

十天，正好是她從曄城歸來的時間。

傾城並未作聲，只能暗暗用力攥緊粉拳，怕自己會失控奔入他懷中……

曲弈風看向傾城的目光忽變專註而柔和，一字一句地沉聲道：「十天後，回來我身邊，做我的女人。」

十天後，回到我身邊，做我曲弈風此生唯一的女人。

聽聞曲弈風霸道卻不失溫柔的愛語，傾城狠狠地咬住下唇，哪怕嘴裡血腥蔓延也不敢鬆開，唯恐自己一不留心就會把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在心底百般醞釀的愛意和盤托出……

一陣風過，吹亂青絲的同時亦在兩個相愛的人心底泛起了不為人知的百回千轉。

也不知過了多久，傾城鬆開下唇，緩緩開口道：「好，十天為期，在此期間，你我不相見，互不干涉——十天後，我還你一個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屬於你的舞傾城。」

乍聞傾城的應承，曲弈風大喜過望，疾步走上前去，將身前的小女人整個納入懷中，滿足地低嘆道：「君子一言，小曲難追！」

想不到曲弈風這般淡漠的人竟會拿當初自己的戲言作為承諾之言，傾城不禁笑出聲來，銀鈴般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很是撩人……

一抬頭，發現曲弈風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暗紅的眼眸底下滿滿的愛意，傾城再也無法將視線移開，直勾勾地盯著曲弈風——

傾城戳了戳曲弈風堅實的胸膛，悶悶地嘟囔道：「身為男人，你怎麼可以好看成這樣？」

魅惑俊美如他，當他專註而熱烈地看著你時，滿心滿眼唯有你一人時，又有幾人能招架得住？

率真的話語，奈何自持如曲弈風也不禁扶額，啞聲道：「傾城，有些話，該由男人來說。」

傾城有些不解地偏過頭來：「嗯？」

曲弈風眼底含笑，指腹滑過傾城嬌艷欲滴的紅唇，情難自抑地低嘆道：「十天不相見不干涉，那麼今晚，不能輕易放過你！」

話音剛落，曲弈風便猛地低下頭來，攫住傾城的嬌軟紅唇——

模糊間似乎聽到男人動情的低語：「傾城，我要你，別讓我等太久。」